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没有妈妈

第一章

古镇上的人谁也没想到，光棍老东会娶上媳妇，谁也没有想到他还会有一个女儿，杜鹃。

那年不春不夏时节，古镇里来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的头发很短，诈一看像个男人，穿一身青灰色的大衣。这样一来别人都会误认为她是个男的。她蓬头垢面地坐在路口的石碣上，像个乞丐一样。但与乞丐不同，她随意地坐着，举手投足间，别有一种感觉。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香烟，她熟练的吸了一口，然后慢慢的吐出。

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是古镇里有个接生婆，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孕妇，这个消息一夜间不胫而走。第二天所有的同情都涌向她，陆续有人到她跟前搭讪，想探究其境。但是，发现她是个外地人，言语间感觉她历经沧桑，心智散乱。罢了！

镇上的老人就想出了这个招，让她到光棍老东家去。一来老东没媳妇，二来这个女人就有了安身之处，三来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生在路边了，这样一来，事情就显得圆满和谐。

事情就顺其自然的发生了，但是又不那么让人心安。

那个女人渐渐的发病，变的喜怒无常。人们路过老东家门时，经常会听到屋里传来女人的谩骂声，大意上说老东不是个男人，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还说他不顾家，整天在外面鬼混。人们都知道她是个疯子，暗暗的在心里替老东叹息。也有人跑来安慰老东，凡事有得有失，让他多忍耐点。

老东自己心里知道，他是个老实人，就是有苦也会吞进肚子里去。

来年的迎春花长满了后山的田横，黄色的叫人看了心里暖暖的。那个疯女人就在此时生下了一个女孩。老东的脸笑了，眼角的皱纹都撮在了一起，他突然感觉自己的生命因为这个小东西的到来而注入了新鲜的血液。

这回老东逢人就讲自己有女儿了，古镇上的人都笑着为他道喜，他终于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那个女人的疯病时好时坏，老村医说她可能是受了某种强烈的精神刺激，才会变得这样古怪难懂。然而人们对于她的了解又少之又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但有一种感觉人们可以肯定，她不是一般的人。但又不知从何处考量，这个问题像一个古老的谜团一样得不到解答。

老东找来镇上最具威望的老者来给孩子起名，老者看了看孩子，长的甚是可爱，只是左颧骨上长了颗红痣。这颗痣在老者看来不好也不坏，意预四季不安。老者望了老东一眼，然后开口说了一个字：“杜”。停了一会，他又背过身去忽然望见堂屋里挂着一幅画，满山的杜鹃花开的姹紫嫣红，他的心里突然灵激一动，嘴角微微上扬。转过身来，大声说道：“杜鹃，好！就叫杜鹃，每当杜鹃花开满大山的时候，爱神就会降临到她的身旁。”从此老东就有了个叫杜鹃的女儿了。

杜鹃在老东的庇护下一天一天长大，她肥嘟嘟的小脸，漂亮的大眼睛，人见人喜。

然而，这种看似今人羡慕的生活，实则暗藏云涌。那个女人的病情加重，不认识老东也不认识自己的亲生女儿了。迫于无奈老东只好整天将她锁在家里。

然而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深夜里，那个女人突然的神质清醒了，她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感知周围的动静。她明显的感觉到对边的床上有个老男人在粗重的打着鼻鼾，旁边的摇篮里还有个婴儿在咿咿呀呀。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庞杂的的梦，累的她分不清黑白。月光透过泥窗爬近她的被子上，她忽然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她动了动头环顾了一下屋里的摆设，没有一件她能看上眼的，连一台黑白电视机都没有。

尽管如此，她还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聪明如她。很快她就明白了这些状况，但她绝对不会继续呆在这里。很快，她就掀开被子，动作轻快的穿好衣服。经过婴儿床时，她不由自主的侧头看了孩子一眼，心里蓦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正在这时，老东突然翻身导致木床发出吱亚的声音，吓的她立即蹲在地上，过了一会，屋里又响起一连串的鼻鼾声。她才放松了起来，现在即使这个孩子是她的，她也不会把孩子带走，她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一枚铜扣项链，想不明白当年奶奶为何交给她。现在她要把它取下来，挂在这个孩子的脖子上，也许这是她们之间唯一的信物。她轻轻的揭开孩子的尿布，摸了摸，原来是个小丫头，丫头乖巧，容易养大，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才稍稍有些安慰，然后带着一丝丝的惆怅逃跑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东就找遍古镇上的每个角落，连那个女人的影子也没找到。镇上的人都劝他说，一个疯女人跑了就跑了，还省事了。可老东心里就是不死心，他不想让他的闺女没有娘。仍旧日日寻找，拖人打听她的去处。有人说前几天看见她在河里洗澡，有人说看见她在集市被坏人骗走了，还有人说看见她又嫁人了，总之最后谁也说不出具体的地点。最后的最后再也没有人说起她，再也没有人看见她，再也没有人问过她。

杜鹃长到七岁，突然有一天放学回家问老东：“我的妈妈呢？她叫什么名字？又去哪里了呢？”

老东会笑着回答她：“你妈叫杜鹃花，她出去给你买东西了，要好久才回来。”其实老东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的真实姓名，他只感觉她像花一样的美过。

如果杜鹃继续追问他好久是多久，他就会找个理由躲开，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她没有妈妈。他想孩子还太小，以后会明白的。

在这个质朴而宁静的古镇上，老东携着杜鹃，一老一小慢慢漂流在生命的长河里。老东有个心愿是，看着自己的闺女一天天健康长大。而杜鹃也有个心愿是，妈妈有一天能回来看她。她笑着随手采下路边的一朵野菊花，飞快的跑到老东的身后，拉着他温暖的大掌，踏着殷红的夕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