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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同时天涯沦落人

自从云天倒下去之后,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阴冷空旷的山洞中竟也隐约浮现出了一丝橘红色的亮光,只见那层石壁边上,柴火烧得正旺,柴木被炸得噼啪响,潮湿到长满青苔的青石板上被人铺了一层干草,云天就躺在那上面,跳动的火光印照着他睡得安详的面庞。在他身边,围着一群非人类的动物:一只红宝石魔鹰,三只小魔鹰,和从昏迷中醒过来,气血恢复了三成左右的木灵。

三只小魔鹰瞪着个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云天麻衣袖子底下那只狰狞的白骨臂看得出神,眼神中不见丝毫惧意,倒是充满了希冀;木灵低垂着眸子,像是在沉思着什么,常态时淡金色的瞳孔中透着一抹深邃,恢复了几分气色的羽翼在其身后缓缓摇曳着,心思难以捉摸,同时手下也不断抓着铺散在干草地上的一堆野蘑菇充饥;至于那只红宝石魔鹰母亲,血流已经被云天那块麻衣布止住,现在正闭目冥想,恢复着妖力。

五只非人类的动物,算上昏迷的云天是六只,这已经足以成立一个小型的猎食者团体了,只是它们之间都保持着沉默,或许是某种默契,空气中静得听到烧柴时火焰炸裂的声响和山洞外忽闪而过的几道惊雷,甚至连云天发出的微弱的鼾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这种气氛很静谧,但又不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静,显现出一种祥和的感觉……

这种静态,一直持续到云天醒来,在草垫上伸了个懒腰,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后,被三个小家伙如喜鹊一般欢快的鸣叫声打破。

“叽叽……”它们嚷嚷。

“叽叽……”在温暖的火光中,它们朝自己的母亲欢叫。

“维库耶(妖兽语言,你醒了)?”红宝石魔鹰听到孩子的叫唤,便睁开了冥想中的眼睛,但看云天又连打了三个哈欠,一脸疲态的样子,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维库尔耶?(你真的醒了)”

“嗯,醒着呢……早上好,小灵!”云天好像还在梦游似的,听到别人用妖语和他讲话,还以为是木灵在向他打招呼,于是迷迷糊糊中回了一句,由于他是用人族语言讲的,所以不仅意不通,言也不达,弄得红宝石魔鹰一脸莫名其妙。

“噗嗤!你睡糊涂了吧!”旁边的木灵捂着嘴巴咯咯地笑,冷不丁地拍了下云天的肩膀,看云天受到惊吓身形一抖,才终于后知觉地猛然张开了双眼时,木灵又不禁损他两句了:“你这个小懒虫,又做什么美梦了?让我猜猜……哈,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梦到美女了!你梦到了自己娶了某个神仙的女儿为妻飞黄腾达,正在天堂做着大官好生惬意,就把你的难兄难弟给抛弃了是撒?”

“怎么可能……呵呵……”云天尴尬地笑了笑,这才发现自己招呼打错了人,而且他错打招呼的人竟是他救下的那只红宝石魔鹰!

“咦?是我睡糊涂了吗?这里怎么这么热闹,这个山洞又是怎么回事,被你给整了个容?小灵?”云天又无意中瞥了两眼四周的环境,结果这一瞥又让他感到一头雾水,那只红宝石魔鹰在他身边还不稀奇,但是你们这三只小家伙愣是死盯着他的白骨臂看是什么鬼?嘿!你们这些个小家伙行啊,初生牛犊不怕虎哈!算了,他也不管那么多了,就当是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你不就是小孩子嘛?)。那么谁又来和他解释一下,这亮堂堂的四周,他身下的这个草垫,铺散在草垫上的这一摊蘑菇又是从哪里飞出来的?那只魔鹰尖锐的眼神中为什么会透着一种慈祥的笑看着他和木灵?那只魔鹰和木灵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恩……整容到不至于,但确实改变了一下装束,在你昏迷后不久我就醒来了,那时候看到一只有伤在身的红宝石魔鹰带着三只小魔鹰围在昏迷的你周边,可把我吓了一跳,幸好那只魔鹰会妖语,向我说明清楚了状况,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把魔鹰身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下,话说你是真的不会包扎……后来我等那只魔鹰恢复点体力后,又和她去外头找了几个野蘑菇吃,还带来了几杯水和一些草药,那时你昏迷不醒还发高烧,就喂你吃了几味恰好有的药草,才把病情给压住,再来我们就到洞穴外一个小林子里寻了几根干木头和一堆干草,生了把火,铺了个垫子,然后不久后你就醒来了呗。”木灵详细地和云天解释了一遍,后者这才顿悟,却还有一事不明:

“外头不是下雨吗?你们怎么找到干木头和干草的?”

“这个嘛……秘密!”木灵眼角一眨,神秘地一笑,并不打算告诉云天这件事,云天郁闷地扫了扫头,拿自己这个损友是一点办法没有。

“话说回来云天,你的抗诱惑力真不错啊!那种情况下不乘人之危已经是奇迹了,你居然还想到帮助一位垂死的母亲,虽然如果我不及时醒来,以你那种包扎是一点卵用都没有……但是你这份善心是值得人称赞!”木灵眼睛里透出些许欣慰的神色,这世上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大荒中心软也是一个求生者的大忌,但是如果心狠到了一个灭绝人性的地步了,就成了一个没有心的生物了,没有心的生灵,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救她……我就是下意识地想挽回一个伟大的灵魂罢了,小灵,你曾经说过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你称这个为医者之心,我现在或许能够稍微理解一点了,就算不是医者,一个伟大的灵魂,也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去救助……”云天看了一眼那三个盯着他的小魔鹰,用手臂轻轻抚了抚它们的头,三个小家伙就乐开了花,围着他的身子打着转,又蹦又跳的,那样子,哪还有半分先前敌视他的模样?

“伟大的灵魂……母亲吗?真好啊……”小灵念叨着,似是喃喃自语,语气颇有些失落,听得云天不禁一愣,他觉得在那簇火光的映衬之下,小灵淡金色的眸子反而显得有些暗淡了……

是啊,不论是小灵还是我,都是从出生开始,就一次母亲的面都没看见的人啊……

“……那么,我们这位母亲,请问您该如何称呼?您会将妖语,就说明您是妖兽族人对吧?(妖兽语)”云天和木灵同时收回各自的目光,对视了一眼,最后齐齐向那只红宝石魔鹰问道。

听这两个孩子秀了半天的人族部落的语言,然而自己一句都搭不上腔之后,红宝石魔鹰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好不容易听到他们说了一句妖兽语言,魔鹰有些困乏的眼睛顿时就亮起来了!

“对!我的确是妖兽族人,我叫隐兰·幽卡列斯多芬,是来自于山脉的另一头,是血龙族人。”那只魔鹰缓缓说道,天知道她这番话里压抑了多少兴奋的情绪。而听到她说话的人,云天和木灵也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要知道,一直在外漂泊的他们,突然遇到一个妖兽族同胞,与自己血脉传承一带的人,这种心情是难以名状的,或许碰到人族之人,也会有这种感受,虽说血肉已不再是人类,但二人始终将人族部落的语言和文字记在了心里,尽管精神空间内没有了“法力”,木灵还是将人族部落,她所学会的魔法咒式和咒语牢牢地记在了心里,这就足以证明他们并没有将这种关系从自己的灵魂内割弃,可惜人族部落目前火家族掌权,尽管火家族正家主一直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火家族副家主,也就是二长老一直在追查他们的下落,碰到的人类几乎是兵戎相见,每一个肯与他们好好说话,所以产生这种遇到同胞的激动心情,他们还是第一次,其中云天更加明显,因为他的妖兽名全称,就叫做云天·幽卡列斯多芬!

“你也是血龙族人?”云天激动到妖力外泄,猩红色的眸子里竟闪过了一簇黑色的火花,看到这种火花,魔鹰隐兰瞬间明了,这便是血龙血统的象征,是作为血龙族人的证据啊!

“你也是!”隐兰的声音隐约在颤抖,这个偶遇的同胞,居然还和自己同传一脉!

“好巧合的事情……”木灵惊叹,但过后又有一个疑问自心底发出,“对了,隐兰大婶,您怎么会漂泊到山脉这一头来的?还在距离族地偏远的大荒游荡,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或许因为是同族,又同时虎落平阳沦落至此洞穴避难的难兄难弟,所以木灵同隐兰说话很快就少了一份疏离,多了一份亲近。

“这个说来话长……我慢慢和你们说……”

就这样,隐兰便开始讲述她穿越龙虬山脉和人族领地的离奇经历,起初讲的时候还有些许的拘泥,但很快,就在两个孩子期待的目光下谈开了,就像一个长老和一群小孩讲述自己的生平一般,想来也颇是件有意思的事,两个孩子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想;等讲到精彩的部分,他们的眼神中就会发出希冀和向往的光,还有那一堆蘑菇,他们在眼睛盯着隐兰的同时,总是不自觉地伸手去抓,倒也不是为了充饥,好像就是要嘴里嚼个什么东西一般,有时候抓到了同一个蘑菇,两人还没察觉,掰断了又放到嘴巴里去嚼,还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倒也挺喜感的!

“……嘛,就是以上这些了!”隐兰前前后后讲了约莫半个魔法使,最后长舒了一口气,火焰般的鸟翼一挥,先是伸长了脖颈,用它那深褐色的鸟喙,伸到那盛满了水的圆木碗中,衔起一口水抛向空中,然后迅速将头一扬,接住那自空中落下的水珠,最后咽下肚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般优雅(然而大家并不知道这究竟有什么卵用)……

“好离奇的一段经历,隐兰大婶真亏您挺过来了……而且,千百年来被人族部落视为坚如磐石的壁垒的龙虬山脉竟然本身就存在缺口!”木灵唏嘘不已,她听隐兰讲了很多散文一样的经历,大致串联起来就是她和自己的丈夫因地位太高惹人嫉妒,有一天,他们遭他人陷害,被逐出了妖兽族领地,就在龙虬山脉的西侧游荡,那时候他们意外地发现了一处两山之间的狭窄部分,他们一时好奇便进去看了看,没想到这处缝隙竟直通山脉另一头,那时候人族族长木陨正和妖兽先锋队打得火热,连他们两也被卷了进去,最终因不敌木陨败退,但他们来时的路已经被全部封死,只好趁着妖兽先锋队缠住木陨的空子,继续向东边逃,然后便逃到了火家族掌权的人族部落中心法玄门,那群家伙自然不会和几个妖兽将什么道理,见面就杀,杀跑了之后,又派着几个长老接着追杀,他们无奈之下继续向东,遁入了大荒,在逃亡中,她丈夫不幸去世了,留下了这三个孩子,她自己也由于大荒中的重重危险和几位长老的追杀而深受重伤,走投无路之际,她发现了这个山洞……

“遭遇何其相似……”云天叹了口气,他和木灵不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逃进了这个山洞的吗?而且,他们的苦难,竟然都和火家族脱不了干系……

这就是所谓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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