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随风抱金静那幼小身体,那箭矢虽断,然人却亡了,张随风茫然失措,耳边只回荡那句话,“张师兄,你还没给静讲云山的故事呢。”童音童心,是那般简单明了,不含有丝毫杂质,这就是金静,那个总是爱嘴里碎碎个没完,成天乐笑却从不讲悲伤事。而今,亡了。
金宁早早奔开那陶然之手,往这边奔来,一向喜怒不言于表的他,而今早已经潸然泪下,止不住,嘴里高呼,“静!你没事吧,静!我是宁啊!”转眼至了,夺走张随风手中金静,金宁那小小身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金静抱在怀中,有温热,却没了呼吸脉搏。
陶然要过来,却是见得那飞来上百箭矢,嘴里高声,“金静,金静娃……”却是身到一半,他转了方向,迎着那飞来箭矢而去,他所要做,不是用口来说,他要杀人,他只想杀人。
“对不起,金宁,我……”张随风依旧不为所动,眼中心中只有金宁怀中那幼小的身体,金静。
金宁不回答,低头,泪扑腾着小脸而下,滴落在金静脸上,急忙伸出小手抚摸了去,嘴里道,“静,对不起,把你笑脸弄花了,都是宁不好……”
“这,这,这……”张随风不知从何说了,活了十七年从未觉得一个时候语言那么苍白无力,不是无人能听,而是愿意听得人,已然死去。云山之上,四个简单字,张随风却也没有讲出来道出来,而今想说愿意说,但人呢?没了,说没就没了。张随风望楼下,谁还管得那齐秋书齐乐宫赵王府,楼底之下,陶然已然杀红了眼,死者死去,新者再来,赵王府银甲士若河水一般,死了又来,仿佛不断。张随风望天,轻悲道,“能说之时不想说,想说之时,已是无人在听。”随后纵身而下,他要杀人。不是做给金宁看,则不是自己心中怒火起,一切,只为那小小七岁金静,死了。
下雨了,没有雷鸣,突然之间而来,没有任何征兆。张随风入银甲士中,身上原本千疮百孔,而今却也忘了,一个字,杀!一人,两人,张随风无事,十人,张随风身中一刀,二十人,张随风身中三刀,雨下,打去了身上无尽血迹,却冲不开心中那阴霾沉沉。
“一百人!”张随风身中数十刀,或浅或深,寒铁剑撑地上,勉强站住身形,背后一刀见骨,张随风扯下血衣勒紧,抬头望,见得那一双双心有畏惧的眼睛,平静道,“我还能杀。”随后再起身,虚弱无比,但寒铁剑不离手,他便不会躺下。五十银甲士亡,再有银甲士补充进来,源源不绝。行军打仗动则数万十兵马,赵家一省之地少有数万不算多,赵开忠既然要来齐乐宫里抓齐秋书,六千不自有。
雨动,人亡,血流成河,这不比得那地宫之中别人站着让你杀,这是搏斗,与江湖之人斗,斗智斗勇斗功夫,与这兵士相斗,斗体力斗胆气,你不怕死,难道我张随风就是怕死之徒?
雨住,人停,张随风躺地上,已然无力,整整二百一十三银甲士被张随风斩于剑下,若是平常二品武人,一百便是极致,要逃离而去,哪有这拼命的打法。张随风自不同,我有豪气,不多,也就十分只剩下三层,亲,友,自个,我若杀人,便只会杀人,不讲其他。
张随风躺地上被那数十军刀围住,动弹不得,则没了力气动。而那一边,陶然还在斩,也是受伤了,先天之人虽有气,气有穷尽之刻,人有疲倦之时。却也没到极致,还在继续。那些银甲士或许心有畏惧,但生死或许比得江湖人看得淡了数十分,一去沙场哪里不是裹尸骨。
张随风自不看那陶然,吃了最后一丝力气,望那楼上金静,金宁依旧是那姿势未换,但泪停了,却是看得张随风更加心里痛苦,“你真傻!”千万语言,汇聚成了这三个字,不多,不少。若非金静以死挡了那一箭,攻城箭驽不比得平常弓箭,若是直接作用张随风大腿上面,不死也得残废。张随风有遗憾,只为那几句云山的故事,张随风有痛苦,只为箭还需要这七岁孩童来挡。“是我该保护你的,你真傻。”张随风再道,还是这话。到底谁傻,无人说得清楚,没人去说。
“曾经有一个孩子,如同尾巴跟在我身后,成天说笑,讲故事,说要听我讲云山的故事。静,你知道吗?云山什么都没,没有野猪,没有老虎,没有猴子,就连老头子,也没了,而今也只有那一个小小坟堆了……”张随风喃喃,却是精疲力竭,昏迷了去。那数十把森然行军刀,而今下来,对着张随风。
陶然见了,救不得,也没那能力去救,自保已难。这赵家银甲士,虽说比不得那边境之兵,却也不是那么好斗,先天之人,曾有最高记录,一人孤身入皇城,破了一千一百一十甲。却不是陶然能够比拟,而今五百,已然快招架不住,身负重任。
张随风朦朦胧胧闭眼最后一刹那,脑中只有一句话,“静,张师兄下去,陪你了!”
一地鲜血,一地死尸,两个人,上千兵,下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