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救火
李明此时已经归心似箭。上了飞机，让他哭笑不得的是：空姐竟然又是那个可怕的“黑渣渣”。也不知道这个姑娘的审美是不是有问题，故意把眼睫毛涂得又粗又长，眼睛一眨，简直可以扫地了。
“您好！”“黑渣渣”特意来到了李明跟前。
李明刚好收拾完东西坐下，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她的脸色比较严肃，夸张地眨了一下眼睛，长睫毛抖动了一下，说：“先生，把您的手机交出来，由我保管。”
“黑渣渣”的表情很冷峻，李明气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不紧不慢地问：“为什么？”
“黑渣渣”说：“因为您有在飞机上打手机的前科，我必须对飞机上的其他乘客负责。”
李明说：“我要跟你们班长谈谈，把你这种恶劣的服务态度反映给你的上级，反映给你们公司。”
空姐冷冷一笑，说：“随便，用不用我替您喊过来？”说着，她冲着舱门那边喊：“班长，你过来一下。”
过来的是一个年纪大一点的空姐。她还记得李明，面无表情地说：“请问您有什么事情？”李明愤愤不平地问：“她凭什么要保管我的手机？”
“黑渣渣”说：“他喜欢在飞机上玩手机。而且，他有病，起飞的时候容易痉挛，有可能会失去理智。”
带班空姐说：“我尊重我同事的决定，这样对您有好处，也是对全体乘客负责。”说着转身离开了。
李明还真是没有脾气了。他知道如今空乘人员权力很大，只能忍了。于是，他无奈地掏出手机，忽然灵机一动，说：“上次的痉挛是装给你看的。再说了，我手机里有国家机密，你不能随便看，如果泄密了，你我都有可能受到法律的制裁。”
没想到，这话还真把“黑渣渣”震住了。她似乎懂“保密”一类的事情，问：“你是几级的密级？”李明说：“绝密。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国家安全系统的工作人员。”
空姐有些将信将疑。李明又说：“要不，我把它交给你保管？”
空姐故作为难地说：“这样吧，我相信你一次，但是你不能开机。”李明松了口气。他把已经关掉的手机给空姐看了看，然后放回自己的口袋。
又进入了一个没有信息的真空，李明闭上眼，努力使自己安静。他很想睡一会儿，但是脑子里全是事情：杨玉珠那里会不会有事？王立军在上海操作什么事情？刘利伟会不会也在上海？不管怎么说，杨玉珠在上海把持得很好，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是，北京就不好说了。
李明目前尚不能判断为什么会出现意外。他把明智科技的计算机设备在电控研究所的折翅称作是意外，这是他乐观的想法。
这时飞机一阵抖动。李明睁开眼。刚才空姐送饮料时，他没要，他想要点儿葡萄酒。“黑渣渣”满足了他的要求，特意倒了一杯红葡萄酒给他。他先喝了一大口，然后又猛地全灌了下去。葡萄酒的好处是喝完之后，可以让人安静，不像啤酒，从胃里冒气，那种肌肉的颤抖会使人显得轻率。李明不是那种轻率的人，虽然看起来还有些年轻，但是已经经历过商场的锤炼。
李明有一种直觉：或许，刘利伟就在北京，这次折翅是刘利伟亲自策划的。他的嘴角轻轻地抖动了一下：刘利伟不过是手下败将！但李明还是有点后怕，他比别人更了解刘利伟。八年了，他一直认为，只要刘利伟不死，他们早晚还有一次决战。至于王立军，他只是一条忠实的狗，日前在上海，之后会不会也来北京？对了，有办法了，可以让“黑渣渣”帮忙！李明计上心头。
到北京了，大家忙着下飞机，空姐站在机舱门口送行，李明有礼貌地说：“谢谢你的关照。”“黑渣渣”像对待普通乘客一样笑了一下。而李明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有些惊讶。
李明说：“我有一项任务，需要你的帮助，到时我会联系你的。”
“黑渣渣”脸上呆板的微笑不见了，长睫毛扑扑地连续抖动了几下，目送着李明拖着箱子下了飞机。李明很得意。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他打开手机，打通了陈勇的电话。他们已经在上地的一个小区里租了个三居，离单位又近又保密，现在正在加班。李明说：“你在那里等我，我过去。”
从机场到上地，打车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晚上车少，开得挺快。李明到达之时，已经十二点多了。陈勇把三四个工程师都叫了起来，他们屋里的行军床上杂乱地扔着东西。
有人给李明倒了一杯茶，用纸杯，似乎还有点怪味。李明舔了一口，又放了回去。陈勇说：“老大，怎么今天晚上弄个通宵？”
李明用教育的口吻说：“三个不睡觉的笨蛋，能算计一个睡觉的诸葛亮。”他把身子向椅子背上一靠，打了个哈欠，说：“先把情况说一下。”几个人强打起精神围了上来。
这次出现意外的机型“军工二号”，是一个军用型号，是加固的军用计算机，每套售价在八万元左右。据李明掌握的消息，这是给一个集团军做配套用的，按照军标的要求，必须进行高低温测试，能够满足在五十摄氏度下使用。
李明以前做过不少军用计算机，经验相当丰富，但是这次不同。由于Intel的CPU已经更新换代了，微软的最新软件支持较新的CPU，这次采用的是酷睿二代，CPU的主频高，功耗大。若用以往的CPU，虽然功耗小，但供货有问题，用户方又要求十备一，也就是用户每买十套，厂家就需要备份一套。
在这个前提下，李明要求把CPU的主频降低。一般情况下，用户是不会关注这个问题的，并且电控研究所是老用户了，工程师都比较熟悉，一定能够通融的。
李明为什么要采用这种办法呢？表面上看，这套系统采用了性能最好的CPU，但实际上降频使用，CPU的功耗就会降低，散热比较少，这样用不着考虑散热系统，但是效率并没有很好地发挥，实际上名不符实。李明不想专门为这套计算机设计降温系统，如果专门设计的话，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更重要的是，明智科技尚没有这方面的技术积累。
偏巧，这次用户提出了质疑。李明心里有数，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很可能是明智科技内部员工泄露了技术信息。李明清楚，“军工二号”机型去电控研究所测试前的技术准备只有两三个技术工程师参与，这次来参加秘密开发的也是陈勇组织的原班人马。
这几个工程师确实有些累，一个叫徐爱俭的，一直张着嘴打哈欠。大家分别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陈勇总结了一下，说要满足电控研究所的需求有两种解决方案：方案一，采用老的机型，用“军工一号”的心脏，外围设备用“军工二号”的，也就是更换主板和CPU，采用以往的奔腾系列CPU，而机箱和供电系统不变，这样，电脑系统的性能会有所降低；方案二，在现有的“军工二号”基础上做改动，设计新的散热制冷系统，恢复Intel酷睿二代CPU的主频，保证CPU在出厂时的频率全速运行。
假设采用方案一，已经有了一些成熟的技术，比如主板、CPU等，都是现成的，也许在短时间内就可以实现。
假设采用方案二，必须重新设计“军工二号”机型的散热制冷系统，可能遇到的问题不可估量。
李明捏着眉心问陈勇：“如果采用方案一，你估计几天能组装出两套系统？”陈勇想了想说：“两个星期会出来测试结果，主要是需要提前到几个研究所的测试中心测试，拿到测试数据。”陈勇看看徐爱俭，他主抓具体的测试工作。
徐爱俭说：“可能时间还要长一点儿，供货商和实验单位不一定配合，就怕测试的时候需要排队。”
李明点点头。他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听见附近铁路上传来火车的声音。他很累了，这种声音让他心烦。他又问：“陈勇，如果采用方案二，你有把握吗？”
陈勇摇摇头，说：“恐怕得完全依靠永丰科技公司，他们有一套散热制冷系统。李总，你也认识那个总经理。”
李明说：“好，就听你们的，采用方案一！”李明拍了一下桌子，长长地、舒服地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流了出来，说：“给我找个垫子，我今晚凑合一下，大家也抓紧时间睡觉，明天早点起来接着干。对了，你们这几个人一定注意保密工作。”
有个工程师聪明，立刻把自己的床让出来给李明。于是，大家散开睡觉。这时，李明拉了陈勇一把，低声说：“明天，你把永丰科技的总经理叫过来，我有事找他。”
陈勇知道李明一定要保密，默默点点头。
天刚亮李明就起来了，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几个工程师都在睡觉。他收拾了箱子直奔公司，大清早走在路上伸伸胳膊很舒服。进了华控大厦，保安很吃惊李明这么早就来上班。李明有办公室钥匙，他开了门，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他巡视了一番，像国王检查自己的领地一样。
李明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把屋门开着，这样有人进来他就能听到声音。陈雨知晓李明的生活习惯，在办公室里准备了麦片和蛋黄派。李明随便填饱了肚子，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再看一下时间，刚过七点，他给陈勇打电话，陈勇吃惊地问：“老大，你到办公室了？”
李明说：“你让永丰科技的总经理尽量上午赶过来。”
陈勇在电话里一边答应着，似乎一边去了洗手间，因为他听到了马桶抽水的声音，他很不舒服，看了一眼吃了一半蛋黄派，忽然有尿感，只得去了一趟厕所。
回来之后，打开E-mail，有公司的日常报告，也有一些业务信息。趁着早晨安静，他一一处理完。他又给刘海军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刘海军抓紧时间来公司。刘海军住得很近。他结婚比较早，在上地买了房子，媳妇是北京人。
李明又喝了一杯咖啡，看到杨玉珠的邮件，题目是：上海对抗聚宝盆计划。再看内容，只有一句话：“将战场转移到长沙，请‘川之驴’配合。”
“川之驴”是明智科技西南分公司的总经理，叫吕玉和。李明给杨玉珠打电话，她好像正在吃早点，接电话的声音中有一种幸福的慵懒：“李总，还没到上班时间呢？”杨玉珠适当地撒了一下娇。
李明说：“有一项任务，必须完成。你去看一下刘利伟的狗腿子王立军是不是还在上海，并准备他的两张照片，给我发过来。”
杨玉珠听李明的口气十分严肃，马上说：“午饭之前，我给你答复。”
李明挂了电话，楼道里有脚步声，估计是刘海军来了。
果真刘海军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问：“老大，回来了？一大早就打电话，俺媳妇都有意见了。”刘海军把媳妇当个宝，这李明很清楚。
李明不高兴地说：“一个大男人，被老婆拴得死死的！还没吃饭吧？先吃我的早点吧。”刘海军笑嘻嘻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起来。他的吃相不好，“吧唧吧唧”响。
李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似乎始终睡眠不足的样子。刘海军抬起头说：“老大，分配任务吧。”
李明说：“一件事，电控研究所的项目由你来全面主抓。”
刘海军反问：“原来不也是我主抓吗？”
李明说：“新的技术开发也由你来抓。”
刘海军说：“技术？不是归陈勇吗？我只负责跑跑腿，联络，跟所长喝酒。”
李明严肃地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正经起来？不能老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呀。”
刘海军的脸一下子红了，汗都出来了，说：“咱们兄弟几个，一起从中关村打拼过来的，这么安排不太好吧，好像对陈勇不公平。”刘海军之所以出汗，是因为这涉及他能否提升为明智科技的总经理。他现在是销售总监，大家一直议论说，李明当了董事长，总经理位置空着，或许会把刘海军推上这个位置。但是，刘海军感觉李明那里传递出来的信息，似乎总是对他有那么点不满意。
李明喝了一口咖啡，说：“不是不信任陈勇，而是他那个部门有问题。”
刘海军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李明压低了声音，轻声给刘海军安排任务。这时，公司里已经有人陆续来上班了，陈雨也来了。她估摸李明在屋里有事，一直等到刘海军接受了任务出去之后，才进去问：“李总，今天有什么安排？”
李明说：“正常办公。”
一会儿，几个部门经理来找李明请示汇报。打发了这些人，李明用了将近一个小时。九点多一点，吴贤来了，问：“我听说，北京电控研究所的项目出了纰漏，会不会影响我们的销售额？”
没等李明回答，又有一个人敲门进来，是王小利。他是忠信证券下属忠信孟投的投资经理，在明智科技股改的时候投资进入明智科技，担任董事，是位副总经理。他也是听说了电控研究所项目的事情，来找李明的。
正好，一锅端了。吴贤和王小利是投资方的代表，是李明的冤家，李明知道该如何打发他俩。李明先让陈雨上了两杯热茶，然后说：“电控研究所那里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前期的一些测试。”
两人还要问些细节，这时陈勇敲门进来，看到吴贤和王小利都在，对他们笑了笑，然后说：“李总，永丰科技的总经理已经来了，是不是您见一面？”
李明说：“我就不用见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刘海军接触一下。你看我这么忙，哪有时间？就让海军随便谈谈。”
陈勇有些愣，欲转身出去。李明又把他叫住，说：“陈勇，那个一号方案，你要天天盯着，不能有丝毫放松，有了问题你我都担当不起。”李明瞟了瞟眼前的两位投资人。陈勇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马上拍拍胸脯说：“您放心。”
李明说：“让海军跟永丰的人接触，你暂且放手，让海军发挥一下。你是知道的，他的脾气比较独，不喜欢别人掺和他的事情。还有，你那边事情一定要保密，海军那边的事情也同样保密，不要互相打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