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2)
“芝麻你还不算太蠢，哈哈，就是这么回事，现在那个凶宅里一定埋伏着不少喽啰，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吓人。”肖溦步轻轻一笑，径直问道，“怎么样？真要跟他们胡闹？还是要偷偷溜回县城？守城门的士兵跟你是一伙的，你让他们不要说去就可以了，或者我们到呼哧兄弟那里避一晚，明早再装装样子。”
“不，我还是……”王振顿了顿，嗫嚅道，“我琅琊王家，既已说出，绝不会轻易反悔，更何况是这种落荒而逃的胆小行径，我去到凶宅，失踪也罢，受人作弄也罢，只要守住保证，亦都无怨无恨。”
肖溦步愣愣看着胆小却坚持誓言的王振，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宽慰道：“放心，有我在呢，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王振心里还有犹豫，他低下头盯着地面上的石子，轻声问：“神婆不后悔么？毕竟这只是我一人的事……”
“哪废话那么多，要下雨了快走。”肖溦步抬头看了看天，不等王振再说，她将缰绳交到对方手里，急急催促道，“拉驴子的车夫，赶紧，速度前进！”
秋雨转瞬即至，不给人多余时间思考，夹杂着电闪雷鸣的落雨顷刻间掩盖了世间所有，天地间雾蒙蒙的一片，仿佛破开个大窟窿，无法补救，一直下到洪荒。
二人赶在下雨之前来到被人称为“大凶之宅”的破败房舍前，随手将毛驴栓在遮雨的草棚旁边，肖溦步拍拍头发上淋到的水珠，正要跨进室内，她朝王振望了一眼，出人意表凑到对方面前，命令道：“脱下来。”
“呃？脱？！”王振大惊，脸部刷的变得通红，他双手环胸护着身体，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嘴上吞吞吐吐问道，“现、现下？此、此处？我……我想……还是……嫁娶之后……才、才好……那个……那个……”
“不想被雷劈死就赶紧把你的腰带脱下来！干嘛一副小媳妇样子，我是欺负你了还是怎么你了，至于吗？”肖溦步挥开王振的手，大声说道。
“脱……脱是指解下腰带？”王振一时有些莫名所以，窘迫地解下腰带交到肖溦步手中，由于误解对方话语的缘故，他的脸上涨得更红了。
“不然你以为我要你脱什么？”肖溦步给了对方一个白眼，她转想到什么，用手肘撞了撞王振的腰，嘲笑道，“啊！你的思想好不纯洁哦，还是诗书礼仪世家，居然想到我强迫你……”
“不，不，不，我并没有……只是你突然凑过来说这样模棱两可的话，难免不叫人产生误会，我原是要开口拒绝的。”王振急急摇手否认，触到对方的视线，他慌忙低下头，不敢再抬眼。
肖溦步看着他头低得几乎触地，脸一直红到耳朵根的羞涩样子，打趣道：“哈哈哈……芝麻胡饼，你真是……安啦，像我这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得道术士对你不感冒，不会强迫你，噗！说得自己好像什么登徒子一样，哈哈。”
她抚着肚子笑了许久，才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说明道：“叫你脱腰带，是因为我记得你说过这套袍服的腰带是铁制的，打雷闪电的时候，身上有铁制的东西是非常危险的，所以叫你赶紧解下来，不然一个倒霉，鬼怪你还没见到，倒先被闪电劈成黑炭见上帝了。”
“若真被雷劈死，也是前生作恶太多，今世报应，逃又有何用？”王振仍是不敢抬头，但话语里的紧张隐约有了缓解，不再像被人指出胡想时那么局促慌乱。
“你现在敢带着腰带站到大树下，我保管你有一半的机会前生是恶人。”肖溦步好笑，面露讥讽建议道。
“在磅礴大雨中淋得身子湿透，未免太失世家举止了。”王振虽然脸红害羞，却没有应和对方的提议，他随意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对话带了过去。
二人进到潮湿阴暗的室内，收集地面散落的枯树枝燃起一堆篝火，相向而坐有一搭没一搭聊起闲话。耳中传来屋外轰鸣的雨声，仿佛淹没整个世界，只剩他二人，周围的时间也停滞了，仅有火焰向上窜动，燃烧枯木时发出的噼噼啪啪声在二人之间回响。
“芝麻胡饼，”肖溦步挨近王振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发现没有，我们进来的时候，一路上都没有见到那个商人丢下的货物。”
经过提醒，王振这才想起途中遇到的那个商人，他看了过去，并没有发现任何跟货物有关的东西，室内东倒西歪躺着几个布满灰尘的矮凳，案桌旁放置的一张草垫子早已经腐坏不堪使用了，横梁上挂着丝线似的蛛网，不时有滑动着四肢倒垂下来的蜘蛛经过面前。所幸屋舍砖瓦不至完全破损，倒也勉强算得上是个挡风遮雨的地方，只是一副久无人至的破败景象，难免不叫人莫名生出一股恐惧。
“或许……”王振久久没有往下说，或者他根本就猜测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肖溦步疑惑不解，自言自语道：“那群无聊人想要利用商人现身说法吓人，应该留下货物证明商人所说的‘同伴消失，丢弃货物逃命’的话才是，为什么那人说的东西不见了？真是蹊跷。”
她眼睛定定盯视着面前跳动的火焰，陷入了沉思中，而后突然开口问道：“关于这个凶宅，芝麻胡饼你知道些什么？”
王振想了想，答道：“听麻大人说，这里原是座供奉释氏的佛寺，榕川置县时因佛殿废弃许久被改成驿站，可谁想从那时开始便怪事连连，听闻一伙山贼打劫经过时，忽然从里面飞出成千上万的蜜蜂，蜇得他们哭爹喊娘，最后四散的一众山贼再也不见了影踪；另有止宿此地的官员听到有人敲门，说是刺史拜访，开门却不见一人，当时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树林也隔着一段距离，想要藏人根本是不可能。之后一直有人失踪的报告，多数是二八年纪的小娘子，不管如何寻找，都无果而终。”
“照你这么说，破宅的怪事由来已久啊……”苦思不得其解，肖溦步只得叹气作罢，抬眼望向门外的一直没有停歇的雨。
初秋的第二场雨，使得四周有了凉爽沁人的感觉，炎夏的感觉彻底消失了，帝国南疆真正步入了秋的季节中。“阿嚏！”术士感觉到凉意猛打了一个喷嚏，一面用力吸了吸鼻子。
“坐在这边来，那里风大。”王振说着换了位子，为对方挡住从门外灌入的冷风。
“谢谢，我身上这些衣服好看是好看了，就是有点中看不中用。”肖溦步微微一笑自嘲道，拿来木棍捅了捅火堆，火焰倏地窜得老高，一阵温暖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不知觉间，雨声小了，二人又听到郊野里虫鸣的声音，透过敞开的门扉，隐约可以看见洁净如洗的天幕中，闪烁的几点繁星似乎较平时更为明亮、灿烂。
“看来那群无聊的家伙已经放弃作弄你了。”久等不到怪异事件，肖溦步逐渐放松了警惕，她望着破烂格窗的缝隙里映现的星空，眼皮子下沉，睡意袭来，她缓缓闭上了眼。
“啪嗒、啪嗒、啪嗒……”
“嗯？”肖溦步猛地睁开眼，轻声发问，“芝麻胡饼，你听见什么没有？”
王振表情木然摇摇头，作了否认。“嘘，你听……”肖溦步对他使了一个眼色，顿时混沌的瞌睡也醒了。
二人屏住呼吸，聆听静谧的夜中，悄然接近的声响，啪嗒，啪嗒，啪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