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在门外了，快开门。”桌上的手机开着免提，一个明显不耐烦的女声催促着屋内的男人。林宸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关掉电脑之后慢吞吞地移向门口。
门外是林宸约会的妹子，说是约会，也不过是给她几百块钱，然后各取所需罢了。
对方身上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她的高跟鞋跟又高又尖，有种要把地板踩穿的感觉。她一脚踢了，光着脚走进林宸的地盘，一点也没有进入陌生男人公寓的矜持。
“你这儿也太乱了吧，味道真难闻。”嫌恶地捂住鼻子，女人走到窗边去开窗。夜风微凉，窗帘被吹得四处乱飞。
她穿着吊带，锁骨被灯光照得更加明显。林宸坐下来揉了揉眼睛，她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要办就快办，老娘还等着回家给女儿烧饭。”
“我就是聊聊天，你坐啊。”
林宸虽然经常约妹子到家里，陌生的，不陌生的，但是他不是为了办事，只是为了和她们说说话。有摔门就走的，也有和他说着说着就甩了个耳光给他的，或者到最后痛哭流涕的——他从她们身上，仿佛就可以看到另一个曾经对他用尽小心思，无理取闹并且叽叽喳喳的身影。
女人狐疑地看着他，还是坐到了沙发的另一侧。
“你有女儿？”林宸点起一支烟。
“十八岁未婚先孕，带到现在了。你废话那么多干嘛，到底做不做？”
微微显出不耐烦的脸，林宸看着浓妆艳抹的女人。
“你是个伟大的母亲，怎么坚持把她生下来的呢？”林宸一直很想理解女人心里的想法，这个几乎成了他的偏执。
果然对方怔了怔，“为什么要告诉你？不做的话我就走了。”她甩给林宸一个白眼，站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问题纵然是唐突的，但无疑戳到了对方心里疼痛的地方，大多数人恼羞成怒就会摔门而去。可是这位他还没付钱呢。
“砰！”
林宸伸向钱包的手停住，耸了耸肩继续抽烟。
“单亲妈妈啊……以前好像也碰到过……真佩服她们坚持的勇气，所以，为什么有人会那么轻易地就放弃曾经深爱过的人呢？”
他自言自语，房间里除了破窗而入的风声，剩下的都是可怕的寂静。林宸的孤独终于无可遁形，他闭上眼，感觉灯光打在眼皮上，沉重地让人睁不开。
【酒馆】
自从那次聚会以后，林宸和叶北辰达成了默契，每周末一起出来喝酒，而且每次都要喝到大半夜，两个大男人互相搀扶着回到叶北辰的公寓，躺在地板上睡到天亮。
这样的生活原本对于叶北辰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平常工作还是那样，只有一周结束的末尾才会放纵自己，一年多之后就变成了戒不掉的习惯。
至于林宸——叶北辰和顾左薏离婚的那段时间正好是他最难熬的一段日子，有人陪喝酒再好不过。
叶北辰今天一坐下就先灌了自己三大杯啤酒。
“这周碰到什么不好的事了？”林宸倒不急，斜睨了一眼好友，坐等他喝醉之后吐真言。
果然没多久叶北辰就晕晕乎乎了，他摘下眼镜，瞳孔里都是迷离的醉态。
“我昨天看见顾左薏了……”林宸心想我就知道。叶北辰趴在桌子上，后脑勺的一撮头发始终翘着，突兀地杵在那儿，却没有人再对他说我帮你抚平好不好？
“她和那个男人站在甜品店的橱窗前面，我当时很想一走了之的，可是脚却像生了根一样，定在离他们最近的拐角那儿就再也迈不动了。”
叶北辰说着说着流下眼泪来，“……我听见顾左薏对他说，我们以后的孩子叫陆淇淋吧。真是没品味的名字啊，哈哈……就像叶小北、叶小薏一样没品味……可是那个男人居然说好……我简直听不下去，我真想走，可是我动不了啊……明明阳光一点也不刺眼，我却感觉眼睛疼得厉害，就好像要爆炸了一样……”
林宸突然喝不下酒了，今天如果他也醉倒，估计两人谁都别想安全地回家。
他招来服务员买单，服务员微笑着让他们慢走。
林宸让叶北辰靠在自己肩上，搀着他从步行街的一条巷子里走回去。月明星稀，喝醉的人格外寂寞，林宸哼起歌来，而叶北辰早已睡死过去。
经过最西边的花店，林宸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花店刚刚关灯，里面走出一个穿着流苏长裙的女人。她锁好了店门，转身走下台阶。
林宸的手微微颤起来，步行街的灯光永远亮得像白昼一样，所以对方抬起头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台阶下凝视着自己的人。他的眉眼与年少时无异，只是少了些桀骜，眉心影影绰绰都是哀伤。
可是，他在笑，嘴角弯起，极尽温柔。
“店主，我想买一盆仙人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