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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杨曼始终走不出那段感情阴影,处于“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尴尬境地,非要等到真相大白,发现原来的乔乐生已经死了,一切已成过往,才知道抓住眼前能够把握的幸福。看来,快乐人生不但需要一个好身体,而且还要一个坏记性。有时候你给了别人自由,就是解放了自己。

乔乐生把于连海约到一个僻静的河边,开门见山地问他,你是不是于校长那个“在国外工作”的儿子?于连海恼羞成怒,这是我的隐私,你管那么多干嘛?

乔乐生努力压抑住火气:“我找你就是想问问你,你这么受人尊重的企业家,一个公众人物,为什么编造谎言欺骗可怜的老父亲?你明明知道他老了,身体不好,内心孤独,需要亲情,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于连海高声制止乔乐生:“你插手我们家的事儿已经够多了,别再多管闲事了!”

乔乐生也提高了嗓门,大骂于连海是个不孝之子,虽然有钱有势,呼风唤雨,除了会玩儿阴的、损的,连什么是“百善孝为先”都不懂。

“于连海我问你,你懂亲情么?你懂感情么?你懂得怎么做人么?”于连海被乔乐生的一身正气压迫得心慌气短,恼羞成怒,结结巴巴说:“你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别看你成天人模狗样,盛气凌人,其实你在做人方面是一个败将,你不是瞧不起我么?可惜你在我面前一直就没赢过!”

于连海愣了愣,终于找到反击武器:“我没赢,杨曼怎么跟我结婚了?”

乔乐生毫不退缩:“你娶了杨曼不等于万事大吉,给杨曼过上幸福安宁的日子才算你有本事。就你这样的,对自己的父亲都没一句真话,我真替杨曼的未来担心!”

于连海冷笑:“她现在是我老婆,轮不着你来担心!”乔乐生恨得用力攥拳:“我今天要不是发现你的手机号码,还不知道你这个美国儿子的真面目,你是不是还想一直隐瞒下去呀?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我真想狠狠揍你一顿!”

于连海讽刺:“你早想揍我了,不光是为我父亲,还为我老婆吧?”话音未落,乔乐生一记重拳捶在于连海的脸上,咬牙说:“要不是看你对我有恩,给你这个曾经的上司留点儿面子,我今天非叫你爬回家去不可!”

于连海伸手抹去鼻血,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心里竟产生一种愉悦的快感,虽败犹荣地笑着说:“我就不还手了,最近我也经常想揍自己一顿,你今天这一拳来得正好。谢了!”

于连海说完转身,没走两步,又停下来问乔乐生:“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老爸的腿是你给弄残的吧?做为儿子,你也没比我强到哪儿去!”

于连海说完上车离去。乔乐生愣在原地,攥紧的拳头无力地松开了。

乔乐生走进家门,见父亲正坐在轮椅上泡脚,心里突然一阵酸楚,撸起袖子过去蹲下,捧起父亲的脚,轻轻按摩起来。

汪峻峰在一边看着,不由羡慕地叹息自己离家太远,要是近点儿,也能经常回家给爸妈洗洗脚。乔乐生没好气地问,那你离得近的时候干嘛去了?汪峻峰说,年轻时不是不懂事儿吗?懂事了又不年轻了,离家也远了。

老乔慈祥地开了口:“我要不是腿坏了,乐生给我洗脚只怕还消受不起!其实父母最盼什么呀?就是你们自己能过得好,别的都不指望!”

乔乐生突然控制不住感情,掩饰地叫汪峻峰:“你过来,我让给你一只脚,让你感受一下亲情!”

汪峻峰撸胳膊挽袖子走上前,乔乐生趁机起身走进了卫生间,刚关上门,眼泪就掉了下来。

卫生间的门悄然推开,亮亮从门缝挤进来,怯生生地抬头看着乔乐生,小声叫“爸爸”,乔乐生背对亮亮拼命吞咽眼泪。

亮亮上前摇动乔乐生:“爸爸,我也帮你洗洗脚吧?”

乔乐生转身抱起亮亮亲着,哽咽着说:“好儿子,将来你一定要比爸爸有出息……千万别做对不起爸爸的事!”

于连海一个人喝完了闷酒回到家,进门瘫倒在地。杨曼急忙叫兰姐帮忙把于连海扶起来,两人合力连拖带拽把他搀到沙发上躺下。

杨曼让兰姐去拿水,自己帮于连海脱衣服,这才发现于连海鼻青脸肿,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于连海拨开杨曼的手,醉醺醺地说没事,就是碰到一个老朋友,亲热了一下,太高兴了,劲儿使大了。

杨曼听不明白,问他什么意思,于连海摆手,说男人的事女人不懂。保姆拿着水过来,问要不要拿冰块做做冷敷,杨曼摇头说:“不用了,让他睡会儿吧。还好他喝醉了,要不又该跟那块石头过不去了!唉,他只要不再提石头的事儿,我这一颗心也算落地了。”

于连海一听“石头”二字,突然睁开眼睛四处寻找,嘴里嚷着:“宝贝儿!我那宝贝呢?我得看看它去……”杨曼没好气地伸手轻轻一推,于连海便又飘然躺倒,立刻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乔乐生最近为法律援助的事忙着,自己的工作一直没有着落。

这一天他出门办事路过一个建筑工地,一辆三轮车擦身而过。只见一帮拿着饭盒的农民一拥而上包围了三轮车。乔乐生走到跟前才发现蹬三轮的是个卖快餐的,车里放着几个大盆,里面装着满满的饭菜,生意火爆得不行。民工们有的端着饭菜走进工棚,有的索性就地蹲下大吃起来。

乔乐生被偶然发现的这个场景触动了,从中看到了商机,兴冲冲去找汪峻峰。汪峻峰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瘫倒在沙发上,告诉乔乐生说,他把自己卖了,董芳的展会缺人手,自己给她打短工去,一天下来,累散架了。

乔乐生同情汪峻峰,说董芳用人怎么往死了用啊!汪峻峰连忙替董芳分辩,是自己觉得对不住人家投资损失的钱,主动申请去玩命的。

乔乐生说这下甜甜可乐了,谈恋爱方便了。汪峻峰摇头,你以为我那么看不出眉眼高低?这种时候还恋什么爱呀?先把债还了,一身轻的时候再说吧。

乔乐生肯定地拍拍他,说他这话靠谱儿,这境界越来越像我哥们儿了!

汪峻峰问他法律援助的事儿怎么样,是不是该找个稳定的工作。提起工作,乔乐生立刻来了精神,把在工地看到的一幕告诉了汪峻峰,说今天看见一个老大哥,骑着三轮到建筑工地卖快餐,特别受欢迎。其实只要有心,每个人都有机会被别人需要,只要被需要,就有机会生存。

汪峻峰问他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乔乐生认为现在独居老人越来越多,日常生活根本指望不上子女,社区又缺少这方面的服务。像于校长那样有条件请保姆的毕竟是少数,很多老年人的一日三餐都没有着落,要是有人为他们都准备好了,肯定受欢迎!

汪峻峰被吸引了,问他打算怎么干,乔乐生觉得可以跟民政部门合作,以政府向社会买服务的方式做个服务公司,半公益半赢利,既能实现理想、又能自食其力。但别想发大财,就是过清淡日子。

汪峻峰觉得这活不适合自己,自己还想多挣点钱孝敬老妈呢。乔乐生说这你就不懂了,赚钱多少得看你的努力程度,服务做得好照样可以发财,现在就是一个花钱买服务的时代,需求旺盛,各种形式的服务公司会越来越多。

汪峻峰有点动心,让乔乐生先张罗着,说自己看着行的话,可以随时加入。

乔乐生说干就干,去社区服务站找陈主任商量此事。还没等他开口,陈主任就一把抓住他说,你来得正好,我这正有个事儿需要你帮我去处理处理!

乔乐生问是什么事,原来是小区一个老太太的狗被邻居一个老头开车给撞死了,老太太伤心得不行,那老头也因为急刹车伤了肋骨。结果老太太家人要让老头赔狗,老头家人要让老太太赔他医疗费,两家闹得要打官司。

乔乐生说这事用不着打官司,不过是邻里纠纷,协商解决就完了,陈主任说协商也得找个权威人士做调解人,就辛苦你去一趟!

乔乐生惦记着自己要开服务公司的事,陈主任以为他旧话重提还是要办法律援助站,痛快地打断他说,我知道,你回来再说!

乔乐生前去找双方当事人调解,一见面才发现都是自己熟识的空巢老人。一个是宋爷爷,孙女没时间陪他,就把自己一辆旧车淘汰给老人开着玩,属于新手上路;一个是袁奶奶,孙子怕她寂寞收养了一只小狗陪她解闷,老人宝贝得不行。乔乐生都陪两位老人聊过天,调解工作开展起来就顺利多了。

乔乐生帮两家人分析事故的发生经过,两家的孙女和孙子各讲各的理,一个说你带狗出门不拴才导致老人肋骨撞断,一个说你要不超速能把肋骨撞断吗?

宋家孙女说人老了,骨头就酥了,袁家孙子说骨头都酥了,还开着车到处乱跑什么呀?这种行为就是对自己和他人生命的漠视!袁奶奶也加入进来,说也不看看您多大岁数了?还学人家小青年飙车呢?这是小区不是高速公路!宋爷爷说,要是高速公路我也不敢上啊……

两家人说着说着就又吵了起来,乔乐生已经心中有数,抬手让大家肃静,说这事双方都有错,就算打官司的话也会各挨五十大板,谁都沾不着便宜,按客观情况,都得给对方掏钱。

宋家孙女说那狗不值钱,袁家孙子说可那狗是我奶奶的精神支柱,你们得掏精神损失费!

乔乐生总结说:“掏钱倒是小事,重要的是从这件事上能看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咱们这些做晚辈的,对老人都没有尽到责任,如果能从这件事上反思自己,这才是今天咱们这个辩论会的收获。你们觉得我这话有道理,就和和气气地好好沟通,双方协商解决,你们要是不认可我的话,那就打官司,我会为你们提供法律援助。你们同意调解吗?同意的请举手。”

众人都沉默了半晌,然后慢慢举起手来。

乔乐生的调解工作圆满完成,两家人的矛盾和平解决。陈主任非常高兴,主动接受了乔乐生的建议,配合他着手创办社区法律援助站,很快,一个披着红绸,写着“绿园社区法律援助站”的牌子便在社区内挂了出来。

大家谁都没想到,援助站刚一开张,居民们便一涌而入,咨询和委托各自相关法律的大事小情,争先恐后,应接不暇,还不断有其它社区的居民听说后赶来申请援助,乔乐生分身无术,顶不住了,决定出去搬援兵。

乔乐生去方舟律师事务所找主任说明来意,建议他派人手进社区,不但解决居民的法律问题,同时也扩大了事务所的影响,一举两得。主任一听,说事务所现在人手不够,我还正想找你回来帮我呢!现在手头就有个法援的案子,正是你的强项,你应该独立接了,肯定能拿下来。

主任说着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乔乐生,说这是一起劳资纠纷案,当事人是农民工,工伤致残,人还在医院里呢。

乔乐生看了看,不由心动,又犹豫不决。主任了劝他好好考虑一下再决定。乔乐生回去研究案情,不觉技痒难耐,跃跃欲试,决定先去医院探访伤者和家属,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乔乐生在医院病房找到伤者妻子,两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伤者妻子哭诉事发经过,乔乐生边听边记录,并不时递上纸巾。

杨曼创办公益网站刚为一个贫困患儿筹集到了手术费,正和以前的同事小姜和小孙一起赶来探望患儿,不想跟乔乐生不期而遇。两人四目相对,同时愣住了,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

两人办完各自的事情,在医院的小花园坐了下来,相互问候了一下对方的近况后便沉默了,气氛有些拘谨。杨曼先打破僵局,迟疑地问乔乐生恨不恨自己,乔乐生让她别多想,都过去了。

杨曼的情绪却突然激动起来:“可我一直都没过去!一直都生活在这个阴影下,真后悔当初没有坚持,现在才明白,爱就是要努力在一起……”说着就落下泪来。

乔乐生检讨自己当初冲动之下做出的错误选择伤害了杨曼,本来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却没得到好的结果,希望杨曼能原谅他当初的幼稚和鲁莽。

杨曼埋怨说:“你说分开是为了让我幸福,其实你就是自私,你想没想过,其实你就是我的幸福?没有了你,我的日子全乱套了。这件事是我心里的一个结儿,会让我纠结一辈子的……”

杨曼满腹委屈和怨恨,泪珠四溅。乔乐生心情矛盾,为了让杨曼能放下过去,释放自己,终于道出那场车祸的实情:“那两个生命的消逝摧毁的不仅是我对生活和婚姻的热情,更摧毁了我对命运的掌控能力,那时候我说了已经不算了。”

杨曼愣住了,惊讶地问他为什么不早告诉自己这些?乔乐生说:“我没脸告诉你,不想让自己一贯完美的形象在你心里就此倒塌……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并不是个完美的人。放下吧杨曼,过去那个乔乐生已经不存在了!”

杨曼得知真相,想想当时乔乐生经受了多么大的痛苦,哭得更加伤心了。

乔乐生的心也抽痛起来,却笑着说:“我知错了,我欠你的,下辈子当牛做马还你的债!”

杨曼忧伤地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远处,喃喃地说:“谁知道有没有下辈子?”乔乐生也知道这安慰的无力:“其实,做朋友比做爱人更能天长地久……”杨曼不由放声大哭,把路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乔乐生无奈,突然捂住胸口说胃疼,杨曼急忙收泪扶着他回医院,要找医生帮他检查一下。两人走到医院门口,乔乐生直了腰,说胃不疼了,我骗你的,杨曼破泣为笑:“你跟以前一样坏!”

乔乐生正色劝杨曼要珍惜现在的生活,于连海除了有点儿男人都会有的毛病,基本上还是个不错的人。杨曼舒了口气,问乔乐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婚姻,现在有没有爱上谁。乔乐生说自己觉得还没有能力给别人带去幸福,所以还在等。杨曼劝他不要那么想,有了感情就要珍惜,不能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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