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川接完汪洋的电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沉,他暗自责备起自己来。
他认为,周军被人谋杀致死,这是在杏林山庄命案侦办过程中,他的一个重大失误!
也许是时间紧迫的缘故,他没有来得及向周军追问一下涉案关系人的一些细节,周军就被人谋杀了。
李鸥多少也看出了丁一川接完电话后,脸上细微的变化,只见他神情凝重,没有太多话语。
李鸥好奇地问:“又出案子了?”
丁一川内心有些不平静:“周军被人谋杀了……”
李鸥、李显荣听后,都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李显荣肯定地猜道:“我猜想——周军之死一定与杏林山庄命案有关!”
李鸥也赞同道:“或许周军知道杏林山庄命案系何人所为,或者他掌握着杏林山庄命案主谋的隐私或把柄,这个主谋遂决定对其下手了……也许,这个主谋并不亲自出马,而是依旧照方抓药采取雇凶杀人的方式将周军解决了……”
丁一川说:“你们的说法,都是一厢情愿地先入为主,主观臆想的成分太浓厚。走吧,跟我一块到现场去。你们今后一定要记住——在接手一起命案时,一切都要从现场勘查开始,在没有弄清现场情况之前,不要轻易下结论。因为,不切实际的结论,可能会误导下一步侦查工作的走向,会绕很大的弯子,尽做无用功,造成时间、人力、物力的巨大消耗和浪费。最终的结果,不仅不会事半功倍,恰恰是劳而无功,会招致上级领导、同事的非议、批评,甚至会导致产生严重的工作歧义、闹别扭,把自己推向一个极为被动、尴尬的境地……”
李鸥听后不由得吐了一下舌头:“丁队说得对。瞧,我人还没到现场,就开始妄测起来,得,今后我一定要注意……”
李显荣也说以后再不敢信口开河了。
桃花源风景区在古城市迤北一百多公里的山区里,该风景区内建有一个牡丹园度假村。
牡丹园度假村内建有一个紫薇宾馆,周军就是被人谋杀在紫薇宾馆内的一间客房里。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后,丁一川带着李鸥、李显荣二人,出现在了紫薇宾馆的大堂内。汪洋、唐继烈、郑家桥三人正坐在大堂内的沙发上,等候着丁一川等人的到来。
汪洋见丁一川等人走了进来,他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丁一川问:“现场在哪里?”
汪洋说:“在二楼,2038房间。”
在汪洋的引领下,丁一川等人上了宾馆二层,来到了现场。
“2038号”是二层最西头朝南的客房,是个高档套间。里间为卧室,外间摆着一溜沙发,地板上铺着红色地毯。
丁一川走进了现场。周军的尸体呈侧卧状躺在客房外间的地毯上,他的脖颈处系着一条被撕成条状的床单!
显然,他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女法医王瑾正俯着身子,仔细查验着尸体。
周军穿了一身耐克运动装,脚上穿着一双耐克运动鞋,衣着完整。
丁一川也俯下身躯仔细查看了起来。
他发现周军右手掌心里似乎握着一个白色的小塑料袋。
他示意王瑾将周军右手掌心里的东西取出来。
王瑾戴着白手套,用力将周军右手的手指扳开,然后,用镊子轻轻地把白色塑料袋夹了出来。
王瑾举起用镊子夹着的白色塑料袋,仔细地看了看,然后说:“这里面装的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应该是毒品。毒品的特征,极像高浓度很纯的可卡因……这有待回去拿到化验室作进一步鉴定。”
王瑾接着动手去解系在周军脖颈处的床单,她没有想到,床单被凶手系了两个扣,非常紧。
丁一川见状,他示意王瑾说:“力气活儿,还是我来吧。”
说完,他吸了一口气,然后费力地将系在周军脖颈处的床单解开。
当丁一川取下床单后,他看到周军脖颈处被床单深深地勒出的一道非常明显的勒痕。
丁一川凭借多年出命案现场的经验,心里非常肯定地认定,死者系窒息死亡。
王瑾仔细翻动着尸体,她对丁一川说:“从尸体出现尸斑的情况看,完全可以认定,死者的死亡时间应在二十小时以内……”
丁一川听后,他问汪洋:“是谁最先发现的尸体?报案人是谁?”
汪洋回答:“最先发现尸体的是宾馆服务员。这个女服务员叫柳芳,她说,今天早上八点多钟,她敲响2038客房的房门,准备例行整理房间,敲了一会儿,房间内没有客人的声音,于是就用房卡打开了客房,门一开,她就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周军的尸体。她见状,惊恐万状地跑了出去,向保卫部门报了案。该宾馆保卫部的郭大兴部长亲自跑进2038客房,查证属实后,他便报了案。”
“你没问柳芳,她见过死者吗?她昨天晚上打扫没打扫2038房间?”
“我问过了。她说,按照宾馆规定,她们都是在早上打扫客房卫生,对午后退房的客房,她们会在五点多钟进行清扫。在昨天下午五点多钟,她进过2038房间,在房间里搞了卫生、保洁,未发现有何异常。并且,她非常肯定地回答,她从来也没有见过死者,她也不知道死者是什么时间进入2038客房的。”
丁一川听完,他对王瑾说:“如果按照女服务员的说法,死者应该是在昨天晚上六时左右出现在2038房间内,如果从死者尸体出现尸斑的情况看,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大致在什么时候?”
王瑾算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从昨天晚上六时开始计算,至今天早上八时多女服务员发现尸体,这中间一共有十四个小时的时间。从尸体出现尸斑的情况看,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晚上七点至八点之间!”
丁一川问汪洋:“你们在宾馆大堂客人住宿登记处查验过2038客房的客人登记记录了吗?”
汪洋回答道:“是这样的,经我们查验,登记入住的客人叫王存财,男,二十八岁,是一名军人,该人出示的是军官证,连级干部,部队番号是中国人民解放军8344部队。据服务员回忆,这个客人穿一身军装,提着一个黑色皮箱。他是昨天下午两点左右来到宾馆进行了入住登记,至今已去向不明。经我们与部队方面多方联系,部队系统的人证实,根本就没有8344这个部队番号。由此可以认定,这个军官证是伪造的。”
“大堂服务员对这个所谓的王存财的特征,记述得清楚吗?”
“服务员记述得不是太清楚。这个人中等身材,长相很普通,面部挺黑,说话口音就是古城市民说话的口音。对了,服务员还提供了一个细节,这个人烟瘾挺大的,抽烟似乎是一根接着一根地抽。”
丁一川听后,说了一句:“看来,这是凶手经过精心设计的谋杀。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个凶手还是胆儿挺大的,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个凶手没有太多的反侦查意识和相应的手段。这样也好,如果我们加紧工作,破案就指日可待了……”
汪洋补充了一句:“经我们向服务员了解情况,服务员证实,这个住进2038房间的客人,自住进了客房之后,就没见他从房间里出来过。他人什么时候离开的房间,服务员也没有看见过他的人影。另外,服务员也未看见死者周军是何时进入到2038客房的……”
丁一川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没有再说什么。
他开始仔细察看起现场的情况来。
他在2038客房里来回观察了几遍,发现了一个异常反常的情况。
他发现,这个2038号客房是这家宾馆里的高档客房,分为里外两个房间。里间为卧室,令人奇怪的是,卧室内床上的被褥摆放得很整齐,也就是说,进入客房的客人并未在床上休息过片刻!还有一点,他发现卫生间内的洗漱用品码放得也很整齐。像牙刷、梳子、简装洗发液等物品,入住的客人根本就没有使用。这些细微之处,使丁一川警觉了起来。
这些现象说明了什么呢?
丁一川对汪洋说:“那个客房服务员柳芳在吗?”
汪洋说:“她就在外面候着呢。”
丁一川马上走出2038号客房,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女服务员正站在门外。
丁一川问柳芳:“你昨天晚上没有进入2038客房进行保洁工作吗?”
柳芳非常肯定地回答:“没有。”
丁一川有些疑惑:“为什么呢?”
柳芳解释道:“因为按照我们宾馆的规定,我们服务员都是每天下午五点三十分开始对客房进行保洁工作。因为这个时间段,大多数客人都在外面用餐。另外,我们宾馆还规定,每天上午八时开始对客房进行保洁工作,因为按一般规律这个时间,入住的客人一般情况下,大多都要外出旅游、参观去了……”
丁一川说:“那我问你,昨天下午五点三十分左右,你进入到2038客房进行保洁了吗?”
柳芳:“是这样,在昨天下午五点四十分左右,我来到2038客房门外,见客房门外挂着客人‘请勿打扰’的服务牌后,我就没有进入该房间……”
“这么说来,2038客房是你今天早上八点多钟才进入的,是你首先发现了尸体?对吗?”
柳芳点了点头。
丁一川听后心里有了底数。
他从柳芳的口中,印证了一个问题:即凶手是有意入住宾馆的,其实凶手是有预谋地将周军约到此处,凶手在将周军勒死后,迅速地逃离了现场。他逃离现场的时间应该是在昨天晚上七时左右!
周军之死是偶然的吗?
会不会与杏林山庄命案有关联呢?
丁一川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这个问题。
丁一川在询问柳芳时,无意间发现紧挨着2038客房的西侧,有一道门。
他问柳芳:“这道门是干什么的?”
柳芳答:“是宾馆户外的逃生楼梯。”
丁一川又问:“这门平时锁着吗?”
柳芳答道:“平常门也是不锁的。”
丁一川顺手推开了门,走到门外,他看到,这果然是户外逃生的楼梯,直通宾馆一层地面。
丁一川心里明白了。
这说明,凶手对宾馆的情况相当了解,特意选在此处谋杀周军,之后又可以不为人知地迅速逃离现场。
丁一川问郑家桥:“自从周军从我们重案队出去之后,他的去向你们查清楚了吗?”
郑家桥说:“我刚刚与周军母亲通过电话,周军的母亲因患乳腺癌住进了医院,他母亲证实,周军自从咱们审完他后,他就去了医院,一直陪护其母亲。在昨天上午,刘二旺也到医院看望了周军的母亲,然后,周军与刘二旺一同离开了医院。据其母亲讲,刘二旺与周军应该是找地方玩麻将牌去了……”
丁一川听到此处,顺嘴说了一句:“看来,对这个刘二旺我们必须尽快将他找到……”
站在丁一川身旁的李鸥问:“刘二旺与周军之死有关系吗?”
丁一川判断:“原先,我们的工作重点并未放在他身上。现在,他的疑点在上升……”
汪洋问:“丁队,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行动?”
丁一川不假思索地说:“你马上带着人赶到周刘庄村,开展对刘二旺的调查,然后将其带回重案队进行审查……”
汪洋带着唐继烈、郑家桥离开了现场。
在宾馆的一间小型会议室内,丁一川、李鸥、李显荣、女法医王瑾及出现场的刑侦技术人员一起坐在会议桌前,开始分析案情。
丁一川问王瑾:“从凶手用床单勒死周军的情况判断,你认为凶手是从周军背后开始下手的吗?”
王瑾说:“这一点完全可以肯定。因为床单布的结扣处在周军的前脖颈处,结扣是由后向前系紧致使周军窒息死亡的。刚才你也看到了,在咱们解床单结扣时,结扣系得相当紧,这说明凶手身体强壮、年轻、胳膊的力量相当足。据我分析,凶手勒死周军的时间,最长不会超过两分钟!”
李显荣显得有些急切:“从现场来看,我还是看不出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对了,死者手上握着一小包毒品,这又说明了什么问题呢?抑或是在向我们暗示着什么?”
李鸥分析:“我猜想,这是凶手给我们摆的迷魂阵!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一般情形下,凶手将周军勒死后,故意将毒品塞到周军手里,好让我们产生错觉,误以为这是一起贩毒买毒而引起的命案。我认为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丁一川听了王瑾和李鸥的看法,不由得点了点头:“你们分析得都非常到位。有两个问题,我认为有必要明确一下。第一个问题是:凶手与周军认识!如果凶手与周军不认识,周军绝对不会只身一人前往宾馆与凶手见面的。第二个问题就是凶手作案的动机问题。刚才李鸥提出的观点我非常认可,我们办案,思路一定要宽一些,不能总拘泥于现场的一些现象。我认为:凶手谋杀周军的作案动机,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为毒品而起杀机。其实周军之死,很可能与杏林山庄命案有关联……”
丁一川此语一出,众人无不惊讶万分,都会意地点点头。
李鸥忙问:“请丁大队长细说一下其中的缘由?”
丁一川肯定地说:“我有一种直觉,周军似乎猜出或者分析出谁是杏林山庄命案背后的主谋。他从我们重案队出去之后,可能找到了杏林山庄命案的主谋,他一定是想印证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二是可能借此要挟、敲诈这个主谋的钱财,这个杏林山庄命案的主谋被逼无奈,他遂下决心雇凶杀了周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