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璟姒脸色愈加苍白,大概是一直思虑东海的事情,没有睡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午间的时候,景逸居然破天荒的将他珍藏的两坛桃花酿拿了出来,子言惊讶道,“你怎么舍得拿出来了?不是昨日还信誓旦旦的说不会给我?!”
“是说过,就是今日也不会给你,只是我们三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实属难得,要是两坛酒也舍不得倒真显得我小气了。再者,青黎昨日摘花劳累半天,总要有些报答才是”。
子言不语,自从千年前那档子事,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聚在一起。那件事情之后,子言对绿垣和璟姒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倒是偶尔回来看望景逸,只是那时候的景逸总是不愿见他,他还不明白原因,只当是景逸心情不好,千多年来,他们两人也没见上两面,直到后来恢复记忆他才又去找了景逸。
倒是青黎其实心中对此没多大兴趣,至于昨日,她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景逸还当真了。
景逸给他们杯中斟上酒,道,“我们几人能坐在这里倒也是缘分,想起之前,你我三人再加上绿垣,经常聚在一起饮酒作乐,可是如今绿垣不在,却多了个与她长相一样的青黎,还真是奇妙”。
青黎觉着对于他们三人来说她就是个局外人,想必景逸与璟姒心中多少对她的存在有些介怀,她道,“我长这样又不是我的错”。
子言对景逸说道,“喝酒就喝酒,已经不在的人提起做什么”。
景逸听见子言提起绿垣满不在乎的语气,心中难免还是有些难受,冷哼一声,“是啊,对于你们来说她只是个曾经存在的人”。
璟姒慰藉他,“景逸,子言不是这个意思”。
景逸没有搭理璟姒,对子言道,“绿垣她确实对不起璟姒,可是她又有哪里对不起你?这世上她最不亏欠的人便是你”。
子言冷冷道,“你今天非要提起她是不是?!”
两人剑拔弩张,似乎能一触即发,璟姒看起来有些为难,倒是青黎最为冷静道,“我倒也对这个叫绿垣的女子感兴趣,要是你们不介意,不如我们来聊聊?”
“阿黎!”
璟姒默不作声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回味有些清苦,不禁皱了眉头。“神尊想知道什么?”
“璟姒?你——”子言是真的有些看不懂她们两人,在人间的时候,璟卉向青黎提起绿垣的事情,她似乎很生气。再说璟姒,她那个记仇的性子又怎么会轻易原谅绿垣?如今倒好,他顾虑她们的想法阻止景逸提起绿垣,她们俩倒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倒显得他自作多情了。
璟姒道,“虽然她做了错事,不过我想她也应该希望死后还有人能记得她吧”。
青黎道,“璟姒姑娘可否给我讲讲你是如何获救?”
璟姒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不是谈论绿垣的事情?”
青黎道,“听说当年绿垣是与你一起坠入欲罗谷,欲罗谷是仙魔两届交汇处,谷底是通往冥界的炼欲,不管是妖魔神仙,一旦坠入必将灰飞烟灭。你说当年你为高人所救,才逃过一劫,我只是想知道这位高人是谁?既然他能救得了你,所不定绿垣也会为他所救”。
对于青黎来说这是重要线索,璟姒曾说过,她得救之后用了千年恢复元气,那么绿垣与她一同坠落,也极有可能获救,只是她需要更久的时间恢复,不然她既然活着应该没有理由不回来。只要找的救璟姒的人,说不定也就能找到绿垣。
景逸眸中莫名的一丝期望看向璟姒,之前他并不知道璟姒是怎么回来的,如今青黎这么一说也不是不可能。
璟姒道,“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只知道救我的是一位白发老人,名字、仙号都未曾听他提起过,只是听他说他是游历六界的散仙,他救了我之后,见我无生命危险便离开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他”。
“那可曾听他提起救了其他人?”
“未曾。不过绿垣在坠崖之前已经身受重伤,况且她的法力不足以自保,恐怕——”。
璟姒并未说完,不过他们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景逸心中苦笑,若是她还活着一定会回来的,既然没有,那么他也该明白才是,他还在期望什么。
璟姒这话说的也有道理,璟姒运气好遇上了高人,并不代表绿垣也是,只是这样的话,青黎又没了头绪,有那么一刻她怀疑绿垣真的还活着吗?可是按照白珏的说法,她不会死去才是。
青黎一时苦恼喝下杯中清酒,没有预期的苦味,反倒丝丝甘甜,放下酒杯,看向景逸,“这不是桃花酿?”
景逸指着酒壶,“这是梨花白,入口甘甜,你不喜欢苦味,所以特意给你拿了这个”。
“有心了”,梨花白入口温和,口味甘甜,青黎倒是挺喜欢的,不经意之间多喝了几杯。
对面的璟姒也是一杯接着一杯,只是每每酒入口中都要皱了眉头,如同青黎第一次品尝桃花酿时,青黎道,“莫不是你也不喜欢桃花酿?”
璟姒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有些苦”。
子言也喝得不少,“是啊。不过再苦又怎样,也不见有些人能为我们着想半分!”
景逸知道子言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不过他心中也是不爽,那有空搭理他!只是今天的璟姒似乎有些反常,可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景逸问道,“璟姒,这酒后劲挺大,你悠着点”。
璟姒道,“没关系,现在不多喝点,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酒没了继续酿就是,难不成你问我要,我还真不给你?”
璟姒神色失落,借着酒意道,“今早上收到璟卉的来信,说是东海那边已经下了聘礼,他们强势的态度容不得爷爷说半个不字。说到底我们人微言轻,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要说逃婚,我一个人逃了,西海怎么办?爷爷和璟卉怎么办?”
说完又一杯桃花酿下肚,面色微红,像是有些醉了。
在座的人都明白她身不由己的苦楚,子言安慰她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帮你想办法,你放心绝不会让你嫁给那劳什子东海太子”。
景逸也道,“是啊,现在还有时间,总会有办法的。东海那边定的是什么日子?”
璟姒声音黯哑,“这月十五”。
子言道,“这么快?!这月十五不就只有十日的时间?”
“东海那边怕夜长梦多,所以定在最近的日子,而且他们那边说什么东西都已经准备齐全,只等着我嫁过去就行。还说要是我逃了,他们不会放过鲛族的”。
景逸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要先回南海,无论如何我不能把所有的事情丢给爷爷,他已经为了姑姑的事情心力交瘁,我不能再这么不负责任”。
子言对青黎道,“阿黎,你能想想办法吗?”
青黎道,“恕我无能为力”。
“你就当着这样铁石心肠?!”
子言的质问让青黎冷了脸,“我们有我们的原则,不能插手六界的事。况且——”
青黎凉凉的目光落在子言身上,“我没有义务帮她!”
在子言的印象中,青黎总是刀子嘴豆腐心,以前在龙泽山的时候,她常常嘴上说的严厉,却始终没有狠下心真的对他做什么。可是现在青黎眼中的决绝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也许帮助璟姒却是坏了她的规矩,但终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些小事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子言不懂她怎么就不让步。
自从灵狐宫一别,这次再见青黎似乎变了很多,变得越来越无情,不管是对他还是其他什么事情,子言知道青黎对于自己的不喜欢的事情和人从不会虚以委蛇,总是有什么说什么,一开始青黎不帮璟姒他心中还道是青黎是见他与璟姒一块不乐意了,那时他还暗自偷乐,现在看来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青黎不喜欢他才拒他于千里之外,不喜欢璟姒所以不帮她。桃翁说的对,他不应该去招惹她。青黎的绝情让子言心中堵得慌,一时气急道,“是!这点小事怎么能劳烦天神大人动手,璟姒我说过帮你自然会做到,大不了你大婚那天我去抢婚去,这样责任也落不到你们南海头上”。
景逸道,“南海是没了责任,那灵狐宫怎么办?!你身为族长怎可这么任性”。
子言也是一时昏了头,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只是再看青黎依旧只是冷眼横眉,再加上景逸的话与以前青黎训斥他的同出一辙,子言服软的话到了嘴边也没说出来。只道,“既然你们不能帮她,有什么理由来阻止我?!”
“头晕,我先去歇会”,虽是这么说,青黎还是将杯中的最后一杯酒喝完,才起身,临走前对景逸道,“景逸,你就随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