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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范雎口舌

魏都大梁,位于今河南开封市。魏国的领土主要在今山西西南部的河东以及今河南北部、中部的河内一带,东西两部分呈哑铃形。孙膑于马陵道伏杀庞涓之后,魏国国势大衰,而西邻秦国自商鞅变法后,国势愈强。公元前340年,魏国为避秦军锋芒,将都城从今山西南部的安邑,迁到今河南东部的大梁。

魏国新遭华阳兵败,折卒十三万,大梁城却仍然是繁华奢靡气象。只是各大贵族人心惶惶,纷纷扩充门客家将,以期战乱之势下更有实力自保。所以师父和毛遂稍显技艺,便被魏将郑安平招揽门下。

从夏、商到周朝,采用传统的分封制,周王室给宗族姻亲、功臣子弟分封领地,所封之地称为“诸侯国”。向王室履行镇守疆土、缴纳贡赋、朝觐述职等义务。春秋战国年代,伴随周王室日渐衰败,诸侯国日益强盛,经过多年相互征伐,形成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国反而比周王室更加强大的局面。诸侯王可以将封地分封给卿大夫,卿大夫也可以再次分封给士,就形成了战国时代天子、诸侯王、卿大夫、士四个统治阶层。由于诸侯、卿大夫地位财产世袭,分封制与家族范围的宗法制同期并存,各诸侯国也形成一些宗族大姓。郑氏家族在魏国算不上名门望族,郑安平也仅是一员普通武将,只是招纳一些精通武艺人士看家护院,以备战乱之际保护一家老小。田光师父也仅是为了有个落脚之地,暗中寻觅鬼谷先生占卜的可杀白起之人出现,权且暂作郑安平的护院长,毛遂先生客串账房先生,而我自然就成了护院家丁。

我在幽深鬼谷中长大,从来没有同龄的玩伴。进入郑府后,很快便与那些家丁小厮们熟悉起来,一同舞枪弄棒,厮混玩耍,着实过了几天快乐日子。

某夜,轮到我值宿。忽闻后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奔去开门。门外是位看守模样的人,肩扛一卷鲜血斑驳、恶臭扑鼻的草席。草席内传来微弱的人声:“快,快去通报你家主人,蒙难者范雎求救。”

同伴家丁去通知家主,很快,郑安平披衣而来,田光师父和毛遂先生也闻声而至,将不速之客接引院中。打开草席,内中之人血肉模糊,筋骨尽断,奄奄一息。那人见到郑安平,强打精神从地上坐起,手指那看守模样的人:“安平,先将他拿下。”

郑安平一挥手,众家丁将那看守牢牢按住。看守妄自挣扎,叫到:“范雎,你竟然诓我!”

“并非诓你,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随须贾出使齐国,齐王识我才华,赏我珠宝玉器,我只留了些古玩字画,其余都献给须贾,未曾想那须贾嫉贤妒能,密告魏齐诬我通敌,招致横来之祸。我这胸口两条肋骨,还是拜你这小人之手打断,我若不以十金诱惑你,你怎肯救我来此?”范雎对那看守厉声骂道。

范雎面前,那看守拜服于地,连连叩头求饶。

“我可以要了你的命,也可以饶你。”范雎转向郑安平,“安平,取十金予他。”范雎又对看守交代:“拿了钱,把这草席带上,能扔多远就扔多远。明早对你家主人魏齐说,范雎已死,尸首弃于荒地被野狗抢食了。依我之言你可活,如若魏齐有所发觉,魏齐必定会杀了你。”

郑安平差毛遂先生去账房取了十金,交于看守。那看守依言卷了草席,仓皇出门去了。

“安平,雎招此横祸,只能叨扰你了。”范雎在郑安平面前伏倒,声泪俱下。

“先生莫慌。”郑安平欲扶起范雎,怎奈范雎伤势太重,浑身又恶臭冲天,郑安平的手又缩了回去。“魏齐势大,刚才为何不杀了那看守,以绝后患?”

“魏齐多疑,若明日不见我与看守,必生疑端。我刚才也只是为了吓唬那看守,使其小心行事遮掩,以免走漏风声。”言毕,范雎伤势体累,竟自晕了过去。

众人七手八脚将范雎抬至内室,师父命我取来清水和药箱,我来擦洗范雎身体恶臭,师父拿出金创药进行医治。范雎伤势较重,两条腿骨尽断,肋骨也被打折了几根,不过师父习得医术,医治这些外伤还不成问题。

“小哥,你看我的舌头是否安在?”清水激灵下,范雎转醒问我。

“伤成这样,怎么只顾舌头。真没了舌头,你还能说话吗。”我不禁感到好笑。

“小哥不懂。舌头在,保命的东西在,复仇的根基在。我自幼习得舌辩之术,怎奈家境贫寒,委身须贾门下,却遭魏齐、须贾妒忌陷害,施以酷刑,弃于茅厕之中肆意侮辱,便溺恶臭施与我身。”范雎恨道:“幸亏有这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看守,保得命来。他日我若飞黄腾达,定斩仇敌头颅当做溺器。”

金创药敷在伤口上,自是疼痛难忍,这个范雎偏又是个话痨,疼得呲牙咧嘴的同时,还一口一句恶贼地咒骂着。师父索性一掌打晕他,这个世界终于清静多了。

医治完毕,郑安平唤我们师徒二人来到另一间密室。

“这件事情棘手的很。我当初看这范雎有些才学,有意结交,怎知他获罪于魏齐相国和须贾大夫,这两个大人物可不是我个小小偏将能得罪得起的。“郑安平虽为武将,但身材肥胖,相貌油光,倒似个商贾,戳着双手如热锅上的蚂蚁。

“家主勿忧,天光一亮,我便带范雎离开。“师父答道。

“嗯,我也犹豫,倘若把他交给相国,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郑安平面色稍缓,问道:“只是不知田壮士欲带他何往?“

“秦魏两国势如水火,若想保他性命,最好隐匿于秦地。“师父略为沉吟,”听闻秦使王稽正在大梁,为秦王招觅人才,既然这范雎有些才学,家主何不暗中引荐?“

“先生所言极是。强秦灭魏是迟早的事,倘若范雎在秦王面前得到重用,将来我也有个投靠之所。”郑安平面露喜色,将师父的称谓从壮士改为了先生。“明天我便拜会王稽,事成之后先生可与秦使车队汇合一处入秦,我会安排毛遂先生从中联络。”

“此事要确保机密,后院那几个见过范雎的家丁要清理干净。先生在路上若遇意外,把那范雎也……”郑安平以手虚划抹脖子的动作。一想到刚刚熟悉的几个家丁性命不保,我愈发觉得这个胖子面目可憎。

翌日破晓,整装待发。在师父的劝说下,郑安平勉强同意后院那几个家丁同往。家丁们浑然不知刚刚逃过命劫,远离家门难免口有怨言,没好气地将范雎丢在车上,痛得范雎又哀嚎几声。车厢底部藏有暗格,范雎在里面还算宽敞舒适。一行人乔装打扮,一路向西。过了几日,毛遂先生赶到,我们编入秦使车队,一路过关涉卡,魏军不敢盘查。

毛遂先生对此事不解,暗问田光:“壮士素来痛恶强秦,为何保范雎性命入秦,岂不助纣为孽?”

“范雎虽有才学,但气量狭小,睚眦必报。秦文有魏冉,武有白起,不缺一个区区范雎。此人一旦入秦,会生出许多变化。鬼谷先生占卜杀白起之人,或许就是此子。”田光猜度道。

“范雎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诛杀白起?”我不解地问道。

“痴儿,杀人未必用剑。从古至今,有几个王侯将相是被刺杀而死的呢?奸人之舌,口蜜腹剑,往往才是杀人利器。”师父原本是向我解释,可我联想到父亲就是被张仪和楚王身边的佞臣诽谤,忧愤而死,不禁对范雎也生出几分厌恶。

毛遂先生看出我的心事,岔开话题,开玩笑道:“人心数术,壮士已得鬼谷真传。看来,毛遂今后也要尊称壮士为先生了。”说罢毛遂先生学那郑胖子虚伪的样子深深一辑,貌似郑重其事,世俗圆滑的样子又入骨三分,逗得我师徒二人开怀大笑。

一路无事,车队已近函谷关。

【章后语】:

从这一章开始,我会细致描写每一位历史人物,用我不才的笔力争取人物形象有血有肉,品性入木三分。历史人物,有其光辉的一面,也会有阴暗的一面。我不提倡把小朋友都教育成善良的小白兔,希望家长带领小朋友阅读时,帮助小朋友识别人性的各个方面,了解人间世故。例如郑安平,虽然有救范雎的义举,但是身为武将,叛魏投秦,之后又叛秦降赵,所以我把他刻画成趋利避祸、投机专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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