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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滑稽君臣

我拿出不少金银元宝、金耳环、银镯子,正要犒赏全府上下。李敢(王府另一个侍卫长)一脸不快的带了个陌生太监进屋,然后附到我耳边小声说,“大内侍卫正在府外,说是要保护大王你。这位,是宫里的张公公。”

保护?皇兄什么时候这么金贵我了?我虽然心底纳闷,但本不疑钦宗,可转眼见得李敢、文炎脸上的表情都是忿忿不平,又见蓝珪康履冲我挤眼,心里一哆嗦。原来是这样!钦宗派大内侍卫来王府,嘴上说是要保护我,但其实这些侍卫是来看守我的!他怕我跑了!好个宋钦宗,我忍不住皱起眉头,但看到那张公公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只好强忍着挂上感激的表情,向皇宫方向跪地叩首,谢恩道,“臣弟谢皇兄恩典。”

这个胆小如鼠的宋钦宗啊,他自己满脑子都是逃跑,所以自然以为人人都要跑!他也不看看现在是谁的天下,我就是想跑,又能跑到哪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原来,我只是对宋钦宗的担心和多疑失望透顶,现在又觉得他添了几分滑稽。

然而,现在他是君,我是臣,怎样都无可奈何。于是,我在张公公的注视下把金银赐给王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陪我去金营的李子明康履一锭金子,主事侍卫太监一锭银子,其他侍卫太监减半;主事侍女一对金耳环,其他侍女一个银镯子。(心底不平,一个铜板都没有赏给张公公这个太监)。有关宣泽门的事情,全权托付给李敢韩渊;王府内外,全权托付给邢秉懿和张虎。等一切忙完,天已经大亮,张公公开始催促我进宫,也不多言语,直接带着康履李子明上了马车。

康履是个人精,他见张公公始终板着张脸,心里明白是因为我没给他赏钱的缘故。宫里的太监哪里是我一介亲王可以得罪的?于是从怀里掏出我赏他那锭金子,满脸媚笑,道,“这是大王的吩咐,请公公笑纳。刚才在府内,大家都看着,大王不好重赏公公,公公勿见怪。”

想不到,一贯爱财的康履居然变得如此大方。张公公接过他的金锭,拿到嘴里咬了咬,立即喜笑颜开,转过身对我作了个揖,“大王,您还是跟府里人道个别吧。大金国催的紧,官家一时半刻凑不齐足够的金银牛羊,所以只能先把大王和张相公送过去稳住大金。今儿进宫,大王可能就回不了王府了。”

我冷哼一声,心想,敢情我这个亲弟弟是钦宗送给金国的定金啊?这世上,从来是有哥不如无!我想到这里心烦意乱,掀开车子门帘,抢过李子明手中的鞭子,抽了马屁股一鞭让马快走,道,“不必道别了,本王见不得女人哭。”

说话着,马儿四蹄踏踏,向皇宫跑去。本来围在马车四周的内宫侍卫们,想不到马车突然跑得这么快,乱七八糟的跟在后面追。

一路虽如闹剧,但也无事,我直接由张公公指引着,进了钦宗办公的偏殿。

此时,钦宗还是正在殿中与宰执团队开会。我进殿后一打眼,便见得一个宰相服饰的长须男子,跪在地上,紧紧拽着钦宗的袍子哭求着什么。

“大王,这是张邦昌,张相公。”张公公对得起自己收的金锭,细着嗓子,在我耳边解释。

原来这就是史上以怂著名的张邦昌,果然从跪姿上看就与众不同。他启奏钦宗的内容,也与众不同,原来,他在求宋钦宗写份保证书。保证书的内容大概是希望钦宗保证,他一定会按照金人的要求送足金银、割足北方三镇,绝不反悔。

钦宗虽然胆小荒唐,但毕竟要去金营的不是他,所以打着哈哈扯东扯西,坚决不肯写保证书。张邦昌泪如雨下,说,“陛下四方之主,理应一言九鼎,写份保证书又有何方?陛下不可辜负臣下的一片忠心啊!”

我看的历史故事中,从来不乏向君王谏言的大臣。但大臣们哭谏、死谏、兵谏,谏的都是忠义之事。我还是头一次见识,还有大臣哭求皇帝保证一定要割地求和的。真是滑稽,滑稽!我心里觉得张邦昌滑稽可笑,再加上反正要去金营,有点破罐子破摔,于是不再忍耐,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钦宗和宰执团队都没见过有人敢在御前大笑,都惊奇的望向我。张邦昌见到我,大概是觉得我与他都是天涯沦落人,想必很有同理心。于是想过来拽我一起跪下,但又舍不得钦宗的龙袍,于是冲我做白素贞许仙断桥分手状,一边流泪一边道,“康王爷,你可知道,大金如果得不到北方三镇,你我的身家性命可就……”

庙堂之上,张邦昌哭得却如琼瑶剧女主角,我实在看不起他。更何况,哪有大臣逼着皇帝写保证书割让土地的道理呢?即使心底再无耻,也不可说出来啊!大概是因为荷尔蒙和肾上腺素,我每次生气,都会格外正气凛然,格外无所畏惧。所以,径直走上前去,把张邦昌从宋钦宗袍子边拽开,道,“张相公,你不可如此。即使弱小恐惧,也不可真的卑躬屈膝,因为牛群执着也能赶走猛虎;即使三观尽失,也不可真的厚颜无耻,因为历史会记住今天记住你我。”

说完,我向钦宗拱了拱手,正色道,“国家有急,臣弟与张相公,死亦不避!”

此语掷地,张邦昌直接吓的瘫在地上了,钦宗和其他宰执都是感慨,而李纲在一旁气得两眼冒火。钦宗将三镇的名册地图交给我,然后迟疑着说,“大金催促甚急,皇兄……”

我知道,他急切的想把我送进金营,以便有更多的时间筹集赔款,既然刚刚说了凛然的话语,那就凛然到底吧,我拱了拱手,“此事不可缓慢,皇兄这就送臣弟上路吧。”

钦宗见状,再次长出口气,赶忙让侍卫扶起张邦昌,把我、张邦昌、高世则送上了宫门口早已准备好的仪仗之中。全队开拔,送祭品入虎穴,他也算放了心。

钦宗放了心,李纲却不放心,钦宗舍得大宋的国土,李纲却舍不得。仪仗来到东京城门口,李纲便把我截住了,我知道他的打算,把三镇地图名册还给他。李纲方才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安全,钦宗才会想起兄弟情;拿回国家的机密,李纲大概也会想起最近我一直在努力挺他。只见李纲惋惜道,“大王,请珍重。”

我无奈,“李相公更应珍重。”

言罢,仪仗起驾,离京向金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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