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尽管在朋友那里看到《方人说话》时我也曾电催国柱先生，还责怪他为什么厚人薄我。然而，拿到这本书，我便如对所有购得或获赠的作品一样，放在了手边的书堆里。若不是张丙辰君短信告诉我，6月底要开国柱先生的研讨会，我还真不知道何时才会认真披阅这本《方人说话》。
书到用时始知读――如同袁子才的“书非借不能读”一样，这个毛病我已经渐入膏肓。每逢见到喜欢的书，我便要买回来，但那只是买回来而已，至于什么时候才真正读起来，的确没有个定准。因为我觉得，既已拥为己有，便什么时间读什么时间现成，着什么急？然而往往就是这样的“优越感”，竟贻误了许多逝水一般的光阴。
国柱先生是我的畏友。这倒不是因为他平日的不苟言笑，而是他深厚的学养和犀利的言谈。国柱先生在报社工作，上个世纪90年代以后，我也渐渐有些文字见诸报端，多为杂感随笔之类。国柱先生深谙此道，为报社资深编辑记者，又长我十岁，每逢一起座谈，必有真知灼见震人心魄。如此一来，愈发让我觉得自己的“醋瓶”不满。久而久之，便在心中形成一种思维定式，见到国柱，仿佛蹩脚的学生见了严厉的老师一般，连思维都要遇到滞障。
三年前，偶在沁园春网站上看到网名“北里汉”的在征联，以“三姑泉水聚成湖”为下联求对，看到许多网友的对句，一时兴起，也凑了个热闹。我出的上联是“个旧筠竹裁作简”，虽不是太工稳，倒也应了坛主的要求。后来在论坛上看到北里先生的跟帖，说“只有侃夫（我的笔名兼网名）对这样稀奇古怪的对子，但你蒙不了我，我看得透！”而且还以“好端端的一个‘夫’怎么给‘侃’了”为话题，取笑我的笔名。过后的一段时间，有朋友告诉我，这个“北里汉”就是张国柱，他还有一篇文章，是专门评论你与张丙辰的，你可以找到看看。
当时我与张丙辰君有几首唱和的诗，我发到了沁园春网站上，跟帖评论自然是有的，但一般都是很简易的褒贬，北里汉的那篇文章则是全方位的评论，从内容到形式，从立意到工夫，鞭辟入里，切中肯棨，但其中有一句话让我惶恐了多日。大意是说，我的每一首和诗都在“教”张丙辰君如何讲究平仄。其实我清楚，张君不是不知晓为律之道，只是他的普通话实在蹩脚，讲究起来既艰辛又很难准确，所以干脆潇洒为之。不过以其深厚的诗文功底，随口吟出的句子便意趣横生。如“老来怜子倚门柳，病后扶妻看庭花”之类，虽不十分工稳，然确为佳句。张新峰君也称这叫“古律”。对于这样的大家，我如何敢“教”？不过好在帖子中还有“侃夫的诗有味儿，丙辰的诗有劲儿”之类的评价，充分肯定了张丙辰君的大才，让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下来。不然的话，且不说让我与张丙辰君的“上下级关系”不好相处，就是在方家面前好为人师的轻佻，也是让我很难消受的。
正如国柱先生文章中所言，“所谓网友，是一群儿童般天真无邪淳朴单纯的人”，“没有防人之心，嘴边不留半句话，见面即抛一片心”。网友间的这种接触多了，原来对国柱先生那种敬畏也渐渐给冲淡了许多，其间的心理障碍也便慢慢地消除殆尽了。
通读国柱先生的《方人说话》，常常感喟于他深厚的学养、精辟的见解、三教九流无所不涉的视野和纵横捭阖思接千载的灵性。孙过庭的《书谱》中有“古不乖时，今不同弊”的说法，拿来为《方人说话》作注脚，窃以为是很妥帖的。
尽管国柱先生生长于一个祸乱纷仍的时代，但值得庆幸的是他那个饱有书香的“社会关系”――大爷爷是开蒙的好老师；外祖父是能够明白“世上人多心不平”、“河里鱼多水不清”的乡间读书人；父亲虽然只有四本“藏书”，但读的书却不少，是可以随口说出“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的农民；外祖父那里有《今古奇观》，五叔那里有《西游记》，G叔那里有《浣纱溪》，Y叔那里有《红楼梦》，松哥那里有《水浒传》，姐夫那里有《文学》读本，大哥还给他买来了上海春明书店的《初级模范作文》；更不消说他还能够从同学那里“讹”到《唐诗三百首》，在新华书店“偷”到《收姜维》，在苗老师那所剩无几的书架上“抽”到《史记》，在同学手中无限神秘地“拿走”《笑林广记》。可以这样想，国柱先生的童年、青少年，对别人来说是个闭塞与贫乏的时代，对他来说却是那么丰富而又多姿多彩的时代。当然，这既得益于那个充盈书香的“社会关系”对他的陶冶，更得益于国柱先生“久旱逢甘露”般对知识的孜孜以求。正因为有了这种特质，他不仅在“闷极无聊”的时候连针灸都钻研，甚至在厕所里见到便液中浸泡的绝句，也要将它摄入大脑……任何“成功”的背后都有“工夫”在支撑，当我们后来看到国柱先生汩汩滔滔的文字、顺手拈来的名人佳句、随意点染即成佳构篇章、放言横陈汪洋恣肆的宏论的时候，是否想到过他的这段经历？好在有了《方人说话》，可以让我们顺藤摸瓜，寻觅一位智者走向成熟的蛛丝马迹。
在国柱先生的笔下，历史都是现实的一面面镜子。潮州江山易姓韩，是因为韩愈虽贬谪潮州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超级大玩家宋徽宗，最终玩丢了江山玩掉了性命；和珅聚敛到的钱财达到当时国家财政收入的十倍以上，结果却是“室暗难挨暮，墙高不见春”之后的一丈白绫泉路近；宰相的贪腐与奸佞、世故与伶俐，最后不过是尽付渔樵谈笑中；仅凭忠其前君说贰臣，则史家无法面对令公老杨业；若以篡位谋逆行褒贬，则世人不能颂扬秦王李世民。现实中的是是非非，都与历史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世间人的头头脑脑，千万别一叶障目掩耳盗铃。有历史的一面面镜子在，一切画皮伪装都无济于事；能够以史为鉴，得以祛灾免祸已是不易，就不要再做想钻历史空子的小聪明了。
国柱先生说历史是在说现实，说现实中也在讲历史。人生在世，派头越大自由度就越小。近如经理董事满天飞；远如石崇王恺夸富贵。说到交往，须看透世间势利是常情。廉颇老将虽然叱咤风云，却不能揣摩清楚苏秦嫂子的心态；郑板桥感叹糊涂难得，就是因为他看得太清。女为悦己者容，“容”得男人越来越麻痺；男人想要“喂眼”，也得分古今中外，不能紧盯的时候不敢紧盯；所谓网友，除了直言不讳还能够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说是月饼，其实已成请客送礼打通关节不折不扣的行贿“托儿”；以低价收购自己捣垮的企业有“功”无罪，似与不似之间，亦官亦商、亦警亦匪、亦精亦愚，无论官与民，所有的当权者一个个混得“满葫芦妖道”！在国柱先生的文章中，虽亦俗亦雅，亦庄亦谐，但骨子里透出来的却是一片与共和国同时代的那片赤热与坦诚！
融古会今，通古透今，以古鉴今，借古讽今，使国柱先生的文章既能古能今，却又古不乖时，今不同弊。如此的境界在书法的继承与发展中是最值得追寻的境界，但要想达到这种境界，单凭“练”字“练”不出来，非有大知大识，非有足够的字外工夫莫能为之。书法如此，文亦然。一本《方人说话》，让我们看到了一根古今通透的国柱，尽管由于其孤直耿介的个性，时常在激昂慷慨之中忘掉了自己年龄与身份！
书法教学功其大矣
我喜欢书法，又多年从事书法习练与创作，自然对书法在基础教育中的作用考虑得多了一些，特别是从众多书界成功人士的身上，我看到许多可资基础教育工作者借鉴的东西。过去没有做具体事情时只能呼吁，当了校长之后，便积极倡导在自己主政的学校以书法教学为校本课程，开展大胆的教学实验。
我敢于在课时十分紧张的情况下，辟出专门课时开展书法教学，是基于我对书法教学在基础教育领域可能发生的作用进行了认真的思考。我认为，书法教学对基础教育有着许多不可替代的作用，首先就是它的象征性。书如其人，这是中国文化长期积淀下来的东西。书如其人的什么呢？气质？性格？品行？还是好丑？中国的汉字由最基本的横竖点画按照一定的组合规律构成，在构成的过程中，含蕴着许多可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东西。正因为如此，每个人写出来的字便都具备了自己特有的个性特征。人们为了从小培养儿童良好的性格气质，便抓住习字这个载体，让它在儿童成长的关键时期发挥重要而突出的作用。十年前，《江苏教育报》也曾用通栏标题，倡导“端端正正写字，规规矩矩做人”。明明白白地告诉人们，写字是可以与做人放在一起来说的。不能端端正正写字，必将影响规规矩矩做人。因为写字需要一笔一画，做人也需要有板有眼；写字需要横平竖直，做人也需要方方正正；写字需要认真习练，做人也需要严格历练。如此这般，便把书法练习赋予了品行修为的意义与功能。这是一个最重要而又被现行教学领域常常忽视的问题。
其次，书法练习具有习惯养成性。写字之时，需要安心、静心、耐心与专心，如果没有这些，想写好字怕是不容易的。练习书法，首先要下工夫，从描摹、临写到背临、应用，没有耐心不行，不能专心也不行，静不下心来不行，屁股坐不住马鞍桥，练着字却一心想着“鸿鹄将至”是根本写不好字的。如今许多中小学生之所以学不进去，首先是坐不下来，静不下心，钻不进去。看看我们的周边，有厌学情绪的学生占相当大的比例，但最终学习的成功者也占了不小的比例，这些学习成功者之所以成功，常常不是兴趣的作用，而是意志与毅力的作用；不是智商的作用，常常是情商的作用。对于初中以下的儿童少年来说，安心、静心、耐心与专心既是态度，更是能力。书法习练煅造出来的这些能力，放之各科皆有效，不仅对于在校学习有着重要意义，对于将来人生的各种发展，也是十分重要的基础。
第三，书法本身的艺术性对学生艺术素养的培养有重要作用。书法既是书之法，也是艺之术；既是线条艺术，也是形象画面；既是具象的东西，也是抽象的东西。因而，练习书法对于学生从小培养线条艺术感悟，形象与抽象思维的方法，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儿童少年如果能够从书法线条的角度理解并把握书法艺术的精髓，就能够逐步认识东方的线条艺术、写意风格，以及东西方文化对于具象与抽象的风格差异，进而还可以对于抽象思维方式的养成和形象思维习惯的培养，产生深远的影响。
，为什么名不见经传的书法家都能写出一些颇有意趣的诗文来，都与长期浸润于中外经典之中分不开。
第五，书法练习具有手眼合一性。素质教育倡导学生动手做，动手做的核心其实是眼到、手到与心到的合一。书法练习从认识到字的美，到能表现字的美，再到能够评判字的美与丑，必须是手眼心并用的过程，将手眼与心割裂开来，都是做不成事情的。如同达？芬奇画蛋，不同的明暗状态，不同的角度，蛋也是不一样的。正是因为如此，书法教育与练习为素质教育所倡导的动手操作异流而同源，对于培养学生眼手心的配合是一个非常有用的渠道。
第六，书法练习对于学生成长具有明显的精神鼓舞作用。如今的学生常常因为文化课的学习障碍而厌学，感觉自己一生没有了前途，因而破罐破摔的有之，萎靡不振的有之，放任自流的也有之。事实证明，因学科成绩不佳而放弃人生追求，是目前教育导致人生悲剧最主要的原因。因此，书法练习能让学生特别是成绩一般的学生感受到成功的愉悦，看到希望的曙光。对于学业成绩不太靠前的学生来说，无疑可以作为重振自信、再扬风帆的重要途径。
第七，书法人才紧缺，在现实中已经形成明显的市场需求。目前，尽管高校的书法专业还很少，但是，各个用人单位对于书法人才的需求却方兴未艾。任何一个单位，如果有一个书法业务很精的人才，既是单位的脸面，更是全体员工的脸面。也正因为如此，雅俗共赏的书法专业人才实际上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人才之一，书法较之于绘画，有着更广泛的群众基础，因而也有着更多的受众。
第八，书法作为中国文化特有的一种表现形式，还具有鲜明的人文传承性。中国书法源远流长，是中国文化特有的代表形式之一。了解中国文化，不能回避中国书法；练习中国书法，也不能回避中国文化。正因为如此，作为中国特有或者东方文化圈特有的文化现象，中国书法既有明显的地域特征，也更有着突出的世界性和人文传承性。在全社会人文教育明显缺失、科学教育的张扬，已经把人文精神挤进社会的旮旯儿的时候，加强书法教学，对于弘扬中国文化，也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基于上述分析，倡导并施行书法艺术教学，当是目前素质教育重要的途径之一。当然，是否真的能见效，关键要看落实的情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