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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王谋反

上一讲讲到主父偃帮着汉武帝实施推恩令,主管各地诸侯的分封工作。为了促使更多的诸侯自觉自愿地分封,主父偃充当了打手的角色,先整死了燕王刘定国,接着又搞死了齐王刘次昌,各地诸侯王无不惊恐,不得不乖乖地执行朝廷的推恩令。在各路诸侯眼中,主父偃就是阎王爷的索命使者,他想收拾谁,谁就跑不了。于是就有诸侯王暗中对主父偃下手。

上一讲讲到主父偃帮着汉武帝实施推恩令,主管各地诸侯的分封工作。为了促使更多的诸侯自觉自愿地分封,主父偃充当了打手的角色,先整死了燕王刘定国,接着又搞死了齐王刘次昌,各地诸侯王无不惊恐,不得不乖乖地执行朝廷的推恩令。在各路诸侯眼中,主父偃就是阎王爷的索命使者,他想收拾谁,谁就跑不了。于是就有诸侯王暗中对主父偃下手。

这个暗中出手的人就是赵王刘彭祖。

刘彭祖之所以要向主父偃出手,是因为两人有过节:主父偃曾经云游燕赵,燕王刘定国没搭理他,赵王刘彭祖也没有待见他。现在主父偃得势了,大肆进行报复,先整死了燕王;下一个很可能就是自己了。不如来他个先下手为强。

当刘彭祖听说主父偃被汉武帝任命为齐国国相时,知道依法搞倒主父偃的机会来了。等主父偃一出函谷关,他就派人到朝廷去告状,说主父偃利用主管推恩工作的职务之便,大肆收受诸侯子弟的贿赂。汉武帝接到控告信,并没有立即表态。或许他心里是这样想的,作为国家干部,就得干噻!要能干、肯干、敢干嘛。主父偃正是这样的人呐,是自己削弱诸侯势力的得力干将,能干的干部难得呀!收受点贿赂算不了什么。

不久,齐王刘次昌自杀的消息传到了汉武帝耳朵里,汉武帝就忍不住冒火了。他派主父偃去齐国调查刘次昌乱伦,是为了“且正其事”(《汉书·高五王传》),纠正齐王的生活作风,不要搞得太乱了,并没有杀掉刘次昌的意思,人家还不过是个少年娃娃,而且也是我刘家的血脉,你主父偃居然将他逼迫致死。那真是像周杰伦的歌唱的那样:“一件事惹毛我的有危险”,于是下令将主父偃逮捕下狱。

主父偃在监狱里,只承认收受贿赂的事,对逼迫刘次昌自杀的说法,则坚决否认。当汉武帝知道主父偃没有逼迫刘次昌时,就想赦免他。结果当时任御史大夫的公孙弘煽风点火地对汉武帝说:齐王自杀,主父偃是罪魁祸首。不杀他,“无以塞天下之望”(《汉书·高五王传》)。这家伙以前也是用这种办法,把董仲舒赶到杀人成瘾的胶西王刘端那里去做国相的;此后他还要用这种阴损办法整死一个英雄豪杰,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不杀主父偃就不能平息天下诸侯的怨恨之情,这句话是有言下之意的,汉武帝也听懂了这个言下之意。主父偃推行推恩政策,大大损害了诸侯的利益,前面害死燕王刘定国,现在又逼死齐王刘次昌,手段十分强硬,单靠他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劲儿吗?还不是因为他背后的皇帝强硬。所以诸侯们的怨恨,表面上是针对主父偃,实际上是针对朕的,只是谁都拿皇上没办法,只能拿主父偃当出气筒。当年七国之乱,不就是因为晁错削藩,损害了诸侯的利益吗?所以吴楚等国就以“诛晁错”为名,造起反来。汉武帝想到这一层,决定拿主父偃当替罪羊,杀之以平诸侯之恨,免得闹出乱子来。于是下令族诛主父偃。

主父偃得势时,手下的宾客上千人。等到他被处死时,大家都作鸟兽散,竟然连一个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叫孔车的旧友为他收殓安葬。汉武帝听说后,称赞孔车是个仁义之人。(《汉书·主父偃传》)

主父偃死了,但他所设计的推恩政策却得到了良好的实施。到元朔六年(前123年)诸侯分封的王子侯就已经有一百二十多个了,诸侯的实力大大削弱。但也有少数诸侯一拖再拖,拒不分封子弟为侯,从而使诸侯王和他们子弟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因为诸侯子弟都很拥护朝廷的推恩政策,人人都盼着能分一杯羹,弄个侯爷来当当,结果身为父兄的诸侯王却迟迟不分封,矛盾自然就出来了,进而引发了一桩惊天大案。

那么,这又是什么惊天大案呢?

元朔六年(前123年),寿春人庄芷来到长安,给汉武帝上书,称淮南王刘安长期残害关押他的儿子刘不害、孙子刘建,请朝廷派人向刘建进行调查,“具知淮南阴事”,他知道淮南王更多的秘密。

庄芷为什么会到长安来帮别人告状呢?淮南王有什么阴事秘密呢?

刘安是淮南厉王刘长的儿子。公元前174年,刘长因谋反被发配蜀郡邛邮(今四川荥经县),在路上绝食而死。汉文帝总觉得自己没管教好弟弟刘长,才出现这种结局,心里内疚,公元前164年,他将淮南王原有的地盘一分为三,封给了刘长的三个儿子:刘安为淮南王,刘勃为衡山王,刘赐为庐江王。五十年前,老子造反;五十年后,儿子又要造反。看来他这家人在造反的问题上是有“光荣传统”的!

刘安对他父亲的死一直怀恨在心,“时时怨望厉王死,时欲畔逆”,总想找机会叛乱。公元前154年,吴楚七国叛乱,刘安准备发兵响应,结果部队掌握在国相手里,不听从他的命令,没有去支持叛军。叛乱平息后,汉景帝宽大为怀,对刘安没作任何处理。

汉武帝上台后,刘安更是暗中积极为谋反做准备。

一是扩大名声、收买人心。

《淮南子》

又名《淮南鸿烈》《刘安子》,由西汉皇族淮南王刘安主持撰写,故而得名。全书内容庞杂,在继承先秦道家思想的基础上,综合了诸子百家学说中的精华部分,是对西汉前期道家思想系统而详尽的总结。

一般的诸侯王都喜欢纵情声色犬马,唯独他这个淮南王只喜欢读书弹琴,他想用这种方法来树立自己在民众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据《本草纲目》记载,我们现在经常吃的豆腐,就是他发明的,确实太有才了。更拉风的是,他还“招致宾客方术之人数千人”,共同编写了一部鸿篇巨著,取名《淮南鸿烈》,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淮南子》这本书,于建元二年(前139年)正月入朝时,进献朝廷。

此时朝中真正掌权的是窦太后,窦太后酷爱黄老道家学说,而刘安主编的《淮南子》一书,就是以道家思想为核心的,他这次送书进宫,目的就是要得到老太太的肯定,以便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影响。

二是广招人才、做好战备。

刘安总觉得汉武帝没有太子,天下诸侯必将群起争夺帝位,一旦有变,自己可得抢在前头,因此他大肆贿赂结交“游士奇材”,进行人才储备。这些人中,有真正的人才。最出名的就有雷被、毛周、伍被等八人,被称作“淮南八公”;但也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骗子,他们专挑刘安爱听的说,说得他一高兴就赏钱。建元六年(前135年)八月,天上出现彗星。有人就对刘安说:“当年吴国起兵时,天上见彗星,但彗星只有几尺长。这次出现的彗星,长竟天,天下必将大乱。”刘安听得心动,加紧训练兵马,打造兵器。

刘安的太子刘迁,是他谋反最积极的帮手。刘迁娶的是王娡王太后的外孙女金娥。前面讲到,宦官徐甲本想做媒让金娥嫁给齐王刘次昌,被刘次昌他妈纪太后给拒绝了。徐甲回宫后只好骗王太后说,刘次昌倒是愿意娶金娥,只是他这人太滥情,和他姐姐淫乱。王太后一听,那还了得,我的外孙女怎能嫁给这种东西?后来就把金娥嫁给刘迁,做了太子妃。刘安积极为造反做准备,担心金娥看到会泄露他们的阴谋,就叫刘迁故意冷落金娥,三个月不和她同房。金娥不知是计,到公公刘安那儿去告老公的状,刘安装作愤怒,把刘迁和金娥关在一起,暗中嘱咐他不要亲近金娥。金娥眼看妾有意郎无情,心灰意冷,自个儿回了长安。

三是派出特工在长安刺探情报、搞暗杀活动。

刘安有个女儿,叫刘陵,美丽漂亮、聪明伶俐,说话也很得体。刘安经常给她拨付大笔钱财,让她长期住在京城,“为中诇(xiòng)长安,约结上左右”。专门侦察、探听朝廷情况,勾结朝中大臣。淮南王在朝中拉拢了一大批官员,其中著名的两位,一个就是太尉田蚡,一个是大夫严助。严助是汉朝著名的文学家,汉武帝特别喜欢看他的文章,是严助的铁杆粉丝。这些人纷纷被淮南王拉下水,虽然史书上没说具体的过程,但肯定和刘陵这位美女有关。他们的特工计划还包括拉拢丞相公孙弘,淮南王刘安认为“说丞相下之,如发蒙耳”(《史记·淮南衡山列传》)。像丞相公孙弘这一类没原则的人,要拉他下水,就像骗发蒙小儿一样容易。

除了女特工,刘安还向长安派出男特工,男特工的任务就是搞暗杀。他秘密派遣一些刺客,假装他们在淮南国犯了罪,然后逃跑到长安,去接近大将军卫青。一旦自己起兵,刺客的任务就是刺杀大将军。依照我个人的推测,刘安的暗杀名单中,似乎还包括了汉武帝。有两个证据:

第一,田蚡的话。建元二年(前139年)正月,刘安入朝时,武安侯田蚡专门去霸上迎接他。田蚡对他说:“当今皇上没有儿子接班,大王您是高皇帝刘邦的亲孙子,仁义的名声传遍天下。一旦皇上晏驾,您不当皇帝谁当皇帝呀!”说得刘安心花怒放,给田蚡送了很多金银财宝。刘安谋反失败后,汉武帝得知自己舅舅田蚡说过那些话,气得牙齿咬得咕咕响,说:田蚡要活着,朕一定要灭他三族。可见这话不是随便说着玩儿的,很可能是他知道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二,刘安的话。元朔五年(前124年),刘安自己也曾经对手下第一谋臣伍被说:“陛下遇我厚,吾能忍之”(《史记·淮南衡山列传》),汉武帝对我很宽厚,所以他在世时,我可以忍住不造反。但等他去世后,朝中大臣肯定会征召胶东王刘寄(景帝第十二子)继位,或者会奉请常山王刘舜(景帝最小的儿子)接班,我怎能向这些小儿竖子北面称臣呢?

田蚡和刘安的话,都暗含着两个前提:

其一是汉武帝会比刘安死得早。然而汉武帝比刘安要小二十多岁,田蚡说那句话时,汉武帝才十八九岁,刘安已经四十多岁了;刘安自己说那句话时,汉武帝才三十三岁,刘安已经五十六岁了。按照生理规律,也应该是刘安死在前头。汉武帝身体健壮,怎么样也应该死在刘安后头,如果早死,除非有人暗害。

其二是汉武帝没有太子。汉武帝如果有太子,即便遭遇不测,人家自然由儿子接班,天下也乱不起来;如果没有太子,一旦汉武帝遭遇不测,没有太子接班,诸侯王为争夺皇位,必然大乱,自己趁机举兵造反。所以他平常才会特别关注汉武帝生没生儿子,有使者从长安来,如果跟他说皇上还没有儿子,他就会高兴;跟他说皇上有了儿子,他就会大怒,说人家是“妄言”,不可信。

由上可以推测,刘安或许有刺杀皇上的计划,但那肯定是他谋反的核心机密,轻易不会跟别人透露,因此在伍被面前,也是假惺惺说汉武帝死后他才要造反。

刘安的谋反准备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一切看起来是那样天衣无缝,简直就是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到公元前123年,却后院起火,被自己的亲孙子刘建给告了。

淮南王刘安有两个儿子,积极和他谋反的刘迁是大老婆生的儿子,被立为太子,刘安对他很是疼爱;还有个儿子叫刘不害,是小老婆生的,刘安对他很不待见,刘迁也从不把他当兄弟看。刘不害窝囊,他儿子刘建却有些才干,而且性情刚烈。刘建痛恨爷爷偏心眼,不执行推恩政策,不给自己爹爹封侯,他广泛结交朋友,准备告发太子刘迁。如果能告倒刘迁,太子之位就落到自己爹爹头上。由于计谋泄露,刘迁将刘建关押起来胖揍,甚至准备把他给弄死。情急之下,刘建就派自己的心腹好友庄芷去长安告状。

汉武帝看了庄芷的控告信,立即派廷尉张汤会同河南令去调查。刘建说出了淮南王刘安和太子刘迁图谋造反的阴谋。同时刘安的仇家审卿(审卿的爷爷审食其被刘安的父亲刘长所杀)也向朝廷举报淮南王谋反,还提供了大量的证据。刘安的谋士伍被一看事已至此,主动向来淮南国办案的廷尉监自首,和盘托出淮南王谋反的全部计划。

刘安眼见计划败露,就自杀了,刘迁被执行死刑,牵扯进淮南王谋反一案被诛杀的有数千人。淮南王国被废,设为九江郡。

另外一位参与了淮南王谋反的衡山王刘赐也自杀了。刘赐原本封的庐江王,后来转封为衡山王。衡山王国被废,设置为江夏郡。

淮南王、衡山王预谋反叛,结果连一枪都没放,就被镇压了,数千人为此掉了脑袋。这就给其他诸侯以震惊:在国家推恩政策的大形势下,得罪谁也不要得罪自己的孙子。诸侯王们或许达成了这样的共识:那就是皇上分封给咱们的封地,既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到底是那些孙子们的!你不给他分封,他就去告你的“阴事”。

从此以后,诸侯分封王子侯就更“自觉”了,否则就只好“不自觉便自杀”了,推恩政策得到有力的贯彻落实。汉武帝接手大汉江山时,裂土封王的有二十四个。从元朔二年(前127年)开始推行推恩令,到征和二年(前91年),这些诸侯王共分封出一百七十五个王子侯。诸侯数量增加了七八倍,地盘自然减少、势力自然减弱,大的诸侯不过十几座城,小的诸侯不过数十里。《晋书》中说“古之贵者不乘牛车,汉武帝推恩之末,诸侯寡弱,贫者至乘牛车”(《晋书·舆服志》)。古代那些贵族是不坐牛车的,但到了汉武帝推恩政策末期,诸侯越来越弱小,有的穷得出门连马车都坐不起,只好坐牛拉的车。这样的诸侯王,哪有能力和中央政府抗衡?

推恩令的实施,是儒家“尊王”之术在政治实践中的巧妙运用,他帮助汉武帝彻底消除了来自诸侯坐大的威胁,在中国古代政治制度史上,完成了汉代郡国并行制向郡县制的过渡。

汉武帝在“尊王攘夷”思想指导下,解决了匈奴犯边、诸侯坐大的危机,那么他又是如何运用儒学的理论武器去打击豪强势力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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