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儿,怎么了,到阿耶这儿来。”董祀也不理会夏侯尚,朝着菡惜和夏侯尚二人走去。只是他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那臭小子有些碍眼,于是边走边让菡惜注意到自己。
“阿耶,呜呜……”菡惜见董祀朝自己走来,立刻从夏侯玄怀抱中脱离,捏着蛇的手也松开了,双臂一张就搂上了董祀的脖子,而哭声却愈烈,像是彻底找到了发泄口。
“乖,惜儿告诉阿耶,究竟发生了何事。”董祀看菡惜哭得厉害,心疼不已,于是顺势将菡惜托起抱在自己怀里,并用宽厚的大掌轻柔地拂去菡惜脸上的泪珠。
“阿耶……快救救太初哥哥,他被蛇蛇咬了,就是前些日子咬死黄老伯的那种蛇蛇……阿耶,惜儿不要太初哥哥死……都是惜儿的错……呜呜……惜儿不该带太初哥哥去看木槿花的……阿耶,惜儿将那蛇蛇打死带回来了,就是那蛇蛇……”或许是哭的太狠,菡惜说话一直是断断续续,但一直不忘示意董祀去救夏侯玄。
夏侯玄见菡惜一直因为自己被蛇咬而哭,甚至将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心中不禁有股莫名的情绪往上涌,也顾不得什么,立刻起身走上前握住菡惜的手安慰道,“惜儿莫哭,惜儿莫哭。你看太初哥哥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其实说来也奇怪,被蛇咬至今他的确未曾感到中毒之类异样。
“傻小子,你当然是好好的。”一旁的夏侯尚见此番景象,也终是将打趣的对象转向了自己的儿子。“那只是一条无毒的翠青蛇罢了。你读圣贤书多年竟然连蛇都辨不清。”
被董祀搂在怀里的菡惜一听蛇是无毒的,便一个激灵转向董祀:“爹爹,那真的是无毒的吗?那黄老伯不就是被这绿色的蛇蛇咬死的吗?”
“嗯。傻孩子,你仔细看看那蛇。竹叶青蛇头较大,呈三角,颈细,头顶有细小鳞片,蛇体背草绿色,最外侧的背鳞中央白色,自颈部之后有白色侧线。而此蛇,头呈椭圆形,略尖,头部鳞片大,全身平滑有光泽,体色为翠绿色,头部腹面及躯干部的前端腹面为淡黄微呈绿色,而且现在体表在死后已经隐隐泛蓝,说明它其实是一条无毒的翠青蛇。”董祀笑着摸了摸菡惜柔顺的头发,细细说道,“也怪阿耶当初没跟你讲清楚,让你有这般误会。”
正当董祀菡惜父女一问一答之时,夏侯尚走到死蛇跟前,用脚踢了踢,发现那蛇头基本已经被砸的泥泞不堪,遂而向董祀竖起了大拇指,“老弟,果真是虎父无犬女。”
董祀瞥了一眼,将怀里的菡惜往上托了托,倏尔又发现夏侯玄握着菡惜的手上有两颗齿印骤然可见。蛇虽无毒,但是被咬的地方还是会感染,“玄儿,你去里屋让你蔡姨给你上些伤药,待会儿伤口见浓就不值当了。”
“这是怎么了?”只见蔡琰匆匆从厨房出来。其实她刚也听见了菡惜的哭声,不过后来隐约听见董祀过去了便也稍稍安心,于是匆匆将锅里的菜起了锅,方才出来。
“文姬,你来的正好,玄儿被翠青蛇咬了,你带他去上些伤药。”董祀转过头吩咐道。
“好,惜儿没事吧。”蔡琰看了眼趴在董祀肩头的菡惜。
此时菡惜许是哭累了,已经眼睛一闭睡了过去,“无事,你别担心。”
“嗯。”听董祀这样说,蔡琰心中的不安算是彻底放下了,随后便招呼夏侯玄,“玄儿,来,蔡姨带你去敷些伤药。”
“谢谢蔡姨,麻烦了。”夏侯玄羡慕的看着董祀一家的相处模式,他看了眼夏侯尚,再回想自己的一大家子,心不禁被梗了一下。虽然早已习惯,可是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怀抱期许,但是每次都是失落而归,或许这便是大家与小家的区别。
翌日
“太初哥哥,我进来喽。”菡惜用手轻轻当着门缝,一颗小脑袋顺溜地钻进门缝之间,并扭着头对屋内坐在窗前看书的夏侯玄调皮笑道。
见此,夏侯玄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朝菡惜伸手示意了一下,“过来。”
“呵呵,太初哥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得到夏侯玄的许可,菡惜一蹦一跳得进来,献宝一样的将藏在手身后的东西递到夏侯玄眼前。
夏侯玄看了眼菡惜手中拿着的三寸左右的竹筒,再细看菡惜脸上那一脸的垂涎样,笑着说道:“我猜是吃的。”
“哇,太初哥哥果然是顶聪明的人,呐,拿着。”菡惜一脸仰慕状,小手拉起夏侯玄的手就将竹筒放了上去。
夏侯玄感受着竹筒里散发出的热意,缓缓打开了竹筒盖,瞬间一股香甜之意混着竹的清香钻入了鼻翼,再低头一看里面竟然是木槿花糯米粥。粥微稠,在那薄薄的粥翼下覆盖着几朵娇嫩的木槿花。粥的白,木槿花渐染的粉紫,就着竹筒的圆弧,宛若班婕妤诗中“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的素雅团扇面,食色甚加。夏侯玄就着竹筒微微喝了一口,恰好食到一朵木槿花,轻轻一嚼,糯米的香糯混着木槿花的滑嫩让人满齿留香。而那隐隐的甜意也恰到好处。
“太初哥哥怎么样?好吃吧!”菡惜笑吟吟地自个儿爬上了矮榻,找了一个靠枕抱在怀里,再懒懒地将小脑袋搁在上头,睁着大大地杏眼直直地望着夏侯玄,那表情甚是喜人。
“甚好,这是我喝过最好的粥。”夏侯玄将竹筒放下,露出一个清俊淡雅的笑容。
“哈哈,太初哥哥这粥可是我想出的法子,”听到夏侯玄的赞赏,菡惜咧着嘴角,小身板一挺,脸上满是自豪之意,甚至伸出小手就开始掰手指,“我还让阿母给我做木槿花油渣果,木槿花茶……”
“惜儿真厉害。”夏侯玄笑着又抚上了菡惜的发顶,毫不吝惜夸赞之词。
“嗯嗯。对了,太初哥哥,我还偷偷给木槿花起了个别名,唤作洛神。”菡惜眼睛微微眯着,嘴角弧度不减,“前段时间阿母教我《诗经·卫风·硕人》时,我觉得里面‘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就好似在描写神话故事中的洛神娘娘,而后我发现木槿花不管是入粥还是入茶,或是原貌就像是洛神娘娘的伴生花般,素雅凝脂好不美妙。”
夏侯玄听闻,思索了下,觉得木槿花倒确实有“洛神”之意蕴,于是点头道:“倒也贴切。”
“这个名儿我连阿耶阿母都没说,所以,这可是我和太初哥哥之间的小秘密哦?”菡惜鬼灵精地凑到夏侯玄的跟前,轻声耳语道。
夏侯玄抬眸便瞧见菡惜如黑玉般晶莹透亮的眼眸正莹莹的看着自己,那不点而朱的小樱瓣开合之间一股淡淡的奶甜香渐渐弥散在鼻翼两侧,让夏侯玄有瞬间的迷眩,“好,我们的秘密。”
“呵呵,太初哥哥怎么变成呆子了。”菡惜看着微微有些呆愣的夏侯玄,巧笑一声,似是发现了新乐趣般,伸出玉珠般的食指正中点在夏侯玄的眉心处。“不过即使呆了,太初哥哥还是依旧漂亮。”
“你个鬼灵精,我是男儿,怎可说漂亮。”感受到眉心温热的触觉,回过神的夏侯玄撇过头,躲开了菡惜的手指侵袭,遂又快速报复性的捏了下菡惜精致可爱的小鼻。
“啊,太初哥哥讨厌。”
“嗯。”一个小抱枕飞向了夏侯玄的胸口。而夏侯玄因为下意识的用手去挡,结果正好砸在了伤口上,于是不禁低闷了一声。
“对不起,太初哥哥。我忘了你还有伤,都怪惜儿不好。”看到夏侯玄微白的脸色,菡惜内疚的边道歉边神色慌张的爬到夏侯玄身边,两只小手轻轻握起夏侯玄的左手,嘟起小嘴开始对着夏侯玄的伤口吹气,“惜儿给太初哥哥呼呼就不痛了。”
丝丝暖意就这样一阵一阵浮在手上,夏侯玄觉得那种暖像是藤蔓,从手上的肌肤开始渐渐缠绕住整个身心。此时,窗外斑驳的树影偷偷的从窗外爬至屋内,恰好遮蔽在相互依偎的二人身上。蒹葭倚玉树,青梅绕竹马。隐约间,夏侯玄嘴角擎着的一抹笑,像是要晕染了这一段烁华。
“太初哥哥,好点了吗?”菡惜抬眼问道。
“嗯,好了,谢谢惜儿。”夏侯玄放下手,复又揉上了菡惜的头发。
“不用谢,不用谢。这是惜儿应该做的,本来就是惜儿有错在先。”菡惜端着脸,摆摆手,遂又跳下榻,小小的脚掌往鞋子一勾便朝着置放水壶的地方走去,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对了,太初哥哥,昨晚夏侯叔叔是什么时候走的,我醒来之时已无他的身影了。”
“临晚膳前。”对于夏侯尚,夏侯玄明显不愿说太多。
感受到夏侯玄话语中低迷的情绪,菡惜放下了水杯,又一蹦一跳的来到夏侯玄的身边转移话题:“太初哥哥,明日我带你去镇上玩儿好不好?那有好多好吃的……嗯,还有好玩儿的!”
“你个小馋猫。”夏侯玄笑着点破了菡惜心中的那一点小心思,“听蔡姨说,你每日需背一首诗词才会让你去外头,你明日若带我出去玩儿,蔡姨的任务你打算何时完成?”
“额……这个嘛……哈,太初哥哥要不你跟阿母说你想让我带你去镇上,不就成啦!”菡惜眼睛发亮,像是一头卖萌的小兽般望着夏侯玄。“这样,阿母肯定会宽恕我一日的。”
“鬼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