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有个学校，叫丝瓜山，是中学，我妈就在那里工作，你是怎么知道的？”高远好奇地问道。
“我不是告诉你吗，我家以前也在龙岗镇，我大概十岁吧那年，我姑姑带我离开了这个地方，去了市里，”林 明媚解释道，“小时候的印象还是有一些的。这里的山真多。”
“嗯，进来是白马山和凤凰山，然后是垒木山，再往里，是杨家山和丝瓜山，靠近新建西边道路那边，是小黄 山，每座山都有一个传说，”高远说着，车不知不觉地驶过了桑木山和杨家山，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车身 一震一震的，林明媚渐渐地把脸都贴在了高远的背后。
高远只觉得心里甜蜜蜜的，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异性有过如此亲密接触，他也不觉得亏欠了表哥赵克定 ，按照林明媚的说法，表哥克定只是想在她那里寻找资料，并没有什么感情，凡事也不和林明媚商量，与其说 她和表哥是恋人，倒不如说表哥在利用她。如果表哥也是在利用自己的话，那自己和林明媚的命运就相似了。
有了一大早杨琳告诉高远的那些话，高远早就怀疑赵克定的动机，赵克定为了能用上自己，甚至把一年后自己 的工作都捎带上了。克定真是变化大了，他都变得让高远不认识了。
车到了丝瓜山山顶，林明媚跳下了车。这里和桑木山相似，也是一个土山，高度要矮一些，也有一百余米，不 过范围要大得多，足足有60余亩，山腰上被住校的老师们开辟成了菜地，菜地一直通到了山脚下。
山的东边是行政楼，北面是两幢平行的教学校，西边是一排十来间的平房，有教师正在门口剥着毛豆。看到高 远和林明媚，那个男教师很是好奇，朝这边打量了一番，然后又向屋里叫了声，很快，一个妇人走了出来，和 男教师说了几句什么，男教师点了点头。
林明媚的目光一直朝向那排平房，“那里是宿舍还是什么？”
高远答道：“以前那里是宿舍，后来慢慢地变成了住家户，有人调离了，房子空出来又有人住进去，这么些年 来，房子从来没有空过。”
“这么说历史悠久了？”林明媚侧过脸问道。
“嗯，恐怕有几十年了吧，以前好像还是个劳改医院，或者是部队医院，具体情况你可以问问我妈，怎么，你 对这个感兴趣？”高远很是奇怪地问道。
“不，随便问问，”林明媚说这话的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
赵克定的电话适时地来了，“高远，我想让你打听个事儿，”赵克定说道。
“什么事？”高远看了一眼林明媚，有些不安起来。林明媚取出了手机，像是在看时间。
“你帮我问问，看看从市区过来西边的那条道路，是在哪里取土的。我傍晚和叔叔赶过来，你也一起来吃晚饭 吧，”赵克定说到这里，挂断了电话。
林明媚已来了高远的身边，“我想回去了，明天一早就要上班，高远，我就不去你家了，”林明媚略有些歉意 地说道。
高远搓了搓手，“可是你还没吃午饭呢，”他没有坚持把林明媚带回自己家里，母亲杨琳如果见到自己把林明 媚带了回来，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没事，等会儿我们到了镇上，我下碗面条就行了。下个周末来，我想听听你讲讲这些山的传说，”林明媚笑 了笑，她把手中的那顶草织的遮阳帽戴在头上，又小心地把带子牵到下巴下系好。
高远又按原路返回，把林明媚送到了龙岗镇的国道边，林明媚下了车，向他挥了挥手，然后走进了一家面馆。
高远目送着林明媚，此时，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个林明媚，她和表哥赵克定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恋 人不像恋人，可林明媚又对赵克定的态度暧昧，还牺牲周末时间为赵克定做饭。
她说赵克定把她视为棋子，也就是说她对赵克定心生腹诽，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离开赵克定呢？
“我们继续帮他，看看他能到底要做什么，”林明媚的话在高远耳畔萦绕。她还想帮他，还让自己帮赵克定， 难道真是只是为了想看看赵克定想要做什么吗？如果真是这样，说明林明媚还爱着表哥。想到这里，高远心里 有了些醋意。
龙岗镇西边的那条道，是市区为了南扩，变大城市规模而建的。十多年前，那里就有了一条便道，仄仄的，农 村人进城卖菜，去城市购物，都打那里经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条道越拓越宽，最后能行驶四轮拖拉机了。 但变成现在的八车道，还是两年前的事儿。
高远送走了林明媚之后，直接来到了村部，他爸爸高努子不在村里，村办主任小郭告诉他，说市里有几所职业 中专看中了杨村几块地，想把学校迁到这边来，高努子陪同市里来的几位校长吃饭去了，“还有市教育局的领 导。他们带了车，估计在市里的某个酒店，”小郭说道。
“我想了解一下西边的那条公路，是什么时候建的，当时工程取土点在哪里？”高努子不在，问小郭也是一样 的。
小郭笑了起来，“我说高远，你不会准备毕业后做实体吧？你问滨江大道，我来查一查，那条路和村里没有关 系，如果我记得不错，是市计委筹建的，现在市发改委网站上应该能查到一些底子。”
“好，你帮我查一查吧，”高远说道。小郭打开了电脑，熟练地操作起来，“嗯，找到了，那条道路叫滨江大 道，是为了配合城市南扩而建的，市人大常委会于1998年审批，后来由于市政府领导班子调整，真正开建是 2005年年底，08年底建成通车。中标单位是宿州一建。总投资八千万元。道路取土这个上面没说。”
“哦，那就算了，谢谢你，”高远站起身来要走。
小郭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一般道路取土这样的事，都是由当地人承包，中标单位很少亲自操作，取土 点，无外乎是田地或者山地，像我们这里，估计山地取土的可能要大一些，到现在我也没有听说哪里的田被取 了土的。”
高远向小郭道了别，骑上车回家去了。吃午饭时，高远认真地琢磨了这件事，赵克定想找什么？他们昨天去了 垒木山，高大林曾在垒木山开过石矿，现在赵克定又把目光投向了西边的滨江大道，想了解取土点，这些事情 中间，到底有没有相互关联的地方呢？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水池，水池后面，是一个深陷进去的作业面。石 头被卖掉了，土呢？
吃过饭，高远又出去了，他再一次来到了垒木山，不过这次他没有下山，而顺着垒木山的外围转了转。吃饭时 候，高远想到了一个最最简单的事儿：高大林即使在垒木山破了产，可他或多或少也开采过一些石矿，那些被 破碎机碾出来的石子，最后都得被运出去，还有那些黄土，也要被运走。
在山的西侧，高远找到了一条笔直的四车道，他顺着大道向前行驶着，10分钟之后，他到了滨江大道的柏油路 上。
赵克定原来是在验证这件事儿，高远兴奋起来，他把车停了下来，接下来要做的是，就是问一问从桑木山出来 到滨江大道这段路是谁铺设的就行了。高远拨通了村里的电话，小郭还在，听到高远的问题，小郭只说了声等 等，然后就丢了话筒，看样子他是在查找资料，果然过了一会儿之后，小郭答道：“我找到了，那条路叫三点 八公路，大家都管它叫三八公路。是童家村童信文修的。”
不是高大林？高远好不失望。他以为找到这个修路的人，应该就能验证赵克定的猜测，谁知事情到了这里，又 出现了另一个答案。
下午四点，高远拨通了赵克定的电话，可能是通信线路不好，赵克定让高远重复了几次查找经过，这才听清了 ，“哦，是这样，”听得出，赵克定也很失望。
高远正要问赵克定和他叔叔赵景明什么时候赶到凤凰山，赵克定又说了句：“这样，你认识童信文吗？能不能 找他聊一聊，一个外村人，到另一个村子修路，这事很古怪。”
高远迟疑着应了一声，赵克定又问道：“咦，我不是让你查西边的那条道路取土点吗？你怎么扯到垒木山那边 的路去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还是问问童信文吧，没准儿滨江大道的取土工程也是他接的。我今天可能赶 不过来了，叔叔下午的病情有反复，我现在在县医院，明天吧，明天我们中午见面。”赵克定说着，就道了再 见。
高远微微地笑了，到这个时候，他已经相信了林明媚的话，赵克定想要做什么，他瞒得很深，只是刚才不经意 之间露了马脚。赵克定真正想要的，是不愿意告诉自己的，自然更不会告诉林明媚，他只是让高远和林明媚替 他完成没办法完成或者不便完成的工作罢了。
赵克定让他问滨江大道的取土点，是想摸出垒木山那些土方被运到了哪里了，因而高远把情况一说，赵克定就 很是讶异，看来事情的结果和他预想的不一样，至于后来赵克定又强调说滨江大道的取土点，是因为他意识到 自己露了馅，故意掩饰的。
高远愤怒了，他万没想到表哥对自己如此用心，从姨父向自己母亲杨琳谈到自己毕业去向开始，高远心里的偶 像就一点点被打碎了。要知道，赵克定是高远打小以来心目当中的神，这个神聪明，上进，对自己友爱，可是 现在呢，这个神自己打自己打破了，打碎了，碎到满地灰尘，什么都不是了。
高远给林明媚打了个电话，他把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并期望着林明媚的安慰。
林明媚果然没有让高远失望，“他想做什么，你继续帮他做，只要你注意安全，掌握分寸就行了。要保护好自 己，是什么，到最后总有分晓的。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个约定。”
“你的意思是让我继续查下去？”高远问道。
“一切由你自己决定，我也希望你毕业后能找到一个好工作，尽管这里面有交换的成份，可是，这个世界向来 都是这样，何尝有过白吃的午餐呢。对了，童信文你不认识，你怎么去问他这些事呢？”林明媚语气中不无关 切。
“没事，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就住在童家村，她叫童琼玲，我待会儿去问问她不就成了？”高远早已有了打算。
“她，是个女的？”林明媚语气中有些涩意。
“嗯，不过，你别多想，我和她，只是普通同学而已，”高远忙不迭地解释道，忽然他又是一阵尴尬，他向林 明媚解释这个做什么？这样一解释，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林明媚幽幽地答了句：“好的，你注意安全。”
高远从小黄山的山道斜插，拐进了童家村，一打听童琼玲，村口的几个坐在树荫下聊天的妇人们都知道，纷纷 给他指路，高远顺着她们手指的方向一看，那里伫立着一幢别致的二层洋楼，外面还有一个大套院。
“你也是大学生吧？”一个50岁左右的妇女问道。
高远笑了笑，又发动了摩托车。他知道，他这一走，这些妇人的话题马上就会转到他和童家身上来。
童琼玲家院门紧闭，高远正犹豫着，他看到了院门正中有一个红色的摁纽，于是他伸手摁动了那个纽，“叮铃 铃，”一阵刺耳的铃声划破了院内的寂静，把高远吓了一跳。
“谁呀？”有个清脆的女声问道。
“是我，”高远答道。门没开，他看不见里面是谁，听声音倒是有几分熟悉。
“退后两步让我看看，”那个女音说道。
高远咧开嘴笑了，凭这句话，他可以肯定说话的人就是童琼玲了，她在学校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嗓门高而尖 ，说话就像下命令。
高远退了几步，一抬头，看到了二楼阳台上站着一个穿着红色短袖T恤的女孩，她剪着齐耳短发，清清爽爽的 鹅蛋脸，现在，这张脸正向下张望着，她一眼瞥见了高远，不由得惊喜地叫了起来，“噫，是你。”随着说话 声，她摁动了手里的一个遥感器，铁制的厚院门缓缓地拉开了，高远刚迈进去，童琼玲恰好也到了院门口，她 伸手一把攥住了高远的手，“你来看我？”那个声音已是又惊又喜。
高远无声地笑了，他点点头算是默认。
“你骑车来的？这么热的天，看看你，满头大汗的，进来，我泡玫瑰花茶给你喝，”童琼玲说起话来就像是放 机枪，一梭子一梭子的，高远还没能搭上一句腔。
高远跟着童琼玲进了屋，一个50来岁的妇人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童琼玲轻声介绍说这是我妈，高远就恭恭敬 敬地弯下腰去，叫了声伯母。
童琼玲的母亲喜得合不拢嘴，连忙让高远坐下，又叫女儿拿冷饮。“你们大学生真有礼貌，我家琼玲呀，她一 个农村丫头，说话做事随随便便惯了，你不要介意啊。”
童琼玲嗔道：“妈，你就是这么评价你女儿的？我是农村人，他也是农村人，他家在杨村。”
童琼玲的母亲愣了愣，说道：“杨村？那你姓杨了？”
童琼玲又抢在高远前面把话答了，“不，他姓高，叫高远。”
童母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了知道了，他也不能算是农村人呀，他妈妈和你妈不一样，他妈妈是老师，你妈 是农民；他爸爸是干部，你爸爸是包工头。”
童琼玲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问道：“妈，你认识他家人？”她说话的时候，一杯茶已经沏好，放到了高远坐的 竹椅扶手上。
“不，杨村都姓杨，只有他家一家姓高，我说得对吧？”童母和蔼地笑道，“琼玲，你招呼客人，妈去做饭， 高远，你晚上一定要在这里吃晚饭，对了，夜路不好走，晚上就留宿在这里了。”说着，童母让童琼玲把高远 带到了楼上，她则走进厨房忙活起来。
童琼玲的闺房里冷气打得很低，高远进屋就打了个喷嚏，童琼玲一惊，忙问怎么了，高远连连摆手说没什么没 什么，他掏出纸巾揉了揉鼻子，感觉舒服多了。屋里虽然拉着层窗帘，可是采光很好，尽管已是落日时分，屋 里还是亮堂堂的。高远在房间里转了转，他感觉一阵阵幽香扑鼻而来，好奇地问道：“是什么，怎么这么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