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薇将买下的酒楼重新取名叫“再来酒楼”,一听到这个名字,花铸一口茶水喷出去老远。
“要是喜欢下次再来啊,有什么问题么?”凌薇表现得相当淡定,一脸不解地望向素素,素素忙道:“好名字。”
萧初过亦点头道:“大俗大雅,是个不错的名字。”
“既如此,公子就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帮我题幅字,可好?”
飞雪公子的字可都是竞相珍藏的名品,一般很难见到真迹。凌薇当然也是没见过的,可凌薇对这些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觉得,萧初过大小算个名人,用名人墨宝来吸引顾客,向来是餐饮业百试不爽的法宝。
凌薇完全一副善良无害的模样,素素的脸却有些绿了。在素素看来,在这个男人面前,得寸进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花铸半响反应过来,眉头微蹙,看向萧初过,一副袖手旁观看好戏的样子。
萧初过伸手捏了捏额际,失笑道:“要写什么?”
凌薇耸耸肩,无所谓道:“随便,萧初过三个字亦可。”
萧初过轻笑一声:“如是,你就欠我太多了。”
凌薇微微一笑:“无妨,我还你便是。”
萧初过凝视着凌薇:“你确定你能还得清?”
凌薇愣怔。
萧初过笑笑,拿起桌上的毛笔,在雪白的墙壁上开始挥毫。
凌薇手持茶碗,好整以暇地看着。
忽地,凌薇手中茶碗翻倒在桌子上,茶水完全洒在凌薇的裙裳上。
而凌薇,却浑然不觉。
萧初过写的第一句是——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萧初过转头,看到凌薇脸色苍白,忙问道:“怎么了?”
凌薇的目光锁在萧初过脸上,没有焦距。
“你——你认识李白?”凌薇脑中嗡嗡,半响嗫喏道。
在凌薇所处的时代,李白是家喻户晓。凌薇来这里也有大半年的光景了,但却从来没听过有李白这个人。若有他的诗作流传下来,也应该是耳熟能详的吧。
难道紧紧是巧合?
萧初过一脸茫然。
只有素素知道凌薇失忆之事,慌忙拉着凌薇的手肘,低声道:“这是郡主您写给小王爷的诗......”
素素在耳边还说了什么,凌薇没听清,只觉得头脑中若千军万马在奔腾,一颗心跳得汹涌,背上却在飕飕刮着冷风。
直到浑身衣裳被汗液浸透,凌薇脑中猛一激灵,抬起眼眸,萧初过正脉脉看着她,眸光如宝石般闪耀,可看向她的目光深沉似海。
肯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那个——这首诗是李白写的。”凌薇轻声开口,坦白从宽。
“李白是你朋友?”萧初过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凌薇心虚地“嗯”了一声,“是个非常有才华的诗人。”
萧初过没有继续问下去,看了一眼凌薇,转身将《将进酒》写完。
对于萧初过的字,凌薇看着觉得有力不失清隽;后来有人看到这幅字,文邹邹道:“唾玉钩银、鹊反鸾惊,大家手笔。”
这一天就这样仓皇过去,凌薇对慕凌薇怎么会知道《将进酒》这件事总有些理不清。理不清的事,凌薇都觉得是巧合。一直是唯物主义者的自己突然有一天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又有什么是必须求甚解的?
第二天,酒店开张,凌薇说择日不如撞日。
后来很多天,杭州城开始疯传:这个酒楼是飞雪公子最喜欢的一家酒楼。于是,凌薇的酒楼借着萧初过的春风开始声名远播。很多人过来仅仅是想观摩一下飞雪公子的墨迹,酒楼的门槛因此被踏破。
而凌薇,每天抱着账本的时候,嘴角都禁不住上扬。
利用飞雪公子的声名赚钱又如何?
萧初过每天在这里白吃白喝,说是抵债。直到某一天,凌薇说,钱已经差不多还清了。萧初过弯着眼道:“我不是还有一幅字么?”
凌薇一拍脑袋,当初好像没谈好价钱。
花铸说:“公子的字是无价的。”
凌薇恨恨地转过身去,花铸笑道:“飞雪公子清雅的名声和铜臭连在一起,倒是很难得,没想到你也有被算计的时候。”
萧初过脸上淡淡的,“无妨,我很快就会扳回来的。”
几日后。
凌薇正啪啪敲着算盘,有些嘈杂的酒楼忽然安静了下来。
不用看,肯定来了个特亮眼的。不是俊男就是美女,而且肯定是超有钱的主。
小二哈着腰跑过去:“公子——”
利剑出鞘的声音将小二的话压在嗓子里,凌薇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着湖色长衫,身形纤瘦、肤色赛雪的年轻公子正拿剑抵着小二的喉咙,小二被吓得满面菜色,脑袋耷拉着,一动不敢动。
这是什么状况?
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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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整个大堂里鸦雀无声的当口,凌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位姑——公子,光临再来,不知所为何事?”
年轻公子剑身轻轻敲了一下小二的肩膀,小二顺势摔倒在楼梯上,凌薇担忧地望着小二,心里抽搐,楼梯陡,可别滚下去~~~
危难当头,小二的身体如八爪鱼似地缠住了扶手。
而年轻公子手中的利剑也架在了凌薇脖子上,“说,飞雪在哪里?”
凌薇伸手将剑轻轻推开:“你找萧初过?我不知道。”
凌薇说的是实话,萧初过每天吃饭在这里,至于他住哪里,凌薇委实不知。
年轻公子冷哼一声:“有些胆色。”
说完,不再理会凌薇,大咧咧走到一张桌子边上,坐下。
“点菜~~~~”
小二愣了一瞬,慌忙屁颠跑过去。
凌薇观察那人的面容,眉似疏烟,眼含秋波,睫如振翅的蝶,五官清丽不可方物。这样的美貌,和自己比起来,也是当仁不让的。
之所以要找一个女人作为参照物,是因为,他的面容,确实是普通女人所不及。
来者何人?
凌薇是商人,只认钱不认人,可这一次,禁不住想知道他的身份。
穿着不俗,富家子弟无疑,气势汹汹地来找萧初过,肯定是与萧初过有怨。
秋冬的天黑得早,一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酒楼要打烊,年轻公子都呆呆地坐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凌薇走过去道:“萧初过今天应该不会来了。”
“无妨,我在这里等他,你们去睡吧。”
那人说话的口气虽清冷,倒也算客气。
凌薇无奈地望了一眼素素,正准备到楼上睡觉,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在凌薇余光中飘过。
兔起鹘落的光景,那人手中剑已出鞘,剑光比烛光还要亮几分。而他眼中的寒光,却比剑光还要凛冽。
走路跟猫似的,连眼前这个厉害角色都没有很快察觉出来,内力肯定是极深厚的。再看看年轻公子的反应,不用说,他等的人到了。
四周的空气凝结。
凌薇怕被剑气伤着,很识相地往后退去。
年轻公子眸中恨意如潮,紧盯着萧初过不说话。
萧初过淡淡开口:“你来了。”
话音刚落,一把筷子已从桌子上飞起,以奔雷逐电的速度刺向萧初过,仅一霎,筷子又都被弹了回去,从年轻公子的头顶呼啸而过,深深嵌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你来了。
萧初过这句话一听就知道是已经恭候多时了。
就在凌薇还在纠结这句话的时候,年轻公子的寒剑已经刺向了萧初过。
凌薇没见过萧初过赤手空拳和人交战,不禁有些好奇。
萧初过雪白的身形迅速闪过,两只手撑在桌子上,身形倒立,轻轻一跃,如同一道白烟,轻盈地落在了临街的护栏前方。
随即,年轻公子的剑落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桌子瞬间一分为二。
在萧初过的头顶,正好悬挂一盏风灯,夜风吹来,明黄的灯火晃晃悠悠,萧初过修长的身形立在幢幢灯影里,犹如中天一轮秋月,而被灯火照耀的面容,则好似秋霜冬雾。
柳濛一闪神,剑势稍缓,剑身刚碰到萧初过的衣衫,握住剑柄的手就被萧初过反手抓住,整个人都被带进了怀里。
只须臾间,萧初过的手碰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气血开始倒流,浑身僵硬,手上也有些脱力。
柳濛迅速从萧初过怀里挣脱,脱兔般闪向一侧,手中寒剑划过萧初过的手掌,萧初过本能地抓了一下,随即松开,寒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屋内陷入沉默。
凌薇怔怔地望着二人,明黄的灯火如一层黄雾,淡淡地笼在两个修长的身形上,呈现一种静谧的美。四周的空气也从刚才的剑拔弩张中静了下来,凌薇恍惚觉得,这二人一直是这种姿势站立,不曾有任何交手。
就这样?
凌薇正疑惑,柳濛微微转身,面向萧初过,冷冷道:“我是为我哥哥报仇来的,我要以你的血告慰我哥哥在天之灵。”
萧初过淡然道:“你要是能杀得了我,悉听尊便,要是杀不了,你就跟着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