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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路乔(一)

当我哭泣的时候,那是因为失去你。

早晨清冽的味道是从寝室大开的窗户钻进我的被窝的,睁开惺忪的眼,就只能看见床板棕黄色的纹理一直蔓延到视线所不及的地方。转过头,林汐的床位是空的,这才想起她早已搬走,但是共同度过的日子却像是昨天那样清晰,清晰地让我可以随意捻起任何一个细节,然后细细道来。

挣扎着从被窝里爬起来,看见叶语颀已经起来,心里感叹道,以前最最懒惰的人都脱胎换骨了,果然高三的威力是无敌的呀。整个寝室弥漫着昨晚夜宵的气味,与卫生间清甜的牙膏味混杂在一起,让我的胃一阵翻腾。但是,我不能把我的不满表现出来,因为欢声笑语已经充斥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所以我得笑着和每一个人说:“早啊!”

于是,洗漱好后踩着早起铃的尾巴,在寝室阿姨的责备声中离开了宿舍大楼。此时的我,又得跟着人流在苧川中学早已褪色的塑胶跑道上跑圈。寒冷的风带着点类似于冰雹的颗粒感打在我的脸上,让我一点防备都没有就瑟缩的发起抖来,这样的早晨总是让我忘了现在是春天。

提醒我现在的季节是什么的总是那棵站在操场角落的桃树,只不过在我看着它曼妙的姿态时,它凋落了属于这个春天的最后一片花瓣。

正在我跑的出神的时候,耳边传来了陶浅二中初中生们的嬉闹声,这样的嬉闹让我的大脑不停飞转,飞转到很久很久以前,飞转到那个冰冷的总是散发着腐败牛奶味的教室,飞转到窗外似乎永远荫郁的木兰树,飞转到他来到的那个下午和那天下午属于他的阳光。

苧川中学是苧川县最好的高等中学和陶浅二中合并在一起组成高中部与初中部,虽然陶浅二中并不是最好的初中,但是因为与苧川中学这个一本上线率80%的高中共用一个校舍,所以仍是有很多家长选择进入这里,希望可以让孩子沾点灵气,但是无论怎样占尽天时地利,陶浅二中能进入苧川中学的学生仍是比不过陶浅一中,就好像苧川中学里那些垫底的学生,永远也看不到老师的笑脸一样。

我们就在这样一个时代度过了大半的青春,谁又不是在最后各站停靠呢。

我,叫路乔。

从懂事起就觉得自己的名字取得很草率,因为爸爸姓路,妈妈姓乔,我的名字便叫路乔。但是长大以后,特别是妈妈换了一个老公以后,我才意识到这个名字给我带来的意义,它让我觉得我们仍是紧紧相依的,我们仍是原本那个温馨的家庭,即使它早已支离破碎。

因为三年级的父母的离异,我失去了原本开朗的性格,我沉默的封闭了外界的欢笑,也同时打开了潘多拉盒子,所有的悲伤都来势汹汹,洪水猛兽一般要将我吞没。时光常常像倒带一样将我的思绪拉回到某个闷热的早晨,令人窒息的闷热与额头上止不住的汗水交织编织出来的悲伤的早晨,那种撕心裂肺的悲伤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用些许的温暖填补的。所以我吝啬的收起笑容,我看见的天空终于失去了原本的湛蓝,永远是灰蒙蒙的。

终于,所有的小伙伴都将我当成空气,就像我对待他们一样,他们也学会了巧妙的忽视我,于是我成为了全班49个人里落单的那个,我常常拿不到老师发下来的作业,我常常一个人站在操场中央看着同学们参与集体活动。

这些都是妈妈不知道的,她总以为她在追求幸福的路上并没有给别人造成伤害,她总是看不出我勉强的笑,她以为一切如常,只是周遭如同发酵一般的苦涩,充斥着整个属于我的空间,但毕竟这苦涩也只属于我一个人。

小升初对我来说可能是一种转变,我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路乔啊,你想这个样子到什么时候啊,你看看窗外的木兰花不是在腐败过后又开出新的花朵吗?

但是,我忘了,新开的嫩白的木兰花,也终会凋落,重新腐败。

这个认知是当我站在陶浅二中初一八班门口看见季倞时突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的。我默默的低下头,像千百个曾经经历过的早晨一样,走进教室。

我感受到季倞停留在我身上不到一秒的目光,突然感觉这个新开学的夏天寒冷的像是冬天。

我闭上眼,嘲笑着自己不够成熟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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