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丹的手指停了下来，不再搓她的袖口。
“萨，谢谢你。”
“可是臣想让大王告诉臣真相。”我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什么真相？”莱丹警觉地问道。
“皇后的话。”我说。
“你。。”她脸色突然发白，“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莱立也有这个。”为了防止别人听到，我故意说得很含糊，只是用手掌比划了一下胸口的位置。莱丹肯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什么东西？”莱丹激动得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充满了紧张。
“臣在高原东军视察时，莱立受伤后衣服被人脱掉，臣看到了。”我声音很小，怕被人听到。
我抬头看着她，并没有畏惧，而是大胆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臣说过，不管大王是谁，大王是和臣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可是，我真的看到了，大王至少应该把真相告诉臣。”
莱丹叹了一口气，又坐了回去。
许久，她才张口：“你猜测的是对的。”
“如果臣不说出这个秘密，大王会告诉臣真相吗？”我的心里凉了一大截，为了莱丹对我的遮遮掩掩。
莱丹用手扯着自己的头发，狠狠地用手指挠头皮，簪子都被她挠掉了。她的心情烦乱得很，把掉落在膝盖上的簪子拿起来用力扔到一边，有又快步走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肩膀颤抖着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你以为我一直都知道这个事实是吗？你以为我是在和莱羽一起阴谋篡权是吗？”
她的力气出奇地大，我的肩膀被她抓得快麻了。
她突然的发狂让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莱丹从来没这样过。
我站起来抱住她。她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说：“父王死了之后，娘才告诉我这个事实。皇后说的是对的，可是莱羽并不知道我是。。娘一直瞒着他。这件事情只有娘和你知道。可是现在谣言已经传开了。。我怎么办？你告诉我，要怎么办。。”
“大王别害怕。你只要一口否认就行，谁也没有证据证明你和莱羽的关系不是吗？”
“可是这件事是从皇后嘴里说出来的，他们不管信不信都会拿这事当借口来打击我。”莱丹眼睛里的血丝鲜红鲜红的，显然很久没有睡觉。
我努力安慰她，说：“不是还有莱羽和我吗？我们会拼尽全力保护大王的。只要大王自己不垮掉，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们吧。”
我扶着她在宽床上坐下，递给她一杯水，她喝了几口，累得睡了过去。
看着她睡了，我心里却没法平静下来。当年卜内合贵妃怎么会怀上莱羽的孩子？他们到底什么关系？还有，她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都让大王丝毫不怀疑莱丹血统的？一向安静内敛的贵妃到底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国葬这日，所有在皇都的官员都换上了深黑色不加任何装饰的葬服来到明泰殿广场参加葬礼。按照莱国的习俗，不论男女，在葬礼上都要把头发完全散下来，脸上、脖子上涂白色的粉，嘴巴用特制的黑泥涂黑，眉毛也要用墨块涂成黑色。
这一日，大司礼早早命人把皇宫所有殿室的柱子都缠上肃穆的黑色，屋檐上挂黑色的灯笼，并且下令皇都全城连续三日禁止一切娱乐活动。她干了将近三十年大司礼，经验丰富，整个国葬的准备过程虽短，但所有的事情都被她安排得有条不紊。
寅时一到，莱丹、卜内合贵妃和大司礼共同站在明泰殿上。贵妃面容苍老了许多，才几日时间，眼角就耷拉了下去，眼中一点神采都没有。她看上去很疲惫，仿佛随时都会晕倒的样子。
大司礼手捧着黑色的绢，向群臣宣读上面的葬词。葬词很长，主要是讲莱晟大王的功绩和谴责造反之人的罪孽。葬词念完之后，皇宫侍卫们缓缓地抬着莱晟大王和皇后的棺材从明泰殿里走出来，走下台阶，来到广场中间。莱国的国君或者皇后去世之后，除非已经面目全非，否则大司礼都会将他们的遗体放在没有关盖子的棺材里，由侍卫抬到明泰殿广场上，以使参加悼念的大臣们可以看最后一眼。
大王和皇后的尸体被抬到广场中间时，站在明泰殿下的乐官们唱起了肃穆的悼歌：
昊天其碧，圣山遥遥，
大莱承佑，景福绵绵；
王晟穆穆，夙夜忧劳，
济济贤士，秉王盛德；
王晟肃肃，惠我大莱，
靖厥四方，民享福禄；
献彼广牡，祈佑先王，
献彼酒醴，祈佑先王！
大臣中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声。按照规矩，这哭叫“送天喊”，要坚持半个时辰。意思就是让大臣们通过悲痛的哭声引起镜界女神的注意，将大王的灵魂送到圣山，过安乐太平的日子。
送天喊是个费力气的事情，有的大臣身体不支，没多久就哭晕了过去。剩下的大臣们哭完半个时辰之后也已经没有了力气。这时，侍卫们缓缓盖上了棺材的盖子，将两个棺材放在他们的肩膀上。大约有二百名乐官等在宫门附近，列队站好，开始齐奏悲切的丧乐。抬棺材的士兵跟在乐队后面，由负责指挥的乐官领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宫外走。灵柩刚一出宫，事先被莱赤八安排在宫外负责护送的三百名皇家卫戍部队成员便跟上，在灵柩队伍后面保护。他们将会去皇宫东北方向的皇家墓地安葬大王和皇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