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箱操作
李明开上车,把公司的烦心事暂时都扔到一边,直奔中关村。他边开车边打电话问裴雪是怎么安排的,她说去咖啡厅找她。李明把车停在马路边,确信不会有警察过来贴罚单后上楼。反正是辆破桑塔纳2000,不怕别人给剐蹭了。
来到咖啡厅,看到裴雪正坐在角落里与一个中年男人说话,李明打了一下她的手机。她看了一眼手机,又抬头看看李明,朝他招手。李明走过去,那个男人站了起来,裴雪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是个什么老板。和李明交换了名片后,那人识趣地说:“谢谢裴经理,日后少不了麻烦你,先告辞了。”
李明问:“你跟他有业务?难道他的公司要聘请你们公司做咨询,把他们家的每只羊都装上一个GPS?”
李明的幽默让裴雪娇笑。她瞪了李明一眼,说:“你少讨厌,明儿给你的脖子上挂个GPS。你这人就是自鸣得意,人家的产业做得比你大多了,是你十倍,是做电子配件的,想认识联想的人。”
李明被人揭了短,收敛了一些。裴雪刚从北航毕业的时候去了联想公司,当过销售主管,后来又去清华大学读了MBA,之后就去了一家著名的咨询公司。
裴雪摁了一下咖啡桌上的呼叫器,叫了两份三明治,然后说:“李老板,这次去了上海,没跟那个杨玉珠约个会?”
李明故作潇洒地一扬头,说:“她呀,不用约,一个电话,指哪打哪,那是开会,不是约会。”裴雪白了他一眼,说:“瞧你那股劲儿,行了,不跟你磨牙了。对了,咱们有个同学做房地产了。”
房地产?李明顿时兴奋了起来。接着,他们谈论了一会儿那个做房地产的同学。恨自己生不逢时,都是同学,人家混进房地产圈里了,据说还跟任志强一起上过厕所,一起享受过某个高级品牌马桶的舒适。
裴雪叹了口气,发狠似的说:“李明,私募基金的事我可是已经决定了要做了。私募基金经理还说,为了有保障,你也要象征性地出钱。”
李明苦笑道:“裴雪,你能不能听我一句,不要参与这件事情了?再说了,不能把我拉进去,风险太大,况且你也不缺这点钱!”
裴雪瞪了李明一眼,反问:“谁说我不缺这点钱?房贷的月供就将近4万,你就那么狠,见死不救?实在不行,你那份我出还不行?”
李明说:“你就是爱折腾房子,买那么大的房子,还得雇人看着……”李明说了一半觉得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说:“行吧,我先答应你,不过,一定得安全。”先前准备上创业板的时候,裴雪曾经介绍过一个私募基金入股明智科技,但是因为吴贤的运作,将慧金投资与忠信孟投捆绑在一起,并很隐蔽地让忠信孟投承担了上一轮操作中小板的亏空,他只得拒绝了裴雪,如今还欠着人家好大的一笔人情债。
裴雪看李明同意了,如释重负,赶紧给私募基金经理打电话,简单说了几句。裴雪立刻活跃了起来,轻快地来到李明坐的沙发上,脸色红润,幸福地说:“李明,我送给你一件名牌衬衣,你说要什么牌子的吧,五千元以下的。”
李明说:“你亲手给我做一件吧。”
裴雪撇了一下嘴,说:“我倒是想,但是不会呀。”裴雪靠近了李明,“你的头上又有白头发了。”
李明叹口气说:“青春就像卫生纸,看着挺多的,用着用着就不够了。挣钱做生意,那就是拿着青春做交易,钱是越挣越多,命却越来越短。哎,你给我拔一下白头发吧,让我也抓住青春的尾巴。”
裴雪穿了一身深色的套裙。李明就势趴在她的腿上,很柔软,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裴雪给他拔了一根白头发,他疼得哼了一声,说:“疼,别拔了,让我休息一下。”
裴雪便停了手。李明似睡非睡,他只求珍贵的安静,耳朵贴着裴雪的身体,可以感觉到她沉稳的心跳。
这样安静了三四分钟,裴雪轻声问:“李明,你真想单身过一辈子?”李明似乎睡着了,没有反应,连眼皮都没动。
裴雪忽然觉得冒火,猛地扯了一下李明的头发,李明“啊”地叫了一声,忙问:“干什么,干什么,怎么变成了母老虎?”
裴雪恶狠狠地说:“我叫你装,我叫你装!”
李明说:“我装什么了?”裴雪猛推了李明一把,厌恶地说:“起来!快点!像什么样子,这么大年纪了,还跟我装纯情,恶心!”
李明尴尬地坐起来,问道:“你是不是想结婚想疯了?”这句话,又像是摸了老虎屁股一样。裴雪骂道:“老娘就是嫁不出去,也用不着你操心,我去当尼姑你管得着?李明你记着,我裴雪长得不丑,又不缺钱,我绝对不缺男人!”说着她猛地站了起来,李明一下子被掀翻在地上。在裴雪跟前,李明的脾气像一只绵羊。从地上爬到沙发上,他赖皮地坐下,说:“裴雪,我是个男人,总得事业有成才能结婚吧?”
裴雪已经坐到对面去了,酸酸地说:“就你那个德性,再干十年能成功?”
李明负气地说:“你这个人,真是刀子嘴,刚才你不还央求着我私募的事?我眼看就要上创业板了,你心里清楚着呢。”
裴雪冷笑道:“就是上了创业板,你至多也就算个农民企业家,有什么可显摆的。”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气呼呼地说:“以后少碰我!”
李明讪讪地一笑,找不到话说,心里暗想:你个母老虎,我都答应你私募的事情了,还这么凶。
瞒天过海
李明正在跟裴雪闹别扭,刘海军打来电话说:“李总,永丰科技的总经理非要跟你见面,才能签订合同。”
李明不耐烦地说:“你可真行,烂泥扶不上墙,这么点事情都办不了?”
刘海军说:“那小子杠头,非得你签字才行,我已经带着他来了中关村,就占用你一会儿时间。”
李明问:“你怎么知道我在中关村?”
刘海军说:“陈雨告诉我的。”李明只好告诉他咖啡厅的位置。
裴雪见李明有事儿,悻悻地去了洗手间。一会儿,刘海军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来了。那人背了一个笔记本包,很有中关村的特点,让人联想到皮包公司。刘海军走过来,探过身子来问:“李总,您看,这小子非得您签字才同意。”
李明说:“不是有公章嘛,中国人不就认这个嘛。”刘海军说:“您忘了,咱们用的是小公司跟他签合同,他怕咱们不认账了。”李明自然没忘,点点头。刘海军挥了一下手,那个男人坐在李明的沙发上,把笔记本包放在桌上。看来,那是他们公司的全部家当。
李明说:“刚才刘海军已经跟你讲了,他可以全权代表我,你可以完全信任他。”那人说:“话虽这么说,但这难以让人相信,关键不是明智科技跟我签订合同,而是一个普通的小公司,注册资金才十万,还要求提供源代码。并且,说日后至少买两百套,可信度太小。小公司哪有那么多的资金呀?”
李明有些生气地问:“难道我签字你就信了?”
那人说:“当然,日后你们明智科技上市了,如果不按照合同执行,我只要把你签过字的合同对外一公布,必然会影响一大片……”
李明淡淡一笑,看看那人,心想:这家伙果然不简单,也难怪刘海军那猪脑子对付不了。
这时,裴雪走过来,看到刘海军占了自己的位置,就瞪了他一眼。刘海军一脸讨好地说:“原来是裴大美人呀。我说呢,李总忙得团团转,谁能请得动他呀,还是您有魅力,他这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呀。”
裴雪对刘海军不是很待见,踢了一下他说:“挪开你的猪屁股,我的包。”原来刘海军压住了她的包。
李明扫了刘海军一眼,说:“海军,没长眼?也对,你屁股上是没长眼。一边站着去,裴大小姐的位置你也敢占。”
刘海军傻笑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裴雪走过去,又坐在了李明对面。永丰科技的总经理坐在李明旁边,似乎第一次见着这么标致的女子,禁不住瞟了几眼。裴雪穿着裙子,两腿正暴露在他的眼底。她有些拘谨地并紧双腿。
李明问:“保密的事情都谈了吧?”
刘海军说:“我都交代了。”
李明说:“那就签吧。”
那人把合同拿出来,又掏出公章,自己签完了,递给李明,还抓住短暂的机会再看了一眼裴雪。裴雪有些反感地站起来,说:“李明,我先走了,你结账。”
李明正在签字,看了她一眼。那人也飞快地看一眼裴雪的背影。李明把合同签完,刘海军收了两份,对那人说:“这回放心了吧,快点回去干,加班,晚了扣你的钱!”那人点头说:“你放心,我这就回去安排。”
刘海军说:“你先回去吧,我跟李总汇报一下情况。”支走了永丰科技的总经理,他坐下来等着李明训话。
李明明显有些不高兴,说:“不能让陈勇和开发部的人知道这件事情!”
刘海军说:“你放心,保密工作我一定做好,永丰科技的人我已经叮嘱过了,他们承诺不会跟陈勇那边说,也不会跟其他人说。”
李明捏了下眉心,停了一会儿说:“本来这件事安排你出面,非得让我签字,出了什么事,你可得负责。”
刘海军说:“老大,他不相信我。”李明说:“行了,以后别叫我老大,跟黑社会似的,都要上市了,文明点儿。你也算个销售总监,我是董事长,按照公司制度,我是不能兼任总经理的,你看你,一点总经理的样子都没有!”
一听李明这话,刘海军的脑门又出汗了。他以为李明会再多说几句,结果李明捏着眉心想了一会儿,却没有再说话。刘海军小心地说:“李总,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不会出差错……”
李明说:“出事?要出就是大事!”突然,他手机又响了,是裴雪,只听她叫道:“李明,快下楼,那辆桑塔纳2000……别贴……”
巧妙布阵
李明站起来,冲刘海军说了句“你结账”,便拎着包跑了出去。
李明冲下楼,只见裴雪正在追一个交通协管员。那家伙骑一个电动车,呜呜地跑远了。李明来到车边,见车已经被贴了一张罚单。裴雪骂道:“这个协管员,真不要脸,拦都拦不住,抢钱呢!”
李明恨恨地说:“但愿他一头撞在墙上。”
裴雪说:“干脆,咱们去当代,我说好了要送给你一件衬衣的。”李明问:“你的宝马呢?”裴雪说:“我的车今天保养。”
裴雪钻进车里,皱着鼻子怨道:“你这破车,都快十年了,还不把它处理了,一股烟味。”李明说:“你懂啥,破车有破车的好处。”
裴雪说:“你就不能开个好车?我都不好意思坐里面,你到商场,人家还以为你从乡下来的。”
来到当代商场门口,李明把车停在马路边。下了车,他看着那张罚单,自嘲地说:“这回也不用怕协管员来贴条了,得多停几次。”
女人逛商场特来劲,看样子裴雪要从一层逛起。她先去了兰蔻柜台,心仪的大礼包还在那里等她购买,于是她在柜台前仔细地向服务小姐咨询。李明等得有些不耐烦,说:“买吧,算我送你的。”裴雪嬉笑着说:“这可不是我跟你要的。”李明催服务小姐打包,又去划了卡。两人上楼去服装区,本来是给李明买衬衣的,却先跑到女装处转。裴雪看到宝姿店有一款新上市的裙子,便喜滋滋地去试衣间换上让李明看。李明正抱着她的包打哈欠,心不在焉地说:“显得你有点老!”
裴雪比杨玉珠稍微胖一些,也没有杨玉珠白。听了这话,她马上进去换衣服,恨恨地把衣服摔给服务员,说:“你们也是个大牌子,怎么老是做些这么老气的衣服!”她很不高兴,拉着李明往外走,弄得服务员一头雾水。
裴雪问:“我是不是比杨玉珠老?”
李明摇摇头没说话,裴雪掐了一下他的胳膊。来到男装处,裴雪给李明选了两件衬衣,并非要付钱,争着划了卡。这时,杨玉珠打来了电话:“李总,你要的照片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发到你邮箱里了。”
李明接着电话,裴雪看着他,问:“怎么,她还给你发照片,你们都见过了,还要照片?”
李明笑,说:“什么呀,别人的照片。”
裴雪恶狠狠地说:“把新衬衣换上,给我好好地穿着。”说着,她硬把李明的衬衣解开,让他进试衣间换上新衬衣。李明换上新衣服走出来,还能看出衣服上折叠的褶皱。趁裴雪装旧衣服的时候,他给另一个女人打电话:“你好,还记得我吧?对,是飞机上的那个。”
对方是飞机上的那个空姐。李明说:“我有一项新任务,需要你的帮助,咱们见个面。”对方答应了。李明重复了一下地点:“公主坟的城乡贸易中心。”
李明告诉裴雪他要去办事,得先走。裴雪说:“行吧,你去忙吧,显得我没劲。”裴雪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忍了。她把李明换下来的衣服收了,又在商场里转了一会儿,直到同事打电话找她,这才打车回公司。
李明来到一家照片冲洗中心,上网把王立军的照片下载了下来,又让人打印了几张,然后开车去公主坟。
约会地点在一家麦当劳。李明到了以后,看见“黑渣渣”和一个大个子男生坐在一起。她今天穿了一条牛仔裤,化了淡妆,比在飞机上浓妆艳抹好看些,显得年轻了许多。李明猜测她的年龄也就二十岁刚出头。
李明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坐下,问:“你住在附近?”
“黑渣渣”说:“旁边,我家是空军大院的。”李明问:“这么说你是军人家庭?”“黑渣渣”点点头说:“对,我们家有人当过空军。”李明说:“这样好,根正苗红,家庭的熏陶很重要。”“黑渣渣”似乎明白李明的意思,认真地点点头。李明没再说话,看了看大个子男生。“黑渣渣”说:“他是我邻居。”
李明点点头,故作姿态地拿出一百元钱,说:“帮忙买几杯饮料……”那个男生不想动,“黑渣渣”用胳膊顶了他一下,说:“快点,我们有事儿,保密的。”
男生这才起来去买。李明瞅了一下他的个子,估计比自己高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