“没错,努尔丁,我们证明你昨天作价一万第纳尔卖了你的女奴。赶紧把钱收好,把女奴交给他吧。你收好钱,再买一位更好的,或娶我们某一位的女儿,只需花费一半的钱买聘礼,新娘绝对比那个女奴漂亮,其余的你还能够当本钱做生意。”众商人纷纷说笑着,花言巧语,摇唇鼓舌,终于把努尔丁劝得收了一万第纳尔。外国人马上请来法官以及公证人,写下了相关字据。从晨至昏,从昏至夜,仍旧等不到主人的玛丽亚极度伤心,痛哭起来。恰好,老香料商听到她的哭声,便让夫人过去看看。老夫人看见她在哭,就问:“夫人啊,你为何哭呢?”“老妈妈,主人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回还,我担心他中了奸人圈套,把我给卖掉。”“玛丽亚夫人,依我对你主人的了解,他十分爱你,就是给他满满一屋子金子,他也不会把你卖掉的。也许是从开罗来了一群朋友,他正在他们落脚的地方招待呢。他可能不好意思带他们回来,陋室太小无法招待他们;也许他们的身份没有高到一定要请到家里来的地步;也许他不想让他们知道你的事情。希望他明天就会平安回来。夫人啊,是刚才提到的原因他绝对今夜才没有回来。我就陪你等一晚上吧。”老夫人一直在安慰玛丽亚,一整夜都在为她宽心。
一清早,玛丽亚就看到主人努尔丁从巷外归来,身后跟着那个外国人以及一群商人。此时,玛丽亚吓得浑身发抖,面无血色。老夫人见此,忙问:
“玛丽亚夫人,为何你如此慌乱,脸色也变了呢?”“老天爷,我已预感到分离在即,相聚无期了。”说着,玛丽亚哭了起来,她坚信分离的日子到了,于是对老夫人说:
“老妈妈,我敢说他昨晚已把我卖给那老外了。我提醒过他,但是劝说、提醒都敌不了天命,随后您就会知道我的话没错了。”
此时,只见努尔丁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浑身发抖,满脸忧伤和悔恨的进了屋。不等他说话,玛丽亚就先说话了:
“努尔丁主人啊,是不是你已卖掉我啦?”努尔丁一下子大哭起来,声声唉叹地吟唱道:
提醒无效皆命中注定,错误在我而不在天命。真主一旦令某人怎样,哪怕他原来耳聪目明。能把他变得耳聋眼瞎,大脑迟钝并是非不清。然后还给他聪明理智,原来是一个考验过程。不要再议论是非长短,命该如此人无法抗争。
努尔丁吟罢向玛丽亚道歉说:“我的玛丽亚女士,命运的大笔竟然奉安拉意志行事,人们布置圈套让我卖你,而我真的中了计,我太对不起你了,祈祷判定我们分离的主宰能再度恩赐我们团聚。”
玛丽亚道:“我的直觉是提醒过你的呀。”她用力抱住努尔丁,吻了吻他的眉心,唱道:
任何人排遣不了我的爱,哪怕我因痴情气绝身亡。我夜以继日地痛哭不止,就像斑鸠哭悼沙树一样。失去你生活会一片黑暗,人一旦分手便相聚无望。
玛丽亚正吟唱着,那外国人来到他们两人面前。他正要去吻玛丽亚的手背,可却挨了一记耳光。
“滚开,你这混蛋,你一直不放过我,并且欺骗了我的主人。可恶的家伙,希望坏事变好事。”
外国人一听,笑道:“玛丽亚女士,我有什么错?是你的主人要把你卖给我的。实际上,倘若他真的爱你,就不应该做下对不起你的事,倘若不是他觉得你已经无油水可榨,断然不会卖你的。”
原来玛丽亚本是法兰克城大王之女,那是个大城市,极其繁荣,和君士坦丁堡相差无几。玛丽亚离开父母的原因十分古怪。玛丽亚自幼在父母身边备受宠爱,三百六十行她行行精通,成为同时代无人可比的奇女、才女。安拉还赐予她美丽、漂亮的面孔以及风趣、完美的品性。岛国的国王纷纷向她父亲求亲,可她父亲一直不允把女儿嫁人,因为她父亲十分钟爱她,半步不离。她父亲有不少儿子,可爱女之情最深,胜于其他孩子。有一年,玛丽亚生了病,几近丧命。她拿下主意,病若痊愈,绝对要去某个岛的某个修道院还愿,祈祷吉利,因为这家修道院在当地人心目中最是神圣。玛丽亚病好想还愿,她父亲允许她去,还派了些达官贵人的女儿们和不少主教陪着她,照顾她。
就在玛丽亚的船快要到修道院时,碰上一条穆斯林圣战者的船,于是她们船上的所有人全被俘虏了,财物也被抢光了。后来,穆斯林把抓来的人都卖往凯鲁万城,玛丽亚就这样被卖到了一个有病的波斯商人手里做女奴。
有一次,这位外国商人生了重病,玛丽亚精心照料他,长达几个月,直到他痊愈。外国人十分感谢玛丽亚,便问玛丽亚有什么愿望,玛丽亚便对他说:“主人啊,我只盼着你把我卖给我喜欢的人。”她的主人便答应道:“没问题,玛丽亚,这事就交给你自己办。”玛丽亚十分高兴。由于波斯商人带她来到亚历山大城后的故事前面都讲到了。
再说玛丽亚之父、法兰克城的大王,知道爱女及随行众人之事后大怒,于是派了几条船,载着大主教们以及骁勇善战的兵将前去救援。将士们在穆斯林占据的岛屿上并未搜寻到玛丽亚的一点线索,于是他们便回报大王,说玛丽亚可能已不在人世了。玛丽亚失踪后,其父便差人四处搜寻,但毫无痕迹。
她父亲难过至极,又派他最得力的独眼瘸腿大臣前去找寻。这位大臣十分残暴,而且诡计多端,极其狡猾。玛丽亚的父亲命令他要找遍每一个穆斯林国家,无论什么代价,都必须把女儿买回。这奸臣遍寻海上诸国也没能找到玛丽亚。他到了亚历山大城,有了玛丽亚的线索,知道她和努尔丁在一起,就发生接下来的一切。他自努尔丁的披肩上看出,这绝对是玛丽亚的手艺。他便买通周围的商人欺骗努尔丁,设下圈套,把玛丽亚赎回来。
玛丽亚此时已是痛哭失声,伤心不已。独眼大臣对她说:
“玛丽亚公主,别再哭泣,不要再悲伤了,回到你父亲身边吧,你的家还有你的王国都在那里,你还是回去,不要再过这种孤苦伶仃的日子了。我们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和钱财,不知越过多少高山和大川,整整找了你一年半啊!你父亲命令我,不管多大代价,甚至是一船金子,都一定得把你赎回去。”
那大臣说完便俯身不住亲吻玛丽亚的手脚,一直求她。可他越是恭敬,玛丽亚越是生气,她喝道:
“混蛋,但愿你无法得逞。”此刻,大臣带来的仆人们已为玛丽亚牵来一头骡子,扶她上了鞍,帮她戴上用金银支架支起的面纱,而后簇拥她到了海边,把她扶下坐骑,上了船后大臣对水手说:“升帆!”水手们马上照办,接着摇起木桨。玛丽亚再一次偷偷地流眼泪,伤心至极。
玛丽亚·扎娜丽眼望亚历山大的方向,直至彻底消失,于是她放声痛哭起来,泪如泉涌地吟唱道:
爱情之舍何时可以回返,安拉缔结良缘何以重现?分别之舟载我飞速远去,负伤的眼角已热泪盈满。只为离开我最心爱的人,惟他可以除我痛苦病患。请求安拉给他优厚补偿,我的愿望终有一天实现。
玛丽亚一想起努尔丁,就伤心痛苦,教士们接二连三前来劝慰,可她什么都听不进去,爱情已挤荡了她的心。过了片刻,玛丽亚又唉声叹气地吟唱道:
爱正在我的灵魂里呼唤,告诉你我对你爱恋如前。爱之火熔化了我的心肝,我的心因爱你染上疾患。
为爱憔悴我却竭力饰掩,话未出口泪水早已滴溅。
玛丽亚昼夜不宁,回家的路上始终没有平静。而此时的阿里·努尔丁,早就走投无路,随着玛丽亚的远去,他变得整天焦躁不安,滴水未进。他一次次来到他和玛丽亚住过的地方。他看到玛丽亚织腰带还有披肩的棒针,一下子抱住它,痛哭失声,泪水横流。他吟道:
我的心碎仍终日忧伤企盼,今生是否还能与家人团圆?过去的一切一去不会复返,我难道还能再为爱人把盏?安拉是否还会赐给我良缘,念我海誓山盟的爱情誓言?一念之差被我遗弃的爱人,是否还记得以往爱的情感?爱人走后我已是行尸走肉,何时我的死能令爱人开颜?我恨悔交加肝肠寸寸断,伤心倍至痛苦中度日如年。重逢之日可能一去不复返,命运能否赐我与死亡为伴?眼睛啊请不要让泪水流干,可它不顾一切地冲出双睑。亲人远去留下的只有思念,有什么比爱人分离更悲惨?我乞求万物之主慷慨施舍,让心上人能重新与我聚欢。
努尔丁环顾四周,哭得愈发伤心,又继续吟道:
触景生情,更添思念,泪水洒向爱人的家园。万能之主,请你开恩,让爱人回到我的身边。
然后努尔丁就起身出门,步行至海边,伫立凝视着玛丽亚乘船驶离的地方。
一番痛哭之后。他吟唱道:
向你致意我已离不开你,不论你在身边还是远离。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就像焦渴等待饮水之机。
心肝耳目全都跟随着你,对你的回忆使我甜如蜜。商船起锚带走心上的你,望帆远航我真后悔不已。
努尔丁边哭边呼唤着:“玛丽亚!玛丽亚!曾经的一切是梦是真?玛丽亚!玛丽亚……”恰在这时,一位长者驾船见努尔丁边哭边唱道:
美丽的玛丽亚你快快回返,泪雨已经从我的双眼流出。请你原谅我吧不要再责备,我已是角膜发炎两眼模糊。
老人问道:“孩子,你是不是在为昨日远行的那位姑娘而哭?”努尔丁听到老人的声音,一下子晕了过去。过了许久,他才醒过来,接着又哭着吟道:
分别是否还有希望相见,亲密欢乐是否还能重现?爱情和痛苦在心中交织,闻间者更令我终日不安。白天魂不守舍六神无主,夜时盼望她在梦中显现。我一刻也不能忘怀爱人,怎能不对谗言烦躁心乱?目送秋波的她柔肠似水,爱情之箭射中我的心田。她身材苗条如风摆柳枝,太阳羞于面对她的美艳。若不是惧怕安拉的威力,我早已直言她貌美无边。
老人见努尔丁这青年如此英俊潇洒、文采横溢,不由心生怜悯。这位老者是位船长,他的船可直接通往玛丽亚住的城市,船上载着一百位穆斯林商人。老船长说:“只要忍耐,就会出现好结果。如蒙主恩,我可以把你送到她那里。”
努尔丁匆忙地问:“什么时候启程?”“三天以后,你就可以顺利地启程。”努尔丁闻言,极其欣喜,非常感谢老船长的善心,他立刻到市场去,买了他觉得足够的必需品,当然有吃的、用的,接着去找老船长。
老船长见他就问:“孩子,你带的都有些什么?”“干粮和旅行必备的东西。”“年轻人,这并非去参观庞培柱,要去的地方足足两个月的路程呢,这还是在顺风的情况下。”老船长就从努尔丁手里拿过一些钱,到市场又补充了些必需品,还为他装了一满缸淡水。努尔在船上住了三天,等商人们所有都就绪,上了船,老船长就启航了。
他们在海上航行到第五十一天时遭遇了海盗,船被洗劫一空,海盗还把船上每个人都抓了起来送至法兰克城的大王处。努尔丁也未能幸免。大王命令全部监禁。就在此刻,玛丽亚和独眼大臣等人也到了。独眼大臣马上到大王那里,报告玛丽亚回来的喜讯。于是举国欢腾,披红挂绿迎接公主。大王亲自率领手下将士和达官贵人前往海边迎接。船刚靠岸,玛丽亚就下了船,大王上前拥抱了她,问长问短,玛丽亚同时回问父亲是否安好。一进宫,玛丽亚的母亲就上前拥抱她,问长问短。
玛丽亚告诉母亲:“亲爱的妈妈,我一个人被卖到穆斯林国家的一个又一个商人手里,命运彻底无法作主,买了我的商人殴打我威胁我,强迫我失贞,接着,我一次一次地被卖。”玛丽亚的母亲闻此,顿时失色。老夫人把此话告诉了大王,大王闻言便公告内阁,众人皆说:“玛丽亚是教穆斯林玷污的,一定要杀死一百个穆斯林,否则不足以为她洗刷清白。”
教士们说:“唯有杀死一百个穆斯林,才可以还玛丽亚清白。”于是大王马上命令把监狱的俘虏全部带上来,努尔丁也包含在内。大王命令将他们杀死。第一个被砍的是老船长,众商人也依次被砍了头,最后仅有努尔丁一人了。他的臀部被抽得青一条紫一条,还把他眼睛蒙起来,推到血盆里,恰在准备斩他首级时,一个老妇人走到大王面前说:
“陛下,你曾经许诺过,倘若上帝把玛丽亚还给您,您就送给每个教堂五个穆斯林当仆佣的。现在您得偿所愿,您也应兑现您的诺言了。”
“老妈妈,以耶稣的名义和基督教的名义,我现在有这一个俘虏了,他们起初想杀掉他的,如今你把他带到教堂做佣人去吧,等我们下一次俘获到穆斯林,我再给你送去另外四个。倘使你在他们杀那些伊斯兰教徒之前如此的话,你要什么人我都会满足你的。”
老妇人感谢大王的善举,祝他万寿无疆,幸福吉祥。然后,老妇人走到努尔丁面前,把他领出来,上下审视了一番,觉得这是一个皮肤白嫩、英俊可爱的小伙子,于是便带他走进教堂,对他说:
“好孩子,赶紧换一身衣服,这身衣服可不是用来伺侍贵人的。”
老妇人取出一件黑色纯毛大氅和一条黑色毛围裙和一条宽腰带,让努尔丁穿戴好,让他先在教堂服务七天。努尔丁刚想干活,只见老妇人又跑回来说:
“先生,你赶紧换上绸衣,拿着这十个迪拉姆去玩一天吧,只是不要耽搁,省得丧命。”
努尔丁匆匆问这是为什么,老妇人说:“孩子,大王的女儿玛丽亚·扎娜丽公主一会就要来教堂供奉祈愿,因为她刚逃回来,要来还愿。因为她先前许愿说,倘若耶稣自穆斯林手里救出她,她就会来还愿,带来四百个才貌双全的姑娘,她们不乏大臣之女,亲王之女,王公贵族之女等等,要是看到你,她们会把你的脖子砍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