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真主保你平安!这个月是几月?”“这个月是十一月,下个月是十二月,再下个月是一月……”卡玛尔·宰曼一直数到十月。国王见爱子神智不昏,欣喜万分,向老宰相脸上啐了一口,说:“老东西,你怎么说他疯了呢?我看疯了的不是他,而是你。”
这时宰相摇摇头,欲言又止。国王问卡玛尔·宰曼:“儿啊,你告诉他们你昨夜睡着时有个美女躺在你身旁。关于这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卡玛尔·宰曼听了父王的话,不觉失声哭道:“父王,孩儿不想再开玩笑了,父王你可知道我已愿意娶妻了,但条件是必须娶昨晚和我睡在一起的那个姑娘。我认为是你老人家安排了这一切。”
“愿安拉的大名保佑你平安无事,头脑清醒。”国王说,“关于你提到的那女子,我毫不知情。所有这一切全是梦中的幻觉呀,我的儿!”
“千万别这么说,父王。指安拉发誓,你真的不知道那姑娘的消息和下落吗?”
“以伟大的安拉起誓,什么女郎我全然不知。那只是你睡梦中的幻觉。”
“父王,”卡玛尔·宰曼说,“假如一个人梦中和敌人剧烈地厮杀,他醒来后却发现他手中拿着一把沾满血迹的宝剑,这能令人相信吗?”
“不,指安拉起誓,这是不可能的,没人会相信。”“昨夜三更时我醒了过来,发现身边睡着一个姑娘,她的相貌、身材都与我相像,我拥抱了她,用手抚摸她,取下了她手上的宝石戒指,戴在我的手指上。后来我睡着了,她也取下了我的戒指,戴在了她的手上。由于害羞,我没有亲吻她的嘴唇。我想,你这是用她来考验我,让我对婚姻感兴趣。清晨当我醒来后,不见了那姑娘的踪影。以后就发生了我和仆人、宰相之间的那些事。瞧,这枚宝石戒指就是她手上的,真是无价之宝啊!”说完,卡玛尔·宰曼把戒指递给父王。国王拿着戒指,反复仔细观看,然后对儿子说:“这枚戒指一定有来头。昨夜那女孩怎么会出现看来还是个谜。指安拉起誓,孩子,你要忍耐,孩子,我现在肯定,你神智健全正常,没有疯。你的事情,只有安拉才能解决。”
“父王,”卡玛尔·宰曼恳切地说,“凭安拉之名发誓,你定要帮我找到那姑娘,让她尽早来到我跟前,否则我会焦虑地死去哩。”随后他伤感地吟咏道:
如果你们不能使情人相会,那就便他们在睡梦中团聚;人们说:姑娘的倩影不会翩然而至,是由于他的梦恋也一再落空。
卡玛尔·宰曼王子唱诗完毕,宰相对国王说:“陛下,如果你要是只陪伴着王子,长期远离臣属和部下,我们的国法纲纪会因之而废弛。我看您最好把王子送到海边的行宫去休养。而国王陛下于每周星期一、四召集文武大臣、国家要人前来,听取报告,发号施令,共商国策,而余下的时间,您和王子呆在一起,陪他疗养身体,等候安拉解除他的困扰。陛下,万万不能对天灾人祸不知防范,因为聪明人重视防患于未然的。”
国王接受宰相的话,当即下令将儿子从炮楼迁去海滨的行宫居住。行宫四周临海,只有通过一座一丈多宽的浮桥才能进入。窗户面向大海,可以凭栏远眺,屋里以彩色大理石铺地;天花板及墙壁装饰得耀眼夺目,点缀着金银珠宝;地上铺着丝绒地毯;窗户挂着绣花帷帘。卡玛尔·宰曼住在里面,环境优雅、景色宜人,但他却为情思缠扰,彻夜难寐,不久,面色发黄,身体消瘦。国王沙鲁曼看在眼里,十分担心。每到星期一、四,他召见众臣百官,与他们共商国事,处理政务,直到傍晚。文武百臣离去后,他便回到儿子身旁,白天黑夜守护着他,精心照料他。就这样度过了日日夜夜。
再说诸海岛国王乌尤尔的女儿白都伦公主。当魔鬼古什古什和达赫那什把她背回宫,白都伦睡了一会儿,天色就发白了。她从睡梦中醒来,左顾右盼,不见昨晚睡在她怀里的那个年轻人,她精神一下子没了着落,便大声叫喊起来。宫女、保姆们个个被惊醒,全都跑了进来。老宫女问:“公主呀,有什么事?”
“你这该死的老太婆,快告诉我,昨晚和我睡在一起的那个小伙子哪儿去了?”
老宫女一听这话,顿时惊呆了,感到万分恐惧,说:“尊贵的公主白都伦呀,你怎么说出这种不害羞的话呢?”
“短命鬼,那个人到底哪去了?他是个黑眼睛、浓眉毛、相貌英俊的漂亮年轻人,昨晚他一直和我睡在一起。”
“指安拉起誓,我确实没看见这个人,也没看见别的什么年轻人。我的少公主呀,你千万别开这种出圈的玩笑,否则我们性命不保呀。若叫你父王听了去,谁能保我们不被杀头啊?”
“昨晚一位青年确实跟我睡在一起,他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伙子。”
“你还是醒醒吧,昨晚确实没人跟你在一起。”
这时,白都伦公主抬起手,看见手指上戴着卡玛尔·宰曼的戒指,却不见了自己的戒指,就对老宫女说:“你这老骗子,竟然发假誓来欺骗我。”
“指真主起誓,我没有假发誓,也没有欺骗你。”白都伦公主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便抽出身边宝剑,用力一刺,将宫女杀掉。众婢顿时乱作一堆,狂呼乱叫着跑到白都伦父亲乌尤尔国王跟前,向他报告了公主的情况。乌尤尔国王赶紧走来,见到女儿,问她:“孩子,究竟怎么回事?”
“父王,那个昨夜睡在我身边的年轻男子在哪?”
白都伦公主这时已神志不清,东张张,西望望,继而急得撕碎自己身上的衣服。国王见此情景,命宫女和奴仆按住她,并在她脖子上套上一条铁链,将她拴在宫殿的窗栏上。
乌尤尔国王见白都伦公主这个样子,心中十分难过,由于他太宠爱女儿,担心她会遭到不测。此时他召来全国各地的医生术士,告诉他们说:“谁若治好公主的病,我就把她嫁给谁,并赏给他半壁江山。如果治不好她,我就杀死他,把他的头颅挂在宫廷大门。”医师、方士们络绎前来应召,可谁也治不好公主的病。这样,国王一连杀了四十个医生,将四十个人头高高挂在宫门上。国王只好另想办法。
白都伦公主得了思恋症,终日以泪洗面。她伤感地吟咏道:
不能忘,我的月亮般的情人,日日夜夜,我都在思念着你。燃烧的欲望好比地狱之烈火,使我饱受爱恋和情思的折磨,啊。我的痛苦该向何人诉说?
从此,白都伦公主渐渐憔悴,整整过了三个新年。她有一个乳娘有个儿子名叫马尔祖旺,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彼此情同手足。这段时间,马尔祖旺旅行处出,如今刚刚回来。问起白都伦的情况。母亲告诉他说:“儿啊,你姐姐发了疯,被铁链锁了三年了,任谁也治不了。”马尔祖旺听见此话,说:“我一定要去见见她。也许我知道她为什么发疯,能找到办法医治她。”
“你应该去看看她。不过要等到明天再说。我要想想办法才能把你带进去。”
乳娘来到白都伦住的地方,向守门人赠送了礼物,告诉他:“我的女儿自小与白都伦公主一块儿长大,现在她已出嫁。听说公主生病后,心中十分牵挂。我想请你让我女儿进去看一下她,一个时辰就出来,没有人会知道的。”
“要进去看望公主,只能在夜里。”仆人说,“等白天国王看过他女儿出来后,你和你女儿才能进去。”
乳娘吻过仆人的手,匆忙回了家。到了晚上,她给儿子穿上女人的衣服,拉着他的手,来到宫中。这时国王已经探视女儿离去。仆人见她来了,便招呼她进去,并且说:“进去吧,不过时间可别太长。”乳娘和儿子马尔祖旺进入白都伦公主房里,问候了公主,乳娘就将马尔祖旺穿的女装脱下来。马尔祖旺从怀中掏出经书,向她祝祷,然后点上一支蜡烛。白都伦公主认出他是马尔祖旺,便对他说:“兄弟,你外出旅行,好长时间没听说你的消息啊!”
“是的,”马尔祖旺道,“可安拉让我平安回来了。原本我还打算出去,听到你的消息后,我就推迟动身了。姐姐,你究竟怎么了?我心中十分焦急,我来看你,是想知道你的病因,也许我能找到医治它的办法哩!”
“兄弟,”白都伦公主说,“你不要以为我发疯了……”说到这儿,她不禁吟咏道:
别人说,你为钟爱的人疯了,我回答,生活对疯子才有味道。我的确疯了,请把我害疯的人找来,啊,别笑话我,只有他才能医治我的创伤。
吟罢她说:“兄弟呀,你听我把实情告诉你!”她于是一五一十地说出了那夜的故事,她喘了口气,接着说:“兄弟,如今我已深深爱上了他,朝思暮想希望看到他。苦于相思,我吃不下,睡不着,每天泪流不止,苦挨岁月。兄弟,你能帮我解脱这一切吗?”
马尔祖旺听了白都伦公主的叙述深信不疑。他觉得白都伦的经历好生奇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说:“姐姐,我相信你的话。不过,我也弄不清那男子的事,但我会漫游四海,去为你寻找药方,也许安拉会让我找到他的。请你耐心等待,千万注意身体。”马尔祖旺告别白都伦公主,第二天一早,他就准备船只,动身旅行。他在海上航行,一路上,他都向人们打探消息,希望能找到医治白都伦公主的办法。每当他到一座城市时,都听人们议论说乌尤尔国王的女儿白都伦公主精神恍惚,得了疯病。直到他来到塔莱比城。在这里,他却听人们说沙鲁曼国王之子卡玛尔·宰曼得了疯病,被囚于一座岛上。他向城中居民打听卡玛尔·宰曼王子所在的国家。人们告诉他,那是一个名叫哈里多特的岛国,离这儿有一个月的海路,从陆上走需要半年才能到达。马尔祖旺赶紧驾船向哈里多特海岛驶去。路上走了三十天,该国城市已遥遥在望了。正当他们准备靠岸时,不料突然刮起猛烈的飓风,吹断了桅帆,打翻了船只,人们纷纷落水,马尔祖旺被巨浪冲到卡玛尔·宰曼王子休养地下面的海滩上。正巧,这时文武百官、国家大臣全都聚集在这里朝见沙鲁曼国王。卡玛尔·宰曼王子在父王怀里,一个仆人在旁替他驱蝇。此刻的卡玛尔·宰曼已两天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了。宰相站在他身旁离窗户不远的地方,他偶然发现躺在沙滩上的马尔祖旺奄奄一息,濒临死亡。他马上走近国王,侧过身子对他说:“陛下,请让我走开一下,去外面救一个叫海水淹溺的人,让他得救生还。也许安拉会因此解脱王子殿下的病痛哩!”
“我儿子变成这样都是由你引起的。你拯救了这个陌生人,也许他会窥探我们的情况,然后出去造谣诬蔑,到那时,你小心自己的脖子。行了,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爱卿。”
宰相站起身,打开宫门,走过浮桥,来到海滩。他见马尔祖旺已经奄奄一息,便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拖上岸。马尔祖旺醒了过来。宰相把马尔祖旺的湿衣脱下,换上干净衣服,又用他手下侍从的头巾,包上他的头,尔后他说:“我救你上来,救你一命。可你不要令我失望啊!”
“这是怎么说的?”马尔祖旺问。“你现在就要看到由于卡玛尔·宰曼王子病危,人人沉默寡言,不敢随便开口说话。”马尔祖旺乍闻宰相提到卡玛尔·宰曼之名,十分耳熟,因他早已听人们谈起过他。便问道:“卡玛尔·宰曼是谁呀?”
“他是沙鲁曼国王的儿子,如今身患重病,卧床不起,命在旦夕,大家都认为他将不久于人世了。你若进了房,别死盯着人家,也别到处张望,否则咱俩都有生命危险。”
“指安拉起誓,请你告诉我,那青年为何会落得如此景况?”
“确切的原因我也说不清,只知道三年前他父王不断向他提出娶亲完婚的事,他一直加以拒绝。有一天他突然声称,一个美丽非凡的姑娘晚上和他睡在一起。他取下了那姑娘的戒指戴在自己手上,姑娘也拿走了他的戒指。谁也闹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现在,你跟我进宫去,不要多看卡玛尔·宰曼,同国王和众朝臣请安后,便马上离开这里,因为国王现在心情很不愉快哩!”
马尔祖旺听后,心想:“指安拉起誓,这正是我要找的人呢。”
马尔祖旺跟着宰相进了宫。宰相走过去在国王脚边坐下,马尔祖旺径直朝卡玛尔·宰曼走去。宰相见状,大惊失色,忙用眼色向马尔祖旺示意,叫他别走过去。马尔祖旺全当没有看见。他走到卡玛尔·宰曼身旁,仔细端详他,发现他的相貌和身材与白都伦公主非常相似,立刻断定这就是他正在寻找的人。
卡玛尔·宰曼听见身旁有动静,便睁开眼来。马尔祖旺见他神情专注,便趁机吟咏了以下诗句:
我看出,活泼中又隐着忧伤,莫不是,被那爱情之箭射痛?先饮下眼前杯中的美酒,再把那情歌唱起。挥赶不去的,是情人苏菜米的身影。我嫉妒盛满醇酒的杯盏,它能时时得到情人的亲吻;我妒嫉羊毛织成的衣裳,它能紧紧裹住那柔软的身躯。我没有被利剑所杀,却被情箭刺痛了胸膛。
她说:“你对爱情为何没有表白?”这话令我难过无奈。假如我在她之前悲伤,我的心灵将得到些安慰。
我说:“如果爱情已被捷足者先登。”别笑话我对她深挚的爱,这爱中充满真诚。我为她美丽的面庞神伤,在阿拉伯人和异民族中,没人比她更聪明漂亮:她有鲁格曼的聪明,约瑟的秀丽,大卫的诗情,玛丽亚的贞洁。而我自己却遭遇:亚当的不幸,尤尼斯的苦楚。
卡玛尔·宰曼听了马尔祖旺的吟咏,心中感到轻松了许多。他慢慢抬起头,用手指着马尔祖旺对父王说:“让那年轻人坐在我身边吧。”国王见爱子有了精神,欣喜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