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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为何骗我

“殿下有话不妨直说。”绾婳斜勾唇角,仍旧一脸的不以为意,可天知道此时她手心里浸满了冷汗,却又偏偏不敢露出丝毫异样来。

她也的确不知道为何夏侯聿会在这时突然提起芈月来,虽心知对方多半只是在试探,可她却还是不能够轻易去冒这个险,她赌不起。

“有话快说,我没那么多时间耽搁。”绾婳手腕一沉,猛地向夏侯聿的下腹刺去,与此同时,他却也已敏捷地闪身后退,不轻不重地正好擦着绾婳的肩膀,转眼便来到了她的身侧,从侧面将她扣得死紧。

“怎么,还不让看?”邪气的笑意在夏侯聿的脸上迅速晕染开来,他今天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连一直跟在他身侧的曲阿也不见了人影。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只要合理,我不会拒之不答,这点你大可放心。”故意忽略那道令她颇感不适的目光,绾婳看着目光灼灼的男人,知道他定是有话要问自己,至少不会像他表现的这么漫不经心。

“哦?”狭长的眸子意味深长地眯起,夏侯聿却并没有立即应话,而是将她一把拉到案旁坐下,取过案上的一块糕点,细细品了起来。

如果说唇薄无情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话,那么夏侯聿一定是相当冷酷无情的男人。偏偏,他的唇却薄得性感,薄得魅惑,怎么看都是诱人堕落的形状,足够让世间万千女子自愿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这么说,莫非万姑娘心中有事情是我该知道的?”

绾婳闻言不由得蹙了蹙眉,夏侯聿明知她早已与夏侯彻成了亲,却执意唤自己万姑娘,她不敢抬头,但心中却也已能猜了个七八分。

被对方掷地有声地将了一军,绾婳敏感地察觉到他看自己的目光已在逐渐地变冷,于是她当即转头直视向对方迫人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万畫愚钝,如果我与殿下之间有什么误会,还望殿下能明示。”

最坏的状况就是对方已经知道她就是绾婳,知道她一直都在欺瞒他,如果他真的要再次对她下杀手,大不了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绾婳直视着他,却又同时眼观四方,虽然知道自己大致已经在危险边缘徘徊,可心里却还是踏实的,她已交代秭归,若是她不能及时回去便将颐閤居中的信交给夏侯彻,他见到自会为她了了后续事宜。

“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音色之中蕴含了风雨欲来的示警,夏侯聿突然一把拂开面前的糕点,用手掌撑着案面朝她凑了过来。

“我的确不知,”绾婳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若是......”

“嘘——”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夏侯聿将一根长指竖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紧接着尚不等绾婳反应过来,他突然伸出右手,电光火石间便紧扣住她纤细的脖颈,朝着自己的方向猛地扯了过来。

绾婳只觉得喉咙一紧,几乎要被对方掐出一个血洞来,前所未有的疼痛和窒息的感觉让她不得不顺势向前跌撞而去,狼狈地扑到了夏侯聿的跟前,那距离近得只要她稍稍一抬头,便能碰到他光洁的下巴。

“若是谎言,就不用多说了。”冷冷地说着,夏侯聿突然猛地一把抓紧她的长发,然后向后一拉,逼着她仰头直视向自己的目光。

“告诉我,你是谁?”他的鼻尖对着她的,黑眸里隐隐可见克制的恼怒,仿佛绾婳再不说,就要被他撕扯成一团血肉模糊的碎片一般。

该来的,总归要来。

绾婳眯起眼,总觉得对面的夏侯聿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了,可具体是哪里,她一时半会儿却又说不上来。她心中实在把握不准对方方才的那些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心底止不住懊恼,她该加倍小心的。

“我自然是我。”她抬起眸子,异常清明地望着他,眉眼如水。

夏侯聿沉吟,片刻目光如炬道:“我不相信这世间会有气质如此相近的两人,我派人调查过你,你的来历,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听闻你与上官表小姐有半年之交,能否告知相识的情形?”

“无非是偶然遇见,意气相投罢了,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沉默了良久后,依旧试探性地开了口,她也想知道夏侯聿是不是在试探。

“殿下今日很奇怪,何以一再询问此事?”迎着他此时同样探究深邃的目光,绾婳不躲不闪地看着他问道,言语间全然不见半点惊慌。

“只是好奇。”夏侯聿紧紧地留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不紧不慢地变换着话题,道:“万姑娘知不知道,传闻这个世上有种奇异的易容术,易容后可以以假乱真,叫人真假难辨......”

“难道殿下在怀疑万畫,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绾婳冷笑,直言点破道。

夏侯聿也不觉得困窘,反而坦然地望着面前这张清丽却令他感到无比陌生的脸,也望着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疏离和清冷的气质。

也许容貌可以伪装,可有些东西,真的全然不同。

如果不是黑暗中的那个习惯性敲击桌面的小动作,如果不是听到浣衣房三个字时她无意识握紧的拳头,他绝不会有如此大胆的怀疑。

只是怀疑一旦产生,便无可抑制,泛滥成灾。

“万畫,你到底是不是......”他看着她,哑着声,不想再拐弯抹角,不想再犹疑不定,如果面前这个人就是她,他还需顾虑什么!

绾婳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仿佛全世界都在等着他避无可避的质问:“我到底是谁殿下不是很清楚了么,又何必再多此一问?”

是她,果真是她——

夏侯聿闻言,心中猛然一痛,他还记得,当初父皇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其一,他想保她一命,于是便在立政殿前跪了整整两天两夜,父皇这才恨铁不成钢地丢给他一块金牌。

可每每想起他亲眼看到绾婳在牢狱的那一幕,还是心如刀绞。

牢狱里湿潮、不堪,就连周遭的空气都是冰冷的,丝丝缕缕地泛着凝固一般的血腥气,他去到的时候,只见木桩上绑着的一个早已经面目全非的小人,脸色就白得没有血色,狱卒见状忙战战兢兢地帮她松绑,还未完全松脱,绾婳便如一个稻草人,重心不稳地朝前倒去。

门口透进来的光线太过明亮刺眼,绾婳紧了紧眉,她有多久没见到这样明亮的阳光了,一时间浑浑噩噩地动了动眼珠子,被刺得生疼。

直至他命人把大门给关了,绾婳这才稍微舒展了下眉头,只是,在牢狱墙壁上那微弱的火光映照下,她身上的伤仍旧是万分可怖。

没想到灯光之下再看,她竟已惨不忍睹至此!

他动了动口,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双阴沉的眼死死地落在绾婳的身上,那一瞬间仿佛也被血染红了般,浸满了伤痛。这些日子以来,怪他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他犹豫了,即便明知以父皇的性子定会对她用刑严刑逼供,他还是犹豫了。

他本该恨她入骨,是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将他最重要的东西,到最后竟却还能如此残忍地伤害自己,这样的女人,她死不足惜!

可是,直到在牢狱里再看到满身伤痕、气息奄奄的绾婳时,他突然清醒了过来,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深深的后怕。

他怕她再也睁不开那双明亮而透着坚韧的眼睛,就此死去。

可那一刻,她的周身,却无不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他有些语无伦次,也不知是说给上官家的人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惊恐和焦急:“她不会死的,不会死......我可以给她用最好的人参,让她休息很久......御医呢!御医!”

他狠狠地把牢狱头头给踢出了牢狱,整个人像是癫狂了,直接打横抱起绾婳,便疾步往最近的宫殿走去:“快去给本太子请御医!”

那牢狱头头以最快的速度将御医召了来,御医战战兢兢地把了脉,开了药,但是迟迟不见她咽下,因为没了意识,她根本不能咽物。

“让开!”上官孑不知怎的也听到了消息,匆匆赶到了这里,见事情不妙,索性一把推开那宫女,自己则端过桌上的药汁给她喂下去。

他却就这样事不关己地看着上官孑为她来回忙碌着,看着他一口一口地为她将药水渡入口中,同样地,也看着他眼底的柔情和伤痛。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迷惑,或者说,是淡淡的嫉妒。

这个女子,得到了太多人的爱。

包括他自己,被如此欺骗,却还是无法生气,甚至,为她所动。

可他还是什么都不能做,就连乱心的资格都没有!

直到第四天,她的脉息终于停了。

“上官孑呢?”毛笔落下重重最后一团墨迹,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上官公子疲劳过度,哀极攻心,已经......吐血昏迷。”

床榻上,绾婳的容颜安详而憔悴,唇色薄淡,一如以往的笑意,只是此时的她,没有了平日里的睿智与清冷透彻,僵硬得,令人心疼。

毋庸置疑,他喜欢她,却偏偏亲眼看着她死在父皇手里,甚至后来得知绾婳当初骗了他,诈死逃离,他还是无法恨她,因为她的话实在无半分过错,该死的人是他,这一切都是他间接促成的,与人无尤。

夜里的月光的确很明亮,但是再明亮的月光终究还是比不得白日里的朝阳,照在人的身上始终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朦胧,而致命。

绾婳看清了夏侯聿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他脸上具体什么神色。

一时间,气氛明显冻结了起来......

与此同时,秭归正向夏侯彻禀告情况,他虽不知王妃与太子之间究竟有何瓜葛,却不至于愚蠢到看不清二人之间气氛的诡异,夏侯聿的武功明显在他之上,所以不能硬来,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回王府。

夏侯彻的面色微微一变,端着茶盏的长指有些收紧。

望月亭中的气氛,转眼间一变再变。

绾婳将夏侯聿脸上的所有神色都看在眼里,懊恼他还是不够沉稳,如果他足够沉稳,就应该万事从大局出发,就该顺应时势走下去,而不该感情用事,比如此刻,他便不该在脸上流露出丝毫的神色来。

“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了。对了,阿彻近来总是念起殿下来,若是得空,殿下不妨来武王府做客一番,武王府定当款待。告辞!”

绾婳直接抬出夏侯彻来,希望能压住夏侯聿。

夏侯聿闻言,衣袖下的手一紧再紧,连指尖深深抠入掌心也毫无知觉,他压抑住心中的那股惆怅与愤怒,抬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绾婳,你站住!”夏侯聿也惊异于自己的脱口而出。

“你不是一向对我很宽容么,”如此急迫的时刻,绾婳只是初初一怔,最后反而笑了出声,“你今日为何这么慌张,这不像你......”

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她现在倒是觉得被夏侯聿拆穿了也没有什么不好,伪装得太多了,有时候连她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自己。

“你承认了.....”见她终于承认了,夏侯聿不怒反笑,松开大掌对他的桎梏,眼中有着失而复得的兴奋光芒与莫名的...嗜杀之气。

黑色丝缎般的长发随风荡漾在他的身前,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愈发邪魅惑人,他打量着眼前明明忌惮着却又隐藏得极深的女子,见她脸不红气不喘,不由冷冷开口,道:“我本以为你坠下悬崖,必死无疑。”

她诈死,父皇也不是能轻易被骗的,早已经在暗中埋伏好了杀手。

人皮面具——

这种东西,他不是没有听过,只是疑惑为什么她会有?

这张脸皮下面的她,真的是绾婳?

如果她真的是,那他岂不是一手将她推到了夏侯彻的怀中?先是卑鄙地劫持囚禁,再是想法子一步一步企图控制她为己所用,他甚至不曾关注过她与夏侯彻成亲的事情,以至于错失了相认的契机...

天呐,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夏侯聿一时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目光涣散忧伤,怎么也无法动弹。

“不好意思,大概是让太子殿下失望了。”绾婳也不再顾及君臣之礼直接退了回来,还用手轻轻掸去因挣扎而微微有些发皱的长袍。

两年前她被迫跳崖确实不假,好在过程中时,她尽全力以匕首刺入崖壁,多少止住了些落势,但肩膀伤口却因此撕裂,加重了伤势。

她如今的身手要远远高于两年前的她,那番坠崖虽只受了皮肉伤,可回忆起过往,所承受的心灵折磨却远远超乎想象,以至于蹒跚走出几步,便猝然昏厥,甚至梦乡回溯,清楚忆起崖下那一夜的事……

在遇到玉无垠之前,她真的以为,那一切都只是梦境。

“婳儿,你的脸......”夏侯聿心神微动,不禁缓缓抬手,正欲抚上面前那张陌生而淡漠的面容,却不想被绾婳轻轻一避,躲开了。

他也不恼,只掩饰住内心中的惊涛骇浪,道:“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绾婳,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的?”

“瞒你?至少我的婚事,是真的。我回来,也自是因为放不下阿彻,不然太子殿下以为还有什么?”绾婳耸耸肩,淡笑着反问道。

“你不用瞒我,”夏侯聿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你不是那种喜欢把****挂在嘴边的女人,除了别有目的,我找不出其他的理由。”

冷笑一声夏侯聿忽然伸手抽出腰间的软鞭,身形浮动,精准地甩向绾婳的咽喉,力道恰到好处,这一击最多划破她一点皮肉,有必要让这个该死的女人流点血,否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出手,绾婳连忙施展轻功迅速向身后退,怎知速度还是敌不过夏侯聿脚下的动作,当感觉到后背已经贴上石柱的那一刻,她还是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额上的汗越淌越多。

来不及多想,她紧忙就地一翻,险险地避过了长鞭的正面攻击。

“嗯哼......”地面的碎石划破了她的手臂,绾婳不由得闷哼一声,缓缓从地上站起,而时间也在这一瞬间定格。

两个人对望着,同时陷入一片沉默。

“你的脸......”夏侯聿愕然地看向绾婳,才发现这个女人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波澜,迟疑片刻,终是先开口,打破了这场尴尬的沉默。

“没事。”绾婳佯装冷静,抬手将被汗水浸透而略略松开了的面皮捂住,此时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和这个男人,不想多说什么。

而夏侯聿显然不肯轻易放过她,只见他用难以想象的速度攫住她的身子,并施力将她狠狠地压在石柱上动弹不得,在绾婳来不及阻止的时刻,他的大手已猛地探上她的脸,而后眼神阴鹜地将它撕了去。

“嘶!”假面被他毫不留情地撕下,绾婳忍不住闷哼一声!

已经来不及逃窜了,绾婳绝美的面容顿时毫无保留地映入了夏侯聿幽深的瞳仁之中,在他的眼底,绾婳仓皇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婳儿...”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夏侯聿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随即声音变得温和,他看着她,目光缱绻:“为什么要骗我?”

“放开我!”绾婳用力挣扎着,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武功完全派不上用场,被他的男性气息紧紧包围着,她只觉有种虚脱般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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