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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春光乍泄(上) (1)

事情来的实在唐突,我居然受邀给我爸的小说写序,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爸还是个作家,死了这么久居然莫名其妙的要出版小说了,去问我妈,我妈叹了口气,说:“终于解禁了。”这把我弄的更加一头雾水,莫非《金瓶梅》是我爸写的?不能呀,年代不对。

我在一家写作公司工作,是个历史纪实文学家,这个称呼是上面封给我的,所谓“历史纪实”就是记录历史上发生过的事实,当然,关于一个“事实”是否在历史上发生过是由上面说了算的,我只是服从命令,好了,只能说这些,毕竟上面在给我开薪水,我就没有理由有什么微词,每次上面审完我的稿,说“这件事没有发生过”,然后我就负责把“这件事”做掉。

写了这么多历史,居然对我爸的历史一无所知,对于一个优秀的历史纪实文学家这就等于失职,所以这些天我一直都在做调研工作,收获颇丰。

我爸的创作高峰期处于21世纪初,也就是40多年前,那时他还是个大学生。那时上大学已经算很容易了,只要家里有钱,当时我爷爷还不算很穷,所以纵使我爸高中玩儿了三年,仍然上了个还算正规的大学。上大学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时候找工作都要看证书。当时就算你单枪匹马的制作出时间隧道,境遇也不会比一头拿着物理学博士证书的猪好,所以必须要上大学。相比之下,现在的人要幸福的多,现在我们想去从事什么工作的时候,只要买张芯片植入大脑皮层就可以了,而上大学和泡夜店一样,都是兜里有几个闲钱时的消遣,但在21世纪初这是一件很受重视的事情,尽管过程很荒谬。

在此还要解释一下,我爸在高中虽说玩儿了三年,但并非毫无思想的玩儿,他很爱写东西,多次在校刊的重要版面发表文章,还在区里的一个什么作文比赛中获过一个什么奖(年代太久,具体名称无从考证),但是其他科目实在太差,所以要想自己考进大学很困难,综合以上因素,我爷爷决定将他办进一所师范学院的中文系。

事实证明我爷爷很有眼光,自从上了大学后,我爸的才华被最大程度的发掘了出来,中文系几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看了他写的东西之后一致认为我爸日后必将在文坛占有一席之地。查到这里的时候我很怀疑这些事情的真实性,因为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总是为写作文发愁,每次都绞尽脑汁写完交上去,但是从来就没没超过70分,后来我爸自告奋勇的给我执导过几次,成果喜人,直到初中二年级我的作文才重新及格。

正如上面所说的,我爸上大学后成为了“人物”,世界就是这样,本来大家都是“人物”,但是你非要搞出点动静才会被认为是“人物”。在学校里成为人物很容易找到质量高的女朋友,当时我爸的女朋友是数学系系花,后来几经波折她成为了我妈,至于为什么不选中文系系花,我爸坚信“同行是冤家”,两个人整天对着谈文学其实是很容易掐起来的,而中文和数学几乎没有关联,两人如果谈各自的领域的事情就仿佛鸡和鸭子聊天,所以只能谈点领域之外的事情,这就很方便沟通感情。

我把研究成果告诉我妈,我妈反对这种说法,坚称和我爸是真心相爱,这就是学数学的人的特点,我妈平常的生活就像是在做题,每一件事都经过了反复的推导和精心的运算,说出嘴的话就像是定理,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所以她说和我爸“真心相爱”的口气和她是女的这件事情一样让我没有勇气反驳。

我爸上大学的时候是当时标准的文艺青年的造型,头发很长,人很瘦,一件黑色T恤,一条破牛仔裤再加上一双更加破旧的帆布鞋,有事没事嘴里都叼一支烟,一副全世界都欠他钱的做派,整天漫无边际的乱晃。

大三的下学期很闲,于是我爸乱晃的时间变的更加充裕,而且不担心我妈会生气,因为两人当时只过夜生活,我妈会利用整个白天在自习室做题目,对于她来说,荡漾在题海里和沐浴在爱河中没什么区别,而我爸此时正在创作他的小说,所以需要很多的灵感,所以一定要出去走,因为灵感没有去你家登门拜访的义务,两人当时在学校外面租房子,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吃一个早饭,然后我爸把我妈送到自习室自己再出去去四处找灵感,日落时分在把我妈从自习室里接出来,之后去吃一个晚饭,然后回家,我爸会奋笔疾书直至午夜,然后去床上找我妈,我妈对于做爱的时间控制的很严格,当她认为到了黄金分割点的时候,无论我爸是否乐意她都会让事态逐渐趋于平息,之后两人入睡。

当然,关于做爱的这件事情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是根据当时的社会状况和两人的性格特点推测出来的。到审稿的的时候如果上面说“这件事没发生过”,别看是我的生身父母,我也会大义灭亲,把“这件事”做掉。

现在是下午两点,下班的时间快到了,我爸的小说给我带来了好运,主编不但给我升了职加了薪,还给了我宽松的时间,所以下午两点我就可以走了,我正收拾东西准备撤退,主编推门进来,说上面决定把我爸的小说的需改为传记,在《作家》杂志上连载,这说明我得抓紧时间写了。

我从公司走出来,现在我要开车去城市的另一边见我女朋友,天上开始下起了红色的雨,雨滴砸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然后变成一股烟就不见了,这是环境污染的结果,好在我的车窗用的是防腐蚀的玻璃。

有一天我爸在校园里寻找灵感,看见广场上有一支当时很走红的乐队在表演,广场上聚满了人,主唱说:“下面来一首真正的摇滚,《做爱ing》。”我爸觉的这他妈无耻极了,上床的事情还要写出来卖钱,于是掉头就走,留下一主唱在身后大吼:“大家跟我一起说:F~U~C~K~”

那天的天气燥热无比,于是我爸决定去洗个澡,那天澡堂里没有人,应该是都去看演出了。所以我爸在一个喷头下冲了一个多小时,正要离开的时候发现原来对面还有个人,透过蒸汽仔细观瞧竟是个女孩,女孩也发现了他,但是并没有什么惊惶的表现,只是淡淡的一笑,说:“真烦人,你。”然后就慢悠悠的走出去了,那女孩一双大眼睛,剪了个当时很流行bobo头,小巧玲珑的身材。我爸这才发觉环境有些异样,原来自己在女浴室呆了一个多小时。对于这件事,我相信我爸不是故意的,因为我自己曾经有两三次在肯德基误闯女厕所,看来是有家族遗传史。

而那个女孩的表现在当时也很罕见,那个时候,女孩是不能随便给人看自己的身体的,通常来说,发生这种事情会被骂“不要脸”,遇上脾气大的则直接喊“抓流氓”。

今天就完全不同,女孩会争先恐后的向男人展示身体。这完全要归功于科学,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科学家发明了一种药水,据说喝了之后再怀孕,生下的孩子将是完美的,而且不遗传双亲的缺点,当时我妈已经怀上了我,所以和我爸谈论了许久是否要把我做掉,就在讨论的过程中,我悄无声息长到了四个月,已经不适合被做掉了,这让他们后悔不已。几年后,这种药水被证明是一个失败的发明,喝下之后生下的95%都是女孩,这直接造成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性别比例严重失调,所以现在的女孩都很大方。

现在的交通状况好的不得了,21世纪初的时候则完全不是这样,那时候城市整天都在塞车中度过,还经常发生交通事故。

我爸年轻的时候讨厌汽油味,所以对交通工具充满敌意,但我爷爷认为21世纪的人应该学会开车,所以在多次威逼利诱之后,我爸只好去学开车,结果在学习的过程中体会到了驾驭的快感,从而一发不可收拾,此后经常见到我爸挂着五挡猛踩油门然后突然一个左转弯,于是我爷爷开始作噩梦,梦见一声巨响之后自己的儿子变成了饺子馅,于是决定从此禁止我爸开车。多年后,科学家研究出了通过脑电波操纵的汽车,这是一项成功的发明,比之前说的那种药水要成功的多,只要视力和精神没有大的问题,谁都可以做到安全驾驶,而且现在城市里的立交桥已经建到了第十七层,这大大缓解了交通压力,很少塞车。

我女朋友在一家外贸公司做部门经理,时间和我一样充裕。她很漂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虽然个子不是很高,但是有一种小巧玲珑的感觉,剪着复古的bobo头,喜欢穿一件黑色扣子的白色衬衣。她曾经在日本留学生活数年,听说为了赚学费还当过临时演员,我曾经问她演过什么电影,她说都是些小成本的地下电影,根本就不可能在中国上映。我第一次见她就有种想和她上床的冲动,后来她告诉我,她当时也是这种想法。那种冲动现在还延续着,这实在很难得。为了能延续更久,我们决定不同居。她从来不会去计算黄金分割点,这让我很欣慰。

但是她说今天没什么情绪,于是我们只是吃了个晚饭,之后我觉的没趣,于是决定去看望我妈,顺便汇报我最近的调查工作。

我跟我妈说到了我爸在浴室遇到那个女孩的事情,我妈表示反对,并且条理清晰的列出了以下理由:

1.你看你妈我个子小吗?

2.我从没剪过bobo头;

3.我和你爸不是在浴室里相遇的。

我说妈你的论证理由很充分,但是搞错对象了,这个说的不是你。

这也不能怪我妈,术业有专攻,她研究了一辈子数学,对于时间和空间没什么概念。

我妈说:“哦,是这样啊,那后来发生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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