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洒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全身战栗,打了几下激灵,猛然想起了什么,甚至连我的呼吸都加快,变得十分粗重。一个人在顷刻间变得这样,一定是他遇到了一件万分重要的事情。
我把牛尾巴放在了一边,然后在地上找到一块锋利的小石头,使劲一咬牙,刀刃在右手食指上划了一下,顿时鲜血狂冒,走到牛圈门框前,在上面写下了三排血字。
写好后,我急急地检查了一遍,便匆匆地回到了院子中央,在四周仔细排查了一圈儿,发现地上有两排不太清晰的车轮印,若不是看得仔细,根本辨认不出来。不知道这车轮印是何时留下的,因为昨晚下了雨,经过冲刷,已无法推测一二。
我随着这两排印痕,一路追踪,跟到了离院坝不是很远的一处“Y”字型路口,车轮印本来是朝左手边一路延伸的,但我却像是发了神经似的,在交叉路口犹豫了一下,便果断地向右边分路而去。
我的心里很是着急,一直在喊“错了错了,应该是往左边走才对”,但不管我内心战斗如何激烈,脚下就是不受任何控制,肆无忌惮地一路向前。
直到走出了很远,我才预感到不好。这路杂草丛生,很是荒芜,几乎就没几个人走过;虽然路旁偶尔有几株野山茶,鼓鼓的花苞正欲怒放,晨风过处,袭来丝丝清香;但我于这沿途风景,都无动于衷视而不见。
因为,我现在的心中焦虑恐慌不已,因为我此刻要去的地方,是比魔鬼还要可怕的散花湖。
我真想停下来,但脚步已不属于我控制,它们我行我素,毫无顾忌。此刻,我正在涉水而过斩月河。昨晚雨水下得不少,河里已涨了水,黄色的河水像煮沸的开水一般疯狂地翻滚着,要是平时,我看着就后退三米了,哪还敢眼皮都不眨下就贸然过河。
我现在像是喝了鸡血一样,十分狂热兴奋,两分钟不到,竟然就平安无事地到了河的对岸。奇迹啊,天,我这是要去哪里?
踏上散花湖的地域,我心就感到狂热的不安。我虽身体不受控制,但思想心灵还是管用的。我从小就知道散花湖是块绝对的禁地,乱闯不得,我连想都没想过,要尝试着去做诡村的第四个千古罪人。
但是,一切都已由不得我了。我就像个十足的SB一样,竟然方向明确,步履坚定地向散花湖的方向开进。
我在差不多走到一半的时候,在植被异常茂盛的右手边的树丛里,我晃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文四是谁?其时浓雾弥漫,眼前像倒了几盆白花花的浓稠米汤一样,看到的东西十分模糊。
我感到十分疑惑,文四咋也来到了这个地方?难道说,我俩兄弟今日合谋逆天了?由于不是敢肯定一定是他,就扯着嗓子朝那方向大声喊他的名字。
我清楚地看到,那影子见我在叫他,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惊吓,立刻慌了神,撒丫子就开始朝别的方向乱奔而去。看他那动作,简直跟文四平时的一模一样,这样一来,我就几乎敢断定这人一定是文四。
他咋个会怕我呢?我平日里对他那么好,他那么听我的话。见到我不主动来叫我就算了,反而我叫他却像野马一样跑掉了,这真是岂有此理,大大的不符合常理嘛?待我追上去问一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见了我像见到了阎王一样。
可是,该死的双脚仍然不听我大脑的指挥,想动也一点儿也动不了,只能在心里干焦急,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就像在睡梦中做了一个噩梦,被恶人追杀,一心想着逃跑,却双脚被定在了地上,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让人比死还难受。
我盯着文四逃跑的方向努力了一半天,毫无效果;待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迷雾森林后,我才转过上半身来下了死心。这时,脚下又开始动起来,继续往散花湖的方向前进;其实,我真的很想停下来,理智告诉我不能再继续了,否则弥天大祸就要由我而起了。
但身不遂人愿,最终我还是来到了这个传说中万分可怕的地方——散花湖。
一踏上这片地域,我就感觉到不寒而栗,其实,准确点说,是很寒冷,跟在冰箱里似的。天空蓝得耀眼,云朵看着也异常的干净,一层不染。无限宽广的湖泊周围覆盖着茂盛的森林,绿油油一片,层层叠叠,好一个良好的生态系统!
我走在食盐一样白的沙石上,想停下来一观周围的环境,可是脚上仍然不受控制,义无反顾地继续往前走去。我心里大喊,这可使不得呀,再向前就是湖泊了啊,莫非我这是要跳水自杀不成?我活得好好的,才不想死哩。我家里可还有老婆和孩子呢,尤其是我的老黄还没有找到。
可是再喊也没有用,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得到我的心声。看来,我今日是难逃此劫了,非葬身于此不可。都到这个时候了,我就认命吧,能死在这么个几千年来历代诡村人传得神乎其神的地方,也算是一种幸运。
只是,整个散花湖除了风景怡人之外,倒也没什么其他特别吸引人的地方,跟人们口中传说的凶猛截然不同,在我看来,这湖泊倒是安静乖巧得很,跟个听话的小孩似的。
为什么我亲身所感受到的跟人们说的反差这么大呢?是我没注意这周围的环境,疏忽了一些环境吗?想到这里,我就变得十分谨慎起来。传说中的散花湖,决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我一边向湖面的方向走着,一边仔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这下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心中反而比先前安心了许多,此刻能够全身心地感受这里的特别之处。还别说,这样短短的一试,果然发现了问题。
偌大的湖面竟然纹丝不动,如同平地一般安静;这太不可思议了吧,我们有点常识都知道,水都是要流动的,咋可能完全静止呢?太逆天了,难道眼前的湖中不是水吗?
再有一点重大的不正常之处就是,空气也安静得不行,一丝丝风都没有。照说我行走的速度也不算慢了,但全身上下竟然感觉不到半分的凉意。知道一丁点儿物理常识都知道,空气也是要流动的呀,绝对不可能完全静止的。
在哲学上有句话叫做: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如果有的话,那就是运动。
我们按照这个来理解,绝对不动的湖水和空气,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绝对不存在的。那么,此处的散花湖难道是属于另一个世界吗?不可能的,我敢确定自己此刻还身处地球。
随着我越来越走近湖面,眼前就越来越看得清楚。整个一望无际的湖面,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极目望去,就像一块巨大的镜子。
尽管我心里无比的惊惧,但最终在劫难逃,还是走上了湖面。当第一脚踩上去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希望这个湖面就是一面真正的镜子,这样我就不致于掉在水里被活活地淹死了。但是,一切美好的幻想都事与愿违。
脚下是真真实实的水,而且这湖水比之我经验中所接触到的湖水又大有不同,首先是踩下去镜子般的湖面竟然像棉花一般弹性十足地破裂开来,待我腿脚伸下去以后,就立刻汇聚,变得严丝合缝。
再一点就是,这水简直跟冬天的雪水差不多,寒冷异常,冰肌刺骨。这时,我全身战栗着,肌肉剧烈扭曲收缩起来。我上下牙齿打着激烈的寒战,连心脏都冷得好像冰封了起来。亲爱的脚啊,快停下来吧,别再继续往前走了,我求求你了。我在心底大声地呐喊着。
可是,一如既往的,毫无效果,这回我是真的绝望了。求人不如求己,我吴三爷在世为人六十多年了,从来没向什么低过头过,今日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像个样子。人死活不过一口气,老子一定要死得有骨气。
一个老头,此刻除了选择坚强还能做什么。如若你此刻见到我,保证你大吓一跳。因为我全身上下,没一点看着正常,整张人皮就像鸡皮疙瘩的癞蛤蟆一样难看,没办法,这是被寒冷逼的,我也生来爱美,决不想死的时候搞得这么难看。
我的双脚就像是被控制了的机器,没有遥控指令,它们是不知道停下来的。此刻我离开岸上已经好远了,不出一分钟铁定整个头都要被淹没在镜面以下。
在沉没湖底之前,让我再看一眼蓝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吧。但就在我眯着双眼仰头看天的时候,情况又骤然发生了变化。顷刻之间,整个上空乌云密布,接着就是电闪雷鸣,预示着猛烈的暴风骤雨马上到来。
天黑了下来,周围的环境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是一点儿准备也没有,感到无限的惊惶。但很快我就镇定了下来,人之将死其行也善,反正都是快要死的人了,就算下一刻是世界末日又和我有多大关系呢?
也许,这就叫心死了吧。我已经死得够稀奇了,不介意再来得新奇一点。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来吧!都来吧!我终于对着天空嘶吼了出来。
说来还真来,这么一吼,好像惊怒了天公似的,眨眼的功夫,豆大的雨滴就砸了下来,打在裸露的肌肤上,硬生生地疼痛。我也惊怒了,咋能一开始就来得这么猛烈呢?也忒激情了吧。
不过,我还是低估了这天公的本事,更令人瞠目结舌的还在后面呢。没过十秒,豆大雨滴变成了拳头那么大。亲,你没有听错,是像拳头那么大的雨滴。你是不是从未见过?别说没见过就是听也从没听过,我跟你们的感觉是一样的。
所以说嘛,这个散花湖是逆天的,我此刻差不多已经习惯了,我们大家不能用“道理、科学、知识、经验”来解释这一切,因为这个湖泊地域已经颠覆了我们人类所知的一切。
雨滴还在继续变大,渐渐的,已经不能称为雨了,而是整个一个湖泊凶悍地从天上罩下来。最后,在我整个头驴没入镜面之前,终于被另一个湖泊所完全淹没。原来,诡村历代相传的这个可怕传说还确有其事啊,它曾经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淹没山庄的。
亲爱的诡村乡亲父老们,你们今日又要遭殃了,我给你们带来了灾难,我该死啊;但我必须向你们说明,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确实是被逼无奈啊。浑浑噩噩的我就混到了今天这步田地,这事儿要落在谁身上也是一万个不愿意啊。
我在寒冷的湖水中逼气已经达到了极限,终于忍不住张开了嘴巴,立即满口灌满了咸味的湖水,没到十秒钟,我就感觉到肚子涨了起来,十分的难受。
上面大量的雨水落下来,把整个湖水搅得如同开水一样,我的整个身体完全是随着湖水随波逐流,在其中无规律地荡漾着。
渐渐的,在我实在再吞不下一口水的时候,意识也完全模糊了。
最后,我的世界完全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