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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传说世界上有一个美丽的玻璃球,它的名字叫幸福。有一天,玻璃球淘气,掉在地上摔碎了,满地都是幸福的碎块儿,闪闪发光。大家都争着去拣,有人捡得多一些,有人捡得少一些。这个世界上,谁都不可能拥有全部幸福,但只要肯找肯发现,都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儿……

乔乐生和董芳一个放不下骄傲,一个放不下身段,僵持不下。

董芳觉得要找到一份纯粹的爱情太难,如今的一份感情,就像一份问题食品。问题食品是掺杂了不应该掺杂的各种添加剂,一份感情也掺杂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太多的目的性;问题食品让人想吃不敢吃,复杂的感情让人想躲却不甘心就此放弃。

闺蜜们都替董芳着急,让她别再端着了,该下手时就下手,董芳想了想,还是觉得没有勇气。卢姐启发董芳,说追求幸福就得有勇有谋,你天生没勇,还没谋么?董芳被卢姐一句话点中,不由沉思起来。

于连海巨资买来的宝贝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这一结果对于连海来说无疑是又一个致命的打击,他连办公室也不去了,独自在家发呆。

杨曼对于连海的状态心急如焚,又束手无策,只能小心地哄他:“那笔钱就当捐献了,再说,天下的翡翠要是那么容易就得到一大块,那还至于这么珍贵吗?”于连海不吭声,只是默默看着曾经摆放石头的地方,伸手去摸已经不复存在的石头粉末,搌一下手指,独自感受着蚀骨的折磨。

黄总没跟于连海打招呼,直接写了辞职信,不告而别。秘书小姚得此消息,火速打电话请于连海赶紧去公司一趟,通知他黄总已经辞去连海集团副总职位,跳槽到老对手永胜集团了,永胜给了他副总裁的待遇。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于连海再一次崩溃了,挥手将办公桌上的杂物扫落在地,破口大骂。小姚劝他别太激动,目前最重要的是稳定人心,因为最近半年公司主营业务市场份额萎缩,不少人都没了信心,现在要做的就是留住人才,慢慢恢复元气。

于连海摆手让小姚先出去,说自己要静一下。小姚退出。于连海又悔又恨,用力捶着桌子,咬牙自语:“人心险恶,过河拆桥……背叛,这是背叛!”

深夜,杨曼已经睡熟。于连海躺在黑暗里,感觉窒息,突然坐起来大口喘息。夜很安静,侧耳倾听,似乎听到父亲在不远的地方呼唤着他的名字……于连海急忙翻身下床,鬼使神差地走上三楼的露台。

于连海四处张望,露台上空无一人。他走到露台边,探头朝下张望,眼前突然一阵眩晕,本能地把身体缩了回来。于连海闭上眼睛喘息了一会儿。一阵深秋的寒风吹过,似乎在提醒他的凄凉处境,提醒他的种种失意和挫败。于连海感受着这彻骨的凉意,心灰意冷,他麻木不仁地跨上了围栏,把身体吊在围栏外呆了一会,咬咬牙,突然松了手。

杨曼从梦中惊醒,转眼一看身边空着,似乎预感到什么,爬起来跑出门去。她冲上露台,看到于连海正悬挂在栏杆上,整个人晃晃悠悠吊在半空中。杨曼惊声尖叫,冲过去伸手抓住于连海的睡衣,一边大喊,兰姐快来救命啊……

保姆跑出来看到这一幕,吓呆了,愣了一下,就扑过来死死抱住了杨曼的腰。杨曼拼命一拉,于连海的睡衣“哧啦”一声撕裂了,整个人挣扎着掉了下去。

于连海落在二楼平台上,摔断了一条腿,拣回了一条命。医院里。杨曼守在于连海的病床边,哭个不停,后悔自己没能拉他上来。于连海倒挺感谢杨曼:“多亏你拉了我一把,才掉二楼平台了,不拉可能直接就没命了。”乔乐生和董芳带着心理医生小冯匆匆赶到医院,汪峻峰也赶了过来。

乔乐生心情复杂,上前拍拍于连海,故作轻松:“这英雄壮举可不怎么像你呀!”董芳问于连海是不是在松手那一瞬间就后悔了?于连海连连点头:“我死到临头才知道怕,求生欲望一下就占了上风。要不是当时犹豫了一下,连抓带挠、连蹬带踹,把自己挂在了栏杆上,现在就不一定在哪儿了……”

董芳说还好,知道后怕就有救,然后把心理医生小冯正式介绍给于连海。小冯跟于连海聊天,帮他进行心理舒缓,其它人退到外面。几个人站在走廊聊着于连海的事。杨曼自责没早把于连海的反常当回事,谁想到他竟然到了轻生的地步。汪峻峰也叹气:“真没想到,于连海这事儿做得太不像一个成功人士了!给男人丢脸。”

乔乐生觉得这并不奇怪,因为他最近一直在研究独居老年人的心理健康问题,于连海这么理智的男人一旦做出这种意外举动,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心理危机。董芳也点头,说小冯经常接触到像于连海这种情况的心理病人,有病自己不知道,就是想轻生,不想活了,觉得死了才是解脱。

乔乐生受到触动,让汪峻峰回去以后在服务公司增加一项心理干预服务,请几位心理专家和社会工作者,专为那些想不开走极端的人进行心理辅导,防患于未然。

老乔和芳妈听说了于连海的事情,都来医院看他,乔乐生和董芳也陪着进去了,大家围在床边,有的安慰,有的批评,有的埋怨,有的调笑,气氛轻松融洽。于连海和心理医生谈过,才确切地知道自己的心理健康出了问题,却一直蒙在鼓里,还以为别人都跟自己过不去。老乔说:“我当初都瘫了也没寻死觅活,你好好的非要搭上条腿才弄明白什么最重要,这是何苦?”

于连海痛心疾首地反省:“这一跳倒把我给摔醒了,这两天躺在床上仔细盘点了一下前半生,这二十年来忙忙碌碌,慌慌张张,一心想奔成功人士的金字塔尖儿。老想着一个男人不能青史留名,怎么也得有钱有势、美人相伴吧?可谁知道奔着奔着,反倒离目标越来越远了!钱有了,美人有了,幸福感没了……”

刘朝伟听说于连海跳楼了,心里极度不安,连忙跑到银行提了二十万现金,赶到医院当着众人的面扔给于连海,说这是自己介绍于连海买那块石头时候拿到的回扣,给他当医疗费治腿足够了。众人都愣住了,只有于连海一个人明白,宽容地安慰刘朝伟说,这事也不能怪你,辛苦跑腿的钱,换了我也得拿。

刘朝伟严肃了:“我这钱可不是为了赎罪的,你想在这行混,愿赌服输,上当也是活该倒霉!我这是真心要帮你一把,因为董芳让我明白,钱买不来一切,特别是买不来真情。话说回来,有些钱也确实不能想赚就赚,赚了伤人、也毁自己。”

众人都被刘朝伟的话触动了。董芳对刘朝伟刮目相看,刘朝伟得意忘形,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董芳,“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咱俩的关系呀?”汪峻峰插话说,已经晚了,董芳现在已经名花有主了!

刘朝伟看看乔乐生,问这名花的“主”是不是他,乔乐生不便否认,也不好承认,只好调侃地问:“你是不是不服气呀?不服还可以继续跟我竞争嘛。”刘朝伟知道自己没戏了,自嘲说:“还是算了,我就预约下辈子吧!”大家开心地哄笑起来。

于连海受伤住院,杨曼被迫暂时接替丈夫打理公司的日常事务,又把表弟宋庆昌从物流借过来主管集团的工作,决定先稳住局面,再想办法摆脱困境。

杨曼忙完公司的事,买了红烧肉赶去医院照顾于连海,告诉他,自己把公司的事都安排好了,让他安心养伤,什么都不用操心,又鼓励他出院后再重整旗鼓,到时候又是一条好汉!

于连海端详杨曼,头一次发现杨曼竟然还有这么贤惠能干的一面。杨曼打开饭盒,让于连海尝尝自己给他买的红烧肉。于连海边吃边叹气,说自己这几天想明白了,从前纯粹是为身外之物活着,今后要为生命本身活着,好好享受享受家庭的温暖和老婆的温情。

杨曼鼻子又酸了:“我好久没听到你跟我谈情说爱了,没想到摔这么一下,因祸得福了……”于连海握住杨曼的手:“等我出院以后,咱们从头再来,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杨曼感动落泪,不住点头。

乔乐生做法律援助的劳资纠纷案就要开庭了,他又兴奋又紧张。头天晚上,乔乐生嘱咐汪峻峰替他好好在公司盯着,自己要上庭。汪峻峰想帮他组个啦啦队去现场加油打气,乔乐生连忙阻拦,又不是体育比赛,那么严肃的地方不许来这套。说完不得不承认:“你们要是去了,我会更紧张。”

第二天,汪峻峰偷偷赶到法院,坐在旁听席角落上,不错眼珠地盯着乔乐生的一举一动,偷偷在心里给他鼓劲儿。在汪峻峰身后,董芳和甜甜,乔叔和芳阿姨都来了,他们分散地坐在各个角落里,都怕干扰了乔乐生的思路,影响他临场发挥。

原告方代理律师乔乐生衣装整齐,神采奕奕,气宇轩昂地站在律师席上,略显紧张。坐在下面的汪峻峰比乔乐生紧张百倍,手心里都攥出了一把汗。董芳不错眼球地盯着乔乐生,他在法庭上光彩夺目的一幕幕不断浮现在眼前,董芳心里明白,乔乐生今天一定会站起来的。

乔乐生镇定了一下,缓缓开口:“……我们常常会猜测,当英雄倒下的瞬间,他究竟在想什么?其实当灾难骤然临头,多数人都顾不上想什么,他们只能接受现实,并努力从血泊中爬起来,如果他们还有能力的话……”

听众席上鸦雀无声。乔乐生停顿了一下,以富有感染力的语气继续道:“我的当事人杨国强虽然算不上英雄,但是当他遭遇断臂惨剧的一瞬间,却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完了,一家老小的活路断了!”

一段感情充沛、丝丝入扣的辩护词,听得汪峻峰激动、兴奋,几乎掉下泪来,他努力抑制情绪,专注地看着乔乐生在庭上潇洒自如的风采,欣喜异常,脑海里不知不觉回想起车祸后乔乐生在庭上失败、出丑的场面……

一阵热烈的掌声惊醒汪峻峰,他看到了乔乐生以胜利者的姿态挺立着,辩护成功了。汪峻峰慌忙拼命鼓掌。董芳和甜甜,老乔和芳妈也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庭审结束后,乔乐生和汪峻峰勾肩搭背、喜气洋洋大步走出门,忽然看到老乔和芳妈带着亮亮等在门口,董芳和甜甜也站在一边。乔乐生愣住了。

汪峻峰得意地对乔乐生说,这是我给你组织的亲友团,怕影响你临场发挥,没敢告诉你,好歹总算没错过你人生最精彩的一幕!亮亮欢叫着“爸爸”,跑过来扑进乔乐生怀里,老乔和芳妈也激动地上前来环抱住他。乔乐生搂着父亲的肩,不禁热泪盈眶,哽咽着说:“爸,我今天实实在在地感觉到摔倒了重新站起来的踏实了!”老乔悲喜交集,拍着儿子的背说不出话来。

汪峻峰想起董芳来,让乔乐生赶紧过去跟她说说话,两人一回头,发现董芳和甜甜已经不见了。汪峻峰连忙拨通董芳的电话,递给乔乐生。董芳却一直没有接听,乔乐生只好失望地挂了电话。

送走大家,乔乐生匆匆赶到事务所。刚一进门,主任就激动地迎上前来,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一切尽在不言中。乔乐生由衷地感谢主任给的这个机会,让自己重新站了起来,恢复了自信。主任激动地说:“我没看错你,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你做到了!”

主任正式邀请乔乐生回到律师事务所重拾辉煌,乔乐生也在睡梦中不知多少次重新踏入了事务所大门,但他却拒绝了,觉得做任何事都得善始善终,还是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好,眼下能经常做一做法律援助工作,就挺知足了。

主任猜他是有更大的野心,乔乐生笑着摇头:“律师工作始终是我最热爱的职业,我早晚会回来的,但那时候就不一定在哪儿了。”

主任摇头感慨,乔乐生的人成熟多了,但那个驴脾气还是没改。

杨曼忙着处理公司事务,分身无术,大家商议轮流去医院陪于连海,多陪他聊聊天,轮番开导开导,帮他熬过这一关。

于连海见芳妈为自己忙碌,心有不安,不断道谢。芳妈笑着安慰他,说你也不能老犯糊涂,不就这一回嘛,大伙辛苦点儿帮你扛过去,心里不就都踏实了?

老乔也拎着水果来了,要替换芳妈回去休息,自己跟于连海聊聊老爷们儿之间的话题。老乔坐下,看看于连海的腿,问他感觉怎么样了,于连海说就是痒得厉害,挠又挠不着,老乔说,那是长新肉呢,说明快好了。

于连海羞愧,觉得自己不配大家对他这么好。老乔劝他:“凡事都得往好处想,往亮处看。我这腿在轮椅上坐了一年多,生活都不能自理,当时我也想不开呀,你看现在不也过来了?再回头想想,那些日子都淡了,再高的山,翻过去就是平地。”

于连海遗憾自己没早点儿跟乔叔认识,如果早点相识,经常听他开导自己,说不定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会跟乔乐生闹出那么多摩擦。

老乔安慰他:“别想得太多!不管发生过什么事,我可是一直心怀感激呀,因为当初乐生最难的时候,是你收留了他!”

于连海听了老乔的话,更加无地自容。正在这时候,乔乐生走进了病房,随手把一些杂志报纸扔给于连海,让他没事时可以翻翻,看看外面的经济形势。于连海见乔乐生对自己前嫌尽释,羞愧地道谢。乔乐生让他不用客气,需要什么尽管说。

甜甜也来探望,左手抱着一捧鲜花,右手提着果篮,进门就说这是自己和董芳送的,祝于连海早日恢复健康。于连海见这么多人轮番过来关心自己,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连声道谢。

乔乐生有心事,悄悄问甜甜,董芳怎么没来,在忙什么?甜甜故意回答得轻描淡写:“谁知道啊,我也有好几天没见着她的人影了。”乔乐生掩饰地笑笑,但那瞬间失望的神情已经被甜甜尽收眼底,心里暗暗替董芳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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