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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缘起

公元2012年,夜,洛河岸边。

此时正值“金风消夏,半月横秋”的时节,洛河两岸绿树娉婷,长桥卧波,月色弥漫下的洛河妩媚得让人心醉。

如此良辰美景齐云沛却无心静赏,他躲在树下悄悄的张望着,耳畔只闻得丝丝蝉鸣,一如自己焦急等待的心情。

“第129封信。

今天又起雾了,

校园里浓郁的雾霾厚重得似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像这毕业前四处弥漫的离愁,无处可躲。

四年了,每周给你写信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如果打扰到你,我想真诚的向你说声‘对不起’。

下周末我就要离开学校,

不知道下次见到你会是什么时候,

或许永远不会再见了..

临走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希望这最后一封信可以收到你的回信。

哪怕只言片语也好,哪怕只有一个字也好。

天涯迢迢,见字如面,权当是个纪念吧。

若你愿意,请在周五晚将回信置于洛河岸边‘河图’石雕下,

届时,我会去取。

也许这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

最后真诚的祝愿你:前程似锦..”

这是齐云沛写给黎哲媛的最后一封信,回想起四年前初见黎哲媛的情景,恍如昨日。

公元2008年,火车站,洛阳。

“前方即将到达本次列车的终点站:‘洛阳’,‘千年帝都,牡丹花城’欢迎您..”列车广播里的声音传来,对乘客们来说简直犹如天籁。

大家纷纷站起身从行李架上取拿自己的行李,“我到了,快到火车站来接我..”“终于到了,累死人了..”一时间打电话的,打哈欠的,伸懒腰的,车上的人群熙熙攘攘。

由于没有买到座位票,齐云沛一直和几个进城打工的农民工一起挤在两节车厢接头处的地上,在“哐啷哐啷”的车轮转动的声音中硬撑着熬过了两天一夜。

这让齐云沛这样的胖子有些撑不住了,只觉得头昏脑涨,四肢酸痛,关节似乎都已经僵硬得不能动弹了。

终于到站了,齐云沛瞬间觉得自己似乎原地满血复活,对大学生活的美好期待和憧憬战胜了连续几天旅途奔波的疲倦,他兴奋的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正当齐云沛取下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的时候,一个温暖而清甜的声音在齐云沛身后响起:

“同学,同学,不好意思,你手上拎的这个包是我的!”

齐云沛一转头,只见一个皮肤白皙,身材窈窕的女孩正对自己腼腆的微笑着,玲珑剔透的脸颊上,眉如水,鼻似峰,弯月一样的双眼似笑含情,深邃的眸子清澈而澄亮,微微上扬的嘴角旁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这个女孩就是黎哲媛。

齐云沛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当时整个世界都如静止定格了一般,似乎有道柔柔的光在这个女孩的周围慢慢的晕染开来,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那一刻美得像一幅画,画里的主角只有黎哲媛和她的笑。

当时的齐云沛一下子愣住了,傻傻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同学,你拿错包了,这个行李包是我的。”黎哲媛对着眼前这个傻傻憨憨的胖子说道,用手指了指他拎着的行李包。

这是一个破旧的牛仔布质地的大背包,磨损得已经几近发白,这难道不是自己的那个包吗?齐云沛定睛一看,啊?确实不是。自己的那个牛仔背包破旧不堪而且到处都是不知名的污渍,还有几处大大小小的破洞。而眼前自己手上拎着的这个似乎一模一样的牛仔背包,虽然也很破旧但却干净整洁完好无损,一看就不是自己那个。“真是坐车做昏了头了”,齐云沛暗暗的骂了下自己,赶紧将包递给黎哲媛,嘴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顾得一个劲儿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黎哲媛笑了笑,淡淡的说了句“没关系”,眼神轻轻的掠过齐云沛,接过包转身挤进人群中。

但就是这一眼,却让齐云沛“至死不渝”,是的,至死不渝。黎哲媛,不,是晋朝妖后贾南风,曾对他说过“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说‘至死不渝’这四个字”,但是齐云沛,不,是颛孙言,有资格对自己爱的人说这四个字。

当然,此时的齐云沛并不知道自己和黎哲媛之间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也并不知道自己对黎哲媛的这份爱会如此沉重。此时的他们都还只是洛洲医学院的两名普通大学新生而已。

齐云沛心想她一定连自己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只知道这是一个冒失的“死胖子”。齐云沛自幼丧母,父亲再娶,继母虽不似小说中的后母那般恶毒,但毕竟不是亲生,对齐云沛亦疏于照顾。在他四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因注射过量激素药物导致自此之后异常肥胖,从小在周围人的嘲笑声中长大,内心甚为自卑。

很快,忙碌而又空虚的大学生活开始了。大家忙着享受久违的自由,忙着双双对对的谈恋爱,忙着日日夜夜的打游戏,忙着打工挣钱,忙着考试考证,忙着学习却不知为何而学习。大学该如何度过?毕业之后该何去何从?大家都很忙,忙得没人去想,也懒得去想。大学就在这样在日复一日,不知为何而忙碌的生活中一闪而过。未来如何,对齐云沛来说显得是那么的虚无飘渺。四年光阴,白驹过隙。这四年里,齐云沛有好几次与黎哲媛在校园里擦肩而过,而黎哲媛却从来没有注意过齐云沛。他太普通了,普通得若是某天走失,寻人启事上都不知道该如何描写,“路人甲”,“死胖子”,齐云沛心想或许这样的描述对自己来说是最恰如其分的。

而黎哲媛不一样,她俨然是校园里的名人,担任校学生会主席,校女子足球队队长,年年拿一等奖学金,校报上也经常会有她写的文章发表,还作为优秀贫困大学生自强不息的典范在校级庆典上讲话。她就像一颗璀璨的星星一样,让周围靠近她的人都在其光芒笼罩之下显得黯淡无光。她走到哪里都是那么引人注目。而齐云沛呢,当然没有如校园言情小说里写的那样,某天英雄救美,或是一鸣惊人得到女神的垂青,他只是在现实中延续着一个胖子的宅男生活,吃饭、睡觉、上课,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躲在被窝里看小说和偷偷的写信给黎哲媛,当然这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齐云沛一直暗恋黎哲媛,齐云沛一直给黎哲媛写信。

这听起来就像是个冷笑话,一个其貌不扬的矮胖子,居然敢对才貌双全的校花有非分之想?!

“白雪公主如果愿意嫁给小矮人的话,估计黎哲媛倒是能爱上齐云沛。”当然,这只会是如果,齐云沛心想。

他甚至能想象得出室友们若是知道了这个秘密会有怎样鄙夷的神情和讥讽的言语,

“就你这猪头猪脑的德行,哈哈哈哈”,

“死胖子,你是脑回路和正常人长得不一样咋的?你觉得自己有机会?”

“猪八戒还真想娶嫦娥了?”..

齐云沛是有自知之明的,八十公斤的体重,一米七零还差那么一点点的身高,一个标准的穷二代,走到哪里都没几个人叫得出自己的名字,只会被“死胖子”、“猪头魏”所代称的自己,又怎么配得上黎哲媛?齐云沛并不奢望黎哲媛会爱上自己,他知道白雪公主不会爱上小矮人,白雪公主的爱只会双手捧奉给另一位英俊的王子,小矮人的爱终归只能是卑微的仰望。对于白雪公主而言,这样的爱,她不必知道,也不屑知道。所以,齐云沛只能将对黎哲媛的爱都装进那个破旧的牛仔布背包里,再贴上“永不开启”的封条,将他们深深的藏进自己的心底,就像是藏起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宝藏,只有自己和自己知道。

但是这样的感情越是压抑越是如蔓草般疯长,齐云沛也需要有情感的宣泄,否则他会疯掉的。但是,向谁倾诉呢?身边的同学吗?显然不行,只会换来他们的嘲笑,徒增茶余饭后的笑料而已。于是,齐云沛最终决定每周写一封署名为“未名”的信给黎哲媛,信件没有留回信地址,也就是说他所寄出的是一封封永远也不会有回信的信。黎哲媛永远也不会知道“未名”是谁。对于齐云沛而言,写信给黎哲媛,这是一个大胆而刺激的决定,为了不让黎哲媛知道是谁写的,齐云沛甚至还每周末特意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去郊区寄信。信的内容琐碎而平凡,这样的感情虔诚而卑微,至于对黎哲媛的爱慕,齐云沛甚至是在信里都不敢直言,他希望自己是信中黎哲媛的朋友“未名”,但是在他的心里却一直住着那个自卑而怯弱的“死胖子”。

四年了,即使忘了吃饭,忘了睡觉,忘了上课,齐云沛也从未忘记每周去寄信给黎哲媛。这成了一种习惯,也成了齐云沛生活的一部分,习惯一旦养成就如同与生俱来般难以割舍,一如齐云沛对黎哲媛的爱恋,明知没有结果却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

“蹬.。蹬.。蹬.”寂静的夜色中突然传来一串清脆的脚步声,打断了齐云沛纷繁的思绪。黎哲媛,她来了。一个清瘦而美丽的身影远远的向着齐云沛走来。是的,真的是她,齐云沛曾无数次在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令他梦魂萦绕的身影。齐云沛瞬间觉得心跳加速,本能的侧身藏向树后,“不能让她看见自己”,齐云沛害怕在她见到自己的那一刻,眼中会对自己流露出鄙夷的神情,一如旁人。别人可以,黎哲媛不可以,因为她是齐云沛的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她越来越近了,黑缎般的长发随意的束在脑后,月色下的一袭白裙将她的婀娜身段衬托得尤显清丽多姿。只见她左手拿着一个白色的信封,缓缓的走向“河图”。这是一座用泰山之石雕刻而成的巨型石雕,年代颇有些久远。相传汉武帝得上古神书“河图”,广招贤才仍无法参透其玄机,遂命人将河图刻于泰山石上,立于洛河岸边,公之于众,让天下有识之士共同探讨其中的奥妙。几千年来,“河图”因常被人用手抚摸,通体透亮,十分光滑,在月色下泛着神秘的青色光泽。女子走到“河图”前驻足,若有所思的四下观望,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略微停顿便轻轻的弯下腰,将手中的信件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石雕下面,站起身,随手捋了捋面颊旁散落的几缕秀发,抬起头,目光敏锐的扫向齐云沛藏身的这棵大树。齐云沛赶紧将探出的头缩回,躲向树后,恍惚间齐云沛似乎听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啊!.。”只听到一声尖叫,齐云沛慌忙探出身,只见一道闪电正直直的劈向“河图”,“河图”旁的她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闪电吓得高声惊呼起来。齐云沛还未回过神来,又一道刺眼的闪电垂直的劈在了她的身旁。齐云沛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冲出去想要护住她,正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降下一道耀眼的白光,“河图”之上的黑白圆点相连的图案突然间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八卦漩涡,一股莫名的吸力倏地将二人生生的吸进漩涡的中心..

刹时,白光、漩涡与二人同时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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