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下人,见着三皇子银夜一行人直奔的方向竟然是冷清异常的雨燕轩,再看看纳兰若心的表情,许多人心中不禁大惊。而一些聪明的人瞬间明白了,这天,怕是要变了。一些一天到晚跟着纳兰若心的下人心中都恐惧起来。而一些保持中立的,却抱着看热闹的神情。这一切,都被大皇子看在眼里,他也彻底明白了夏清伤在这家中的处境是何等的悲惨。于是也就更加庆幸自己这次前来的正确性。
走了很长一段路程,三皇子银夜才发现,自己真的将夏清伤搁置的太远太远了。这一路上桃红点点,眼看着,这春天已经来了。一路前行,还未到夏清伤的住处,便听见袅袅琴音传来。
“都言海水深如许,不抵我我心半分愁。一弦一曲叹相思,美人卷帘盼郎归。但见衣襟泪痕湿,相思针针若断肠。蛾眉轻挑长袖袍,扫尽梅花落残章。风情千种与谁说,夜夜叹息知怨谁。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葬落花。昔年闻君有二意,今时故来相决绝。生与凡世可奈何,碾冰为土葬此生。两两相见,泪满面,不可言。“
这琴琴曲曲,听的人心头叹息,而三皇子银夜听完这铮铮弦弦,心头颤动的几乎无言可说。这一琴一曲,一词一言,让三皇子原本就愧疚的心中更加难受。他疾步都过去,却是看见夏清伤所在的雨燕轩之中有桃花开得如此繁盛,只是交错杂乱之间依然可以看得出是长时间没有修整那些多出的盘根错节了。而那夏清伤,一袭洁白素衣,静静的端坐在桃树之下,古琴铮铮,谢谢惊心,桃花静静的坠落在她的发梢,而她好似没有任何感觉一般,只是默默的弹唱这一曲相思难诉。
这弦弦古筝是彻底的弹进了三皇子银夜与大皇子上官连城的心上去。纳兰若心转过头望着他们,都能清楚的从他们眼中读出深深的迷恋来。这让纳兰若心心中的愤恨更加深刻起来。而这弦弦古筝也彻底的刺伤了大皇子的心,他听的出来,这是一个女子在对本是抱有强烈希望之后又被失望所冲破之后才有的伤感,这是一种对一份爱情彻底失望之后才能弹唱出来的曲调。虽然大皇子上官连城听的明白清伤的心,可惜三皇子银夜却不能听的出这其中的奥妙,和这决绝之意。
他只是见着,夏清伤是明显的清瘦了许多,面容都憔悴了不少。三皇子银夜一见这这情形,心下里明白了这清伤在这府中的确地位不保,生活的极其艰辛。再一看这夏清伤面容憔悴至此,便不觉着心中更加心疼起来。虽然这一行人都直奔着清伤府上走去,但是清伤府中人却是丝毫不知的,而三皇子银夜也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响动小些,不要通报惊扰了清伤才是。
清伤对琴长叹许久,而后用丝绸的帕子捂住朱唇咳嗽了几声,只见着旁边一个丫鬟端着温热的中药走了上去,说道;“清儿小姐,你快些将这些中药喝了吧,不喝药你的咳嗽是难好起来的。”
这清儿小姐一声出来,三皇子银夜,与大皇子上官连城都是双目一愣,心中一紧。而后不约而同的望向自己身边站立的纳兰若心。而这两双望过来的眼睛,眼神就犹如一把刺刀,笔直的射向纳兰若心的眼睛。这两双眼睛中满含着的盛怒,不禁让纳兰若心双手一抖,手中刚刚取下把玩的碧玉簪子应声而落。这一声脆响总算是惊着了不远处沉默的夏清伤,清伤身边端药的丫鬟一见这这么多主子一起出现,心中一惊,而后赶忙跪下来说道:
“奴婢见过大皇子,见过三皇子,见过纳兰夫人。”
而端坐着的夏清伤也站起来,微微屈膝,对着三皇子之行微微屈膝,说道:“小女子夏清伤,见过大皇子,三皇子,纳兰夫人。”三皇子见着赶忙走过去,将她扶起:“你我是将成夫妻的,何必如此拘于礼数。你从前可是从不在乎这些礼数的。”清伤轻轻的将自己的手掌从他手中抽出来,而后淡淡的说道:“三皇子多言了,我只不过是你府上小住的一位小姐罢了,何以有做你长夫人的本事。三皇子这是高看我了。”三皇子一听她这般说,心中本就不快,于是被激发的更加不快了。于是狠狠的对着那个跪下的仆人训话道:“你这小姐的称呼是谁许你这般叫长夫人的?”
那婢女侧眼望了一眼站立在那里的纳兰若心,却正对上她凶狠的眼光,于是心中惊吓,明白自己是万万不能将对方招出来的,于是赶忙低下头,一阵磕头:“是旁人都这般叫的,奴婢也是跟着一起称呼的,小姐?长夫人性子极好,是从不在乎这些称号之类的的。”说着她趴在清伤的脚下三皇子的脚下哀求着:“王爷,王爷你就饶了奴婢吧,就饶了奴婢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王爷?”
三皇子银夜望了一眼站在对面的夏清伤,夏清伤默默的看着跪在地上不断哀求的婢女,心中瞬间明白了。从政治的角度上作为一个没有后台的自己,给纳兰若心欺辱了,也只能忍着。或许三皇子想要为自己出气,但是一想着这出气之后的后果,三皇子也是会权衡再三的。所以最后最最可怜的就是这些听了不得不做一些事情的下人。夏清伤不想连累这些下人。这毕竟是她与纳兰若心的争端,实在不想将多余的人给搅和进来,也不想波及无辜。
于是她叹息一声,而后俯身默默的将地上颤抖的婢女扶起来说道:“你不用怕,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若是不在乎,旁的人便也是不会太过在意的。你说是吗?纳兰若心。”清伤默默的看了一眼纳兰若心,这一次,她没有叫她纳兰夫人,这算的上是她一次彻底的示威,因为她知道,若是自己当真不再示威,那么这纳兰若心定会找着点点滴滴的机会去做出这般过分的事情来。
纳兰若心面色铁青,她虽然明白三皇子银夜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强烈的惩罚自己,但是也知道,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部都毁于一旦了,三皇子是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对待自己的了。想到这里,纳兰若心心中痛恨不已。若不是他大皇子这次突然前来搅局,若不是世上有这夏清伤这样一个人存在。那么现在她纳兰若心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
“清儿,你这几日清瘦了,怕是吃的不好,身子也不爽快。要不这样,你再搬去我那里住着,我叫下面的人盯着厨子为你做上好的饭菜来。”三皇子银夜也不顾这清伤话语之中的讥讽之类,只是握起清伤的双手,而后言语心疼的说道。清伤再一次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三皇子多虑了,我不过是,不习惯新来的师傅,他做的饭菜毕竟不如从前师傅来的精致。所以在饮食上有些许不习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纳兰若心知道清伤这一席话,自己带来的做饭厨子在这家中的地位也是彻底没有了。想到这里,纳兰若心握住了拳头:“这师傅自然是没有长夫人您做出来的饭菜可口了,只是这师傅也是我从江南不远千里请来的,也是希望为三皇子做出可口的饭菜,希望姐姐不要介意。毕竟我是要嫁到这个府上来的,所以希望能够尽快的了解自己丈夫的口味才是,这样以后才不会做出太过过分的事情呢,所以姐姐,若是让你觉着不舒适了,千万是不要介意的。”
说着,纳兰若心对夏清伤微微俯身:“我若是当真干扰着你了,那么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了。”清伤见着纳兰这般情形,于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点点头,但是她心里是知道的,这纳兰若心怕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但是从这一次纳兰若心这般对待自己,清伤也彻底的决定了,绝对不会再就此对纳兰若心手下留情了,若是自己对她手下留情,怕是她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倒不如彻底的想明白做好将来可能发现的那些事情的准备。而对于三皇子银夜,夏清伤当真是彻底的死了心,她决定再也不去相信这个男人,再也不相信他会保护自己这样愚蠢的事情了。
“清儿,这次我从海外国度前来看望你,是想着上一次在唤雪林中所做的事情的确是有些唐突的,这实在是我的不是,所以此次从海外回来特地赶着前来此处向你致歉的。你若是觉着可以,就原谅我咯。”说着大皇子对着夏清伤轻轻一甩头,微微一笑。清伤明白,他这是间接的告诉他这事情是他帮了忙的,于是她只得轻轻俯身道:“此事我早已是忘了的,也是从来不敢生你什么气的。所以大皇子你这当真是多虑了。我不过是一届女子,哪里敢生您的气。只要旁人不误会我了,才是最最好不过了。”说着清伤转头扫了三皇子一眼。
三皇子笑起来:“你这丫头,许久不见,倒是变得有些油嘴滑舌的了。“而后转过身:”就不要总站在这里发呆了,大哥你也是许久不来的,我就带你去见一见我府上今年开满的桃花,那当真是极美好,极繁盛的。“说着转过身,自顾自的走向桃林所在的地方。而他身后的一席人也只得跟着一起前往那边。只是离开的时候,大皇子悄悄的扫了一眼身侧的夏清伤,与之四目相对间却只余下淡淡的感受。
大皇子感伤的是,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要将自己深爱的女人送到旁人的怀中。这世界他不爱政权,不爱名利,唯一追逐的情感都难以拥抱,这难道就是他注定的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