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筱婉拉着林洁英进了一家咖啡屋,她喜欢那墨绿色的方格纱帘,慵懒地垂在那里,她觉得腿极其的不舒服。
她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将自己窝在了沙发里,点餐后去了洗手间,可却在拐角的地方,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金晨珞。
她看到他的怀里拥着一个金色卷发的女子,女子的耳朵上,垂着镶嵌粉钻的流苏,而金晨珞的手,就在女子的背上轻拍着,下颌就落在女子微裸的肩上。
那是情侣间很深情的拥抱,可苏筱婉记得那天签名“柳青”的女子,却只是披肩的黑发。
她看到他说着什么,抬眼向自己站立的方向扫视了一眼,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身体向后靠了靠,她感觉得到他眼神一闪而过的温存。
她怔怔地进了洗手间,看着镜子里那张目光呆滞的脸,她突然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那个人,也曾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苏筱婉,我带你去看医生,”她那个时候竟然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可短短不过两个小时,他就可以再抱着另一个女人继续着他的温存。
她冷笑着用清水拍拍自己的脸,苏筱婉这是在想什么?在做什么呀?
竟然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而心软?为他与别人的暧昧而吃味?
怎么会!
她拉起林洁英离开了那里,可转身的时候,却依旧生生地带落了一只咖啡杯,杯身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应声而碎,而咖啡的水渍,溅落她的一身。
她呆呆地立于原地,她甚至有点不清楚要如何收场才好,只是呆呆看着林洁英取了桌上的纸巾帮她擦拭着裙子上的水渍痕。
“筱婉?”玻璃的旋转门在咖啡杯落地的时候推了开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金暮珈。
她看着他穿过走道向自己走来,她突然有种被解围的感动,她看着他替她赔付了咖啡杯,甚至旁若无人般地和林洁英说笑着,她却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筱婉,好了,我们可以走了,”她听到他温存的声音,一如那一天晚上,语调带着惊喜,带着怜惜,她的手被握在了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里,温暖,暖到心里。
她甩了开来,她不顾林洁英的劝阻冲向了玻璃门,可去路被拦住了,一抹熟悉的木香,混和着咖啡的气息在鼻间蔓延。
而她的身后,金暮珈已跟了上来,依旧紧握着她的手,她感觉自己的手仿佛就要被捏碎了,被握得生疼。
“放开她,”金晨珞在那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中回过头来,他看到服务员围在那里,收回目光的时候,却赫然看到了门口的金暮珈,听到他怜惜地叫着苏筱婉的名字。
他拦住了她,也拦住了他。
“哥,你说是让我放开她,还是你自己放开她,”金暮珈一脸的笑意盎然,他看着金晨珞的身后,沫儿戴着宽大的墨镜款款前来。
“晨珞,”沫儿隔着几张桌子停了下来,她的声音很低,却足以让金晨珞听得到。
金晨珞无力地垂下手,无力地,看着金暮珈像胜利者一般带走了苏筱婉,他记得暮珈回头看向他的那一眼,带着笑意,带着鄙夷,带着挑衅。
他在苏筱婉钻进一辆的士时接到了沫儿的电话,可电话接完,那辆薄荷青的的士早没了踪影,他耐着性子陪沫儿逛街,任她在自己的怀里撒着娇,可他没想到苏筱婉会出现在那里。
而他更不容忍,却是他挡在她的面前,她去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拉着沫儿回到了座位上,将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一饮而尽,却觉得那杯咖啡从口腔到整个腹腔,满满的一路冰凉与苦涩。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苏筱婉被金暮珈牵着手离去。
金暮珈看着她在自己的身后踉跄着,他停了下来,他记得她腿上的伤,可那个时候,他只想着带她离开那里。
她挣脱了他的手,快步地走向前去,他咬着牙紧步上前,拦在她的面前。
午间的步行街上,阳光肆意地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过往的行人,好奇地打量着这僵持着的两人。
她依旧绕着他前行,他依旧拦着她的去路。
三年多了,找了三年,思念了三年,而当她真正出面的面前,他却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求你,别这样,”金暮珈在她再一次擦肩而过的时候拽住了她的手,“我带你吃东西去,找了大半条街,我都饿了。”
她站立着不动,不回头,不说话,他低头看着她,“求你?”
他替她开了车门,很绅士的,他关上车门后重重地松了口气,他终于,坐到了自己的身旁。他带她去了最近的湖锦记,穿过大堂直接去了二层的包房,卷帘落下来,隔绝了门外的喧嚣与熙攘。
他替她落了座,挂好了手袋,他将那枚铂金的枫叶耳坠从她身后伸到她的眼前,“想还给你,可找不到你的人。”
他将那枚耳坠送去了清洗,他让铂金奢华却低调的光芒在透过窗帘的阳光下灼灼生辉。
她突然觉得他的声音有着落寂,她看着那枚耳坠,她以为是父亲拧着自己耳朵时遗失的,可没想到,它会在他的手中出现,原来她把它遗落在了他的…….床上。
“我后来一直在找你,可你就像那天的空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把那枚耳坠儿放进她的手心里,绕到她的对面坐下,“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就当第一天认识好了。”
他开始点着菜,每点一道都询问着她的意见,他合上厚厚的菜谱,直直地盯着她,“你一点都没有变,和我记忆里的一样,下午我带你去换药,然后送你回去休息,周末的时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取过她放在手旁的手机,将他来电显示的陌生来电换成他的名字,“我会给你打电话。”
他对着她笑笑,“你怎么和那天一样,一句话都不说,那天,一直是我在说话,今天也是,”他顿了顿,“如果你觉得很尴尬,那我就不提以前了,我们想想以后,想想以后好不好?我带你去橡树庄园,如果你不喜欢那里,我们再去看其他的房子,或者再开一块地也行。”
她的心纷乱着,就像眼前那一壶刚泡好的龙井,细密的茶叶在沸水中上下翻腾飞舞,她回安城,是为了左恒,她接近金晨珞,却也是为了左恒,可偏巧,偏巧他却出现了,错的时间,错的场景,一切,都是错的。
“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已经不是四年前的苏筱婉了!”她别过了头,她依旧记得那一晚他带给她的温暖,可现在,她必须统统都忘掉。
她不想连累他,他是一个温暖像哥哥一样的人。
何况她的计划里,没有他。
“我已经浪费四年的时间了,我在安大的校园里像傻子一样地一间教室一间教室地去找你,我给所有买过这对耳坠的人打电话,我像个疯子一样地问她们有没有遗失过一只,可是筱婉,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四年,人一生有多少个最好的四年?”
她不说话了,他说的一切,她通通不知道,可她经历的一切,他又何曾会知道?
“对不起,”她依旧别过头看着窗外。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那一天,我无法控制,可是筱婉,不管这四年你发生了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从今天以后的每一天,我都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经历岁月的每一滴。”
如果这一切发生地四年前,如果这一切发生在四年前,该有多好?
“给我时间,也给你自己时间,筱婉,让我去弥补这四年,”他握着她的手,他隔着桌子握着她的手,他的手依旧温暖而干燥,透过肌肤,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渗透到骨子里。
她所有的坚强在瞬间崩溃。
原来她依旧贪恋着,那个人的暖。
他扶着她饭后下楼,他牵着她的手去了停车场,他细心地替她斜放下座椅,他微笑着看着护士替她换药,他看着她粉白的腿侧,他记得那一晚,他们曾缠绵悱恻地纠缠在一起。
那一晚,他滴酒未沾。
他送了她回去,他在小区的门口看着她进去,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在阳光的影子里拉长着,拉长着,消失地视线的尽头,他微笑着转身离去,转身的瞬间,却看到了面前的金晨珞。
他不喜欢这个人挡在他的面前。
他依旧绕过他,他依旧挡着他。
“金暮珈,我提醒过你,离苏筱婉远一点,”金晨珞开了口,他也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我叫你一声哥,是因为你还姓着金,可是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要求我?”他停了下来,冷着眼扫过金晨珞,他发现他的脸色铁青着。
“你记住了,她是我的人,她的好与坏都与你无关。”
“她是你什么人?职员?女人?情人?还是什么?金晨珞,你金屋藏了多少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真正爱过谁?你只爱你自己,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混蛋!”金暮珈冷笑着,不屑、鄙夷。
“我是混蛋,那你又是什么?你以为自己是干净的?公司里那些反对你的人,为什么一个一个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你对他们做了什么?金暮珈,别以为你也姓金我就会对你心慈手软,金氏不会落到你的手里的,你那些小伎俩还是收起来吧。我不想跟你动手,打了你我都嫌手脏,我再一次提醒你,离苏筱婉远一点!”
金晨珞开车扬尘而去。
留下金暮珈在原地,紧握的双拳终松了开来。
许素莲说,暮珈,我们母子俩一定要得到整个金氏,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向他讨还那六年的公道。
可公道,公道在哪里?
公道在自己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