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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辞人世:心脏、死亡与藏身之所(2)

曾经拥有美好的一切

王小波去世之后,李银河马上从英国赶了回来。她在英国住的地方时常变动,是她的同事好不容易才联系到她的。当时在电话里面,那同事没说什么,只让李银河赶快回来,说是家里出事了。李银河当时猜到了一点,但是心里还抱有侥幸,或许是王小波生了大病什么的。她回来之后,在接她的时候,同事对她说:“王小波真是诗人啊,走得也特别诗意。”然后李银河就确定了,她的小波去世了。

李银河和王小波相濡以沫20年,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乍然听到王小波去世的噩耗时,她只觉得整个人飘飘忽忽的。在4月26日的遗体告别会结束后,大家让李银河最后再看小波一眼,再和他说几句话。李银河悲痛难忍,伏在他身上,只不断地重复:“小波,你怎么不说话?怎么不说话?”泪水从李银河脸上滑落,打在王小波的脸上,只是他依旧无声无息地在那里躺着。

很长时间以后,当李银河再次读让他们结缘的《绿毛水怪》时,仍旧不禁泪流满面。看到小说中妖妖因为等不到陈辉蹈海而死的时候,李银河哭得特别厉害。在小说中王小波写道:“陈辉站在海边,看着大海浩瀚无际,广大的蔚蓝色的一片,直到和天空的蔚蓝联合在一起,他想,我的朋友葬身的大海,他想,这大海多大啊,多深啊,有时他还会想自己站在海底,看着头上茫茫的一片波浪,像银子一样,他甚至感到有些高兴,因为妖妖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藏身之所。”

读到这一段时,李银河想,或许她的小波和妖妖一样,也许在海里面,也许在天上。就如陈辉所认为的那样,妖妖找到了一个好的藏身之所,如果她有灵魂的话,在海里她一定会感到高兴。李银河也这样想,不管她的小波在哪里,如果他有灵魂的话,他也一定是幸福的,他的生活一定是充满快乐的。

后来李银河还写了很多悼念王小波的文章。在文章之中,她把小波的生命比喻成樱花。樱花盛开了,很短暂,然后就凋谢了,就如小波的生命,盛开了,经历短暂的美好之后,溘然而逝。但是,樱花至少曾灿烂地盛开过,小波的生命也曾像樱花一样盛开过,虽然他走了,但是他留下了他最美的身影。

在与王小波共度的这20年中,李银河收获了许许多多的浪漫与美好。在悼文里面她写到了他们一起经历的那些美好的事情。在美国的时候,从匹兹堡出发去旅行,饱览了美国绚丽的自然风光和大城小镇的生活。还有在欧洲游览的时候,他们去过的那些地方,伦敦、巴黎、佛罗伦萨、威尼斯等。回国之后,他们曾游览过雁荡山、泰山、北戴河,还常常在颐和园、玲珑公园、玉渊潭等地闲谈漫步。这一切是多么绚丽多姿,不管怎么说,她曾经拥有这美好的一切!

纪念王小波

在王小波的悼念会上,许许多多人都赶来为他送行,很多人与他素不相识,也自发赶了过来。李银河在文章中还提到,有一位读者,为了见王小波最后一面,甚至专程坐火车从广州赶到北京参加他的遗体告别仪式。生前王小波开过专栏的《南方周末》杂志,收到了很多读者来信,他们都对再也读不到王小波的文章感到扼腕叹息。此外还有无数的人,对王小波的离开深感痛惜。

王小波生前的一些朋友和读者,在后来的文章之中也多有提到这一点。《岭南文学报》为悼念王小波发表的编辑部文章里说:“王小波的去世对中国文学的损失,可能是难以估量的。这位非同凡响的行吟诗人和自由思想者在《时代三部曲》中显示出来的才华和深度,使我们听到了某种类似天籁的声音。”

著名作家周国平则说,正值创作鼎盛时期的王小波突然撒手人寰,人们为他的早逝悲哀,更为文坛的损失惋惜,而最让他感到难过的是,世上智慧的人本来就不多,现在又少了一个,这样的损失更使他感到惋惜。在王小波的悼念会上,还有一位与他并不相识的导演对他的离去感慨万千,对身边的人说,王小波的死让他感到恐惧,为什么中国文坛需要什么,上帝就带走什么。

在王小波去世的那一个晚上,他给他的好朋友刘晓阳发了一封电子邮件,提到自己要出版一本杂文集的事情,即《沉默的大多数》。在邮件中他解释了这本书,对刘晓阳说道:“在一个喧嚣的话语圈下面,始终有个沉默的大多数,既然精神原子弹在一颗又一颗地炸着,哪里有我说话的份?但我辈现在开始说话,以前说过的一切和我们都无关系——总之,是个一刀两断的意思。”

看这封邮件我们也能明白,王小波正准备走向一个新的开始,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将在那时猝然死去。正如他姐姐说的那样,虽然他的生活过得十分艰辛,但是他并不愿意死,他热爱生活,热爱他的亲人,热爱他的文学事业,这些都是他倾注着巨大热情的东西,他从来没有舍得放下它们。但是,正当他预备走向新的开始,走向更高的高峰时,他却忽然离开了,中断了一切。

在1997年,王小波去世后,社会上掀起了王小波热,他的作品一下子火了起来,追捧者无数,他的自由主义思想、他的智慧、他的浪漫、他的幽默,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人,特别是那些年轻人。当他最初的那些读者步入中年之后,新的青年读者又冒出来许多。尽管王小波再也没有说话,但是他留下的那些话始终回荡在我们身边,带给了我们快乐,智慧,自由,指引。

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现如今,王小波被安葬在浮山灵园里面。为了找这块墓地李银河费了很大的周折。这之前她看过不少墓地,通惠陵园和八达岭陵园她都看过,但是并不满意,因为在里面非得横平竖直的,一排一排都得一个样子。王小波一生特立独行,肯定不会喜欢这样的安身之所,这太不符合他的个性了。李银河希望墓地能弄得特殊些,但是跟墓地的负责人商量,人家根本无法理解这一点,后来李银河不再勉强了,打算将来有机会把王小波的骨灰撒向大海吧。但是这时候她的一个朋友向她介绍了浮山灵园,那里面有天然的大石头,李银河觉得这很不错,就把王小波安葬在了那里。他们找了一块大石头,请了一个名叫曾辉的书法家写了“王小波之墓”5个字,写上生卒年月,然后在底下凿开了一个洞,把他的骨灰放在里面。到每年4月11日王小波忌日的时候,李银河都会去看看他,送上一束花,给他带去亲人的问候,还有大家对他的思念。

时至如今,王小波去世已经16年了,但是依旧有许许多多的读者喜欢他、崇敬他,还有一群人,甚至甘愿自称是王小波的门下走狗。豆瓣“王小波门下走狗”小组,成员超过了4万人,还有一个女作家调侃称自己愿意做王小波门下的一头母驴。在各大网站上,也都有纪念王小波的专题。每年4月11日王小波忌日时,很多读者还会通过自己各种各样的方式悼念他、缅怀他。

在王小波逝世十周年之际,李银河还组织了一个“重走小波路”的活动,她和王小波的22位读者一起,在昆明相聚,经过大理、普渡等地,一路去往云南陇川,看了看当初王小波插队时的地方。李银河还在王小波宿舍旧址前种下了一棵榕树,在宿舍旧址前,11位成员躺在地上,摆出“王二”两字,向王小波告别。李银河拉着其他队员的手,围在“王二”身边,站了很久很久。

诗人华兹华斯曾问一个8岁的小女孩说,她有几个兄弟姐妹?小女孩回答说,有7个。诗人委婉地点明,她的哥哥姐姐在天堂了,还是7个吗?小女孩仍旧回答说,7个。原来,在她的世界里,亲人虽死犹生,虽然他们已经去了天堂,但是依旧活在她的心中。王小波也是如此,虽然他已经去世了,但是这个世界上依旧有王小波,他活在了每个喜爱他的人心里,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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