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依旧是叶北辰先到，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等了半小时之后看见顾左薏从街头走过来。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毛线衣，头发披在肩上，似乎长了一些。距离那次婚礼过去还不到一个月，但叶北辰却觉得仿佛过去了大半年，久到他眼中的顾左薏有点陌生。
那样沉静的表情，略略带着褐色的头发，走路时喜欢走在盲道右侧的顾左薏，他很陌生。
顾左薏走到门口，迟疑了一下才进去。这家岁月坊已经开了好多年了，高考之后他们好几次在这里聚会，十几个人围在一个包厢里打桌游。格局大体没变，二楼是开放式的餐厅，三楼是包厢。
顾左薏一眼就看见了窗边的人，叶北辰从她进来之后目光就一直定在她身上，不是以前那种冷冰冰的凝视，而是一种近乎灼热的视线。
她皱皱眉，走过去。
“找我有什么事吗？”顾左薏开门见山。
“先点菜吧。”叶北辰把菜单推给她，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不自觉地推了推眼镜。
顾左薏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拒绝。太阳从窗边投射到面前的桌子上，照着两杯半满的柠檬水。
“我和方淼淼分手了。三个星期前。”
“哦。”顾左薏头也没抬，“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个。那是你的事。”
她的语调就像一条直直的线，丝毫没有起伏。叶北辰愣了一下，而对方已经不在意地对服务员说着自己要一杯水果花茶。
“顾左薏，你——”
“你要吃什么？我点好了。”她的面部表情依旧是温和的，她还是一脸淡然地看着自己，但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满溢的喜欢。
叶北辰垂下眼眸，心脏又刺痛了一下。“你帮我点吧。”
“我怎么帮你点？你挑食得厉害……”顾左薏蓦地停住，抿了抿唇角，把菜单推到叶北辰那边。
叶北辰听她这样说，不知怎么想起她结婚第二天烧了一大桌菜的事，她围着围裙，笑着对自己解释，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干脆每样都做了一道。当时他正烦躁，只动了几筷子，导致好长一段时间，他们家的饭桌上只有他那天碰过的几道菜。
他胸口闷闷的感觉直到点完菜也没有消散。
顾左薏不看他，她撑着下巴看窗外的街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不起。”叶北辰觉得这句话好像迟了很多年，顾左薏的付出他不是看不到，只是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在那些她还在他身边的日子里，他认为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却不明白顾左薏对他好不是义务，也许就像母亲说的，有的时候他对亲近的人反而过分冷漠，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顾左薏早就不在原地等他了。
“为什么要道歉？”顾左薏看向他，眸子平静无波。
“……错怪你那件事——”
“没事。我不在意了。毕竟我主动踏进那个房间也是事实，明明知道你可能不想见到我。”
“你……”怎么这么说？怎么可能不在意？你哭得那么厉害。
叶北辰缓了缓神，这样冷淡的顾左薏让他不知所措。
“大学时候我对你确实没感觉，应该说，那时我对所有的女孩子都没感觉。所以，我拒绝了你的追求。后来结婚了，我以为自己是厌恶你的。”叶北辰这几个礼拜一直在想这件事，“可是，如果真的厌恶你，我为什么会和你一起生活两年？离婚之后我常常想起你还在家里的时候，我才发现，你早就在我——”
“叶北辰，你这话说的真可笑。”顾左薏打断他大段的陈述，“你还不如直接了当的告诉我，你只是不习惯没有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你。对不起就不用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这样的话从顾左薏嘴里亲口说出来比任何人说都来得讽刺。
“不是的。顾左薏你听我说，”叶北辰摆在桌上的手动了动，还是没有伸出去，“我的意思是，这一回，换我来追你好不好？”
“您要的水果花茶。”服务员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叶北辰前倾的身子不得不往后退。
顾左薏似乎是半响才回味过来叶北辰说了什么，她对上他几乎是恳求的眼神。
“我从来也想不到，有一天，你会对我说这句话。这一点也不像你。”她仿佛望着一个自己全然陌生的人，“你要怎么追我呢？像当初追方淼淼一样？”
“叶北辰，十年的感情不可能说变就变，我承认。可是，你知不知道，那个晚上你毁灭了我所有的幻想？我们回不去了。我再也不可能用以前的心态对你。事实上，我连恨你的力气都没有了。”
“抱歉，我想我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说完顾左薏拎起包准备离开，花茶还是温热的，投射在水杯上的光线甚至好像没有移过位置。
叶北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很用力，他隐隐约约觉得，如果这次他不抓住她，以后就再也抓不住了。
“我爱你。”他抬起头，心脏在叫嚣着疼痛，连带着握住顾左薏的手指都好疼，“顾左薏，我爱你，真的。”
顾左薏怔在那里，手腕被握紧的感觉很不好，她觉得自己的血液凝滞在了被他握紧的地方。
顾左薏使劲挣了挣，可是挣不开。她用另一只手去掰，却被叶北辰拦住。她盯着叶北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还记得和我说离婚时告诉我的话吗？你说我对你的这份心思，若是用在其他人身上，一定皆大欢喜。所以我和陆展凉在一起了。”
这回叶北辰的手终于慢慢地松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