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瑞安狠狠地将手机砸在了办公室门前的灌木丛里，他接到了金梦瑶盛气凌人的电话，他厌恶她傲慢挑衅的语气，“苏瑞安，我赢了，我还是知道了你的电话号码，从今以后，我会每天打给你，直到你爱上我！”
他直接收了线，可她的电话却在瞬间再一次打了进来，瞬间便换了一副柔弱的面孔：“苏长官，我就那么惹人厌么？”
他无语，别过脸去低叹，耐着性子说，“我很忙，没事的话我挂了。”
他“啪”的一声挂掉手机，桌上的电话便刺耳地响起，“苏干事，有一位小姐找您。”
他猜着是金梦瑶，他忍着性子应着，低着头冲到大门外，金梦瑶在站在那一株梧桐的树下，“苏长官，别那么大火气，人家就是想来看看你嘛！”
“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以后不许来这里撒野，这不是你们这个年纪应该做的事情！到时候面子过不去的可不我苏瑞安！”苏瑞安瞥了眼左右，没好气地怒声说到。
“苏瑞安，别冲我嚷嚷，你不想知道我怎么知道你的电话号码的么？”金梦瑶在苏瑞安转身离去的时候在树下冷笑了一声。
“瑞安！”苏连尘坐着吉普车出现在大门口，远远地便看到苏瑞安和一个打扮得他看不懂是衣服还是布片的女孩子在树下说着话。
苏瑞安站住，迅速地立正，行了一个军礼。
“跟我回办公室！”苏连尘瞥了眼苏瑞安，低喝道。
苏瑞安在上车前扫了眼金梦瑶，看着她似是兴灾乐祸地盯着自己。
“瑞安，注意点影响，这可是堂堂军区大门口，怎么和一个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扯东扯西！”苏连尘闭着眼睛。
“是，”苏瑞安规规矩矩地回答。
“瑶瑶最近不太正常，那丫头经常在房间里一捣鼓就是半天的时间，你这个做兄长的多关心一下。”
“是，”苏瑞安依旧规规矩矩地回答。
“她，筱婉的花店怎么样了？”
“还好，”苏瑞安回答的声音降了几分。
“回头通知一下岗哨，那个女孩子再来，直接轰走，像个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她家里是怎么教的！”苏连尘依旧闭着眼睛，可苏瑞安却觉得父亲怎么将一切都明明白白地看在眼里。
他觉得脊梁嗖嗖地冒着冷汗，“是，我记住了。”
苏瑞安在半路下了车，依旧对着远行的车行了个军礼，他知道父亲心里都会看着的。
还不及进到办公室那座红砖的小楼，手机便响起，依旧是金梦瑶，“苏长官，是不是被领导批评了？”兴灾乐祸的口吻。
“金梦瑶，你记着，我苏瑞安是最后一次接你的电话！”苏瑞安将电话狠狠地砸进眼前的灌木丛里。
车轮辗过路面的细响，苏瑞安依旧不见筱婉替他开院门，他按了下汽笛，才看到筱婉的身影从门里出来，只是腿迈得有着艰难。
他将车开进车库里，看着夕阳下依旧带着微笑看着他的筱婉，抱起了光着脚丫子冲出来，跳到他身上的依依，他看到她在依依擦着她而过的时候拧了一下眉。
“怎么了？”他问她，她的神情带着落寂。
“哥，他出现了。”
四年了，他和她一直回避着这个问题，她不说，他也不问，尽管父亲的皮带狠狠地落在她的身上，她也从不曾吐露那个男人的半点消息，可今天，她却说，他出现了。
出现了，可出现的，是不是太晚了点？
当年筱婉被打得伤痕累累的时候，他怎么没出现？当年筱婉被关进郊外的疗养院孤独一人的时候，他怎么没出现？当年筱婉在产房里产后大出血，差点死去的时候，他人又在哪里？筱婉一个人背井离乡，带着刚满月的孩子孤苦无依的时候，他可曾想到他造下的孽？
“他是谁？”苏瑞安听得到自己指关节“咯咯”响的声音。
“可我不想认他。”
“可他必须知道他犯下的错，你们还有了依依，他必须承担一个父亲的职责！”苏瑞安紧握着筱婉的肩，这些年她受的苦，只有他知道。
“他不知道依依，不知道，哥，我不要依依有这样的父亲，”筱婉摆脱了苏瑞安的手，左恒说，筱婉，如果他不认依依，我认。
筱婉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她听着苏瑞安依旧在外面轻扣着门，“他是谁，筱婉，告诉哥！”
她不想说。
那个人就像她的梦魇，不时地在三年多的岁月里从某个角落钻出来，再钻进她的心里，狠狠地用手指戳着，她不记得那一天到底为了什么和小娥争执着，父亲严厉地批评着她，狠狠地拧着她的耳朵，在她的记忆里，那是父亲第一次如此不留任何情面的惩戒着她。
她在父亲松手的瞬间飞一般地逃离了出来，她在阳光斑驳地照在一地的光影的街头接到了林洁英的电话，“死丫头，陪我去看看我的白马王子吧，给我一下建议？”
她坐着林家的车去了那一幢如宫殿般华丽的院子，她听着林洁英说个不停，她不知道被父亲死死拧着的耳朵还有没有红肿着，她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却不记得她说了些什么。
那一天的宴会很纷乱，她在生日蛋糕满天飞的时候躲到了门外，她觉得冷，那一晚的月色如水，却是冰冷的，冰冷的像父亲暴怒着看着她的眼睛。
她不记得喝了几杯酒，只是不同的液体落在口舌间，却全部是麻木的味道，她抱着腿坐在台阶上，数着眼前那一株金边米兰的叶子，她仿佛就要睡着了。她记得在睡着前有一双温暖干燥的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温暖的，温度透过他的掌心穿透她的衣物温暖着她的身体。
是哥哥。
似梦境般，她醒来，梦里仿佛发生过什么。
空气中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像杜仲子的香气。
她看到了浅绿色的被子软软暖暖地盖在她的身上，而她墨绿的裙子就远远地搭在窗下的椅子上，她听到了一旁的房间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她掀开被子，看到了自己光洁的身体，那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
那一瞬间，她只想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
她提着鞋子找到了楼梯，她随着留宿的她不认识的男男女女挤出了这个院子，可她下意识地，却将那一枚扭扣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
她喜欢扭扣的造型，方形的棱，圆润的角和弧度。
而今天，那个有着结实而有力的手臂，有着弧度优美腹背的男人，就那么真实地出现在眼前，真实而残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