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衣服？”
少女仿佛一个孩子一样，蹦跳着来到寒双的身后，睁着一双邪异却单纯的眼睛问他。
“衣服就是穿在身上，遮蔽身体用的！”寒双下意识地回答，说完了才反应过来，似乎这个少女什么都不懂？
“为什么要穿衣服呢？”少女又问，声音清脆，仿佛一只小小的风铃不停地在寒双心间荡漾。
这个要怎么解释？
寒双此时心中完全没有敌意，但潜意识中的冷静还留着一点，沉默了一下，问道:“这些常识，你为什么不知道，你不是人类，而是魔兽？”
其实寒双也一直在猜测，能长这么大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必然没有和人类在一起生存过，但妖魔化人也是要点年头的，就算她从出生就开始修炼，不问世事，也不可能傻到光着身子随意走来走去。
“我怎么可能是魔兽！”少女有些嘿嘿笑了笑，说道:“不过魔兽都听我的，记住了，我叫梦依，来自别的世界！”
“你把小九怎么了？！”
“没怎么啊，看她可怜帮她进阶一下，过几天就好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梦依来到寒双面前，吓得寒双又转过去，心说完了，这次真的看到人家全部了，必须要负责了。
“你穿的这个就是衣服吗？还有你和那个小九是怎么维持那种关系的？”梦依不耐烦地再次来到寒双面前。
这次寒双干脆闭上了眼睛，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遗憾的一件事情了。
“我们是契约关系，具体怎样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还是穿上衣服吧。”
……
最后，寒双还是自己动手，给梦依做了一件衣服，一个人四处游荡，布料衣服什么的还是带着一些的，虽然手艺不好，不过好歹骗梦依穿上，他自己也就少了一些心理上的负担。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人不能不吃东西，好在梦依还是比较厉害的，听了寒双的话之后，好奇食物的味道，便不知从哪里控制了一只冰血狂牛过来让寒双杀了。
生活做饭，去毛剥皮，梦依在一旁坐着，看着寒双忙来忙去，不一会儿，肉的味道便充满了这个不大的空间。
不知为何，寒双第一次如此用心地烤肉，加上用雪水化开的冰血晶，鲜红甜美，两人大吃一顿，满足地躺在地上。
“原来吃饭是这种感觉，人类的世界真是美好，你们每天都能吃饭，喝饮料吗？”梦依扭向寒双，一脸憧憬。
寒双摇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到这样的食物，虽然这里条件不太好，不过冰血狂牛也是难得的食材，人类世界复杂的很……”
“复杂？有我们那里复杂吗？”梦依不屑地说道:“我们那里就是不停地打来打去，当年我实力最强，所以统领所有生物，意外来到这里以后，实力弱了不少，也没有了手下，所以我才不停地招收手下来保护自己。”
“所以说兽潮是你控制的？”寒双皱眉。
梦依赶紧摇头，却又犹豫了一下，说道:“确切的来说，不是这个我。”
“什么意思？”
“来到这里后，为了能够容纳更多的灵魂，控制更多的魔兽，我的力量一分为二，结果那一部分不小心跑出去了，并想要重新控制我，现在的我们拥有相同的能力，不同的记忆，几乎是两个人了。”
寒双稍微有点不自在，问道:“你们的能力，是通过收取灵魂从而控制他们吗？那我来之前的那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我的力量可以通过血肉转化获得，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那些人没有任何别的利用价值，这样转化他们是最划算的。”
寒双看着梦依单纯的眼睛，心中一阵不舒服，明明如此无害的眼睛，为何能说出如此冷漠的话？
本能驱使，天性如此？
作为一个人类，寒双不知该如何面对，或许他应该干脆一点，杀了梦依？
在这个念头刚刚出现的时候，他很明显地看到梦依的眼睛变了颜色，一股强烈的疼痛从身体的各个部位出现！
“你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把你的灵魂交给我一部分了，所以千万不要有什么对我不利的念头。”梦依盯着疼痛不堪的寒双眼睛由深邃的紫色慢慢变成原来的红色。
“你那个小九进阶需要不短的时间，我刚发现她居然是上古血脉，这一个月，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做衣服，做饭好了，再有半点念头，我便直接杀了你！”
这一个月大概是寒双过得最舒服的一个月了，没有复仇的念头，没有死亡的恐惧，每天看看小九的状态，惊奇的看着三条尾巴的抖动，然后做饭洗衣，偶尔出去活动一下筋骨，锻炼一下身体，教导梦依一些人类世界的常识。
期间不只一次的动过是否杀了梦依的念头，下不去手，也再没有疼过。
一个月以后，小九终于醒了，紧紧地抓住寒双的头发就是不松爪子，一双小小的眼睛恨恨地盯着梦依。
现在的梦依也会找漂亮衣服穿，虽然她不曾出去，但寒双做衣服的手艺倒是有了大大的提升，尤其是女装。
梦依轻笑着看着趴在寒双头上一动不动的小九，说道:“你这小家伙，一点也不知恩图报，我帮你跨过了三阶瓶颈，还保证你在六阶前晋升没有障碍，你就这么看着我？”
一个月以来，她也明白了寒双和小九的关系，对契约甚至比寒双这个第一代契约者都熟悉。
“你是如何封印地狱的，冥火怎么样了？你有没有控制他！”这是小九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你说的可是一只大乌龟？”梦依想了想，说道:“那个冥火用自己的壳撑住了快要崩溃的地狱，用自己的血滋养了土地，用他的灵魂禁锢了所有出口，只要地狱不灭，他就不死，可以说，他就是地狱，地狱就是他。”
“那冥火大哥还有没有意识，到底算活着还是死了？”小九更加着急，不停地拍着寒双的脑袋，拍的寒双头疼。
梦依看着寒双好笑，便只顾着笑，不回答小九的问题。
等小九冷静下来，她才说道:“我不太明白你们世界的规则，按我们那里来说，冥火没有死，只是不能移动不能说话，没有意识。”
小九吧嗒一声掉到地上。
“那岂不是，和死了没有区别？”
梦依摇头，帮寒双祛除头痛，才说道:“有区别的，他违反了你们世界的规则，若是地狱毁灭，他的灵魂会跟着地狱一起毁灭，就连这逆天的契约都不能拯救，那才叫真的死了，现在好歹算是活着。”
寒双想了想，说了两个字:“节哀。”
那冥火的状态，根本就是已经死了，在他看来，一个人只要意志还存在，就算是活着，就像他的师傅，虽然那老头现在人不在了，可是每看到战士，就像是看到了他师傅一样。
一招一式，灵力灌体，都是他师傅留下来的东西，加上战士们“人定胜天”的精神传承，谁能忘了混沌时期崛起的那位英雄？
小九受不了刺激，再次昏睡过去，寒双看着梦依那精致的脸庞，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你要走？”梦依依旧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寒双点头，两人陷入沉默。
最终还是寒双打破了沉默，解释道:“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非常快乐，但你也知道，演武堂和军队不能翻脸，否则韩氏会彻底消亡，我虽不在乎那些高层的命，但还有更多的无辜者，他们不应该被卷入这场战争。”
他转身，背对梦依，不愿意她看到他越来越冰冷的眼睛。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我没有杀死你的能力，也不愿杀死你，但总有人有这个念头，地狱平安无事，你换个地方躲起来，等我将这些事情办完后，便去找你。”
蓝色的眼睛里是无边的沉寂，红色的眼睛里的汹涌的波浪。
“去吧，有精神联系，我随时可以找到你，我不会出去，也不会被另一个我发现，如果你见到某个很像我的人拥有紫色的眼睛，帮我杀了她。”
寒双沉默了一下，又拿出来几套衣服，不少食物。
“记得要穿衣服，别让别人看见你的身体，吃的我留了不少，下次回来我给你带点别的，没事可以找几个魔兽聊聊天，别总一个人，尝试过繁华的人很难重回寂寞，一个人记得收拾好房间，乱糟糟的会影响心情，如果想我了，就叫我，我会回来的。”
只有一个月的相处，两个同样寂寞的人都不怎么愿意抛弃这段回忆。
“走吧。”梦依捧起小九，放到他的怀里，推了一把，寒双便出现在洞口位置。
凝望许久，寒双目光坚定地走出去，那一瞬间仿佛丢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深深的洞穴回荡着女人的低泣。
当一个人决定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他的记忆就会被抹去，整个世界中再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以前没有，以后没有，只有那一个月，有一个人和她拥有共同的回忆，共同的秘密。
她开始苦恼，重新思考关于生死的问题。
以前从不觉得自己死了，但一个月后，她知道整个世界都不会有任何生物知道她的存在。
那么她就是死了。
她不曾存在，她只活了一个月的时间，生命突然变得如此孤寂而漫长。
寒双皱着眉，看着韩云的求救信。
本来是想坑军队一把，但见过韩月和韩山之后，又觉得阳春城有他们在确实不错，但毁了又可惜，倒不如送军队个人情。
最后把韩云的死推到那个神秘洞穴好了，他隐约记得时间，已经一个月了，他再出来的时候，除了小九昏迷了，没有任何的改变。
那个地方太恐怖了，谁愿意去探索谁就去，反正到那时候就没有他的事情了。
茫茫风雪，淹没了寒双的身影，淹没了无数鲜血，也淹没了无尽的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