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晏雪的怒气平息了没?”
因为岁三寒不喜外人侵扰,三人便将马寄于山下小镇,一路步行而去。路上的确也见到有拎着水果持着香的村民。
也幸好有玉卿衣这个典故之圣,走到哪里也不会觉着太过烦闷,林若惜听得十分入神,也偶尔问些心中疑问。
玉卿衣微微一笑,指着前方一个小祠说道:“据传,因为人们诚心祈天,天帝感念晏雪功德,遂命那位高僧将其放归山林。”
“倒是个结局很好的传说。”林若惜朝前跟了几步,看着玉卿衣手里攥着的一个包裹,“你拿着这堆东西是要祭祀龙王?那到底世上有没有真龙呢?”
玉卿衣持手于唇上,“在真龙地,怎可随意问真龙。我这包裹,一会到了你就知道了。”
被其故弄玄虚吓的立刻噤声的林若惜,连忙不再多问,三人一路直上,沿着山路大概走了有两个时辰,终于穿过一片竹林,看见个身着灰衣的男子。
“那位是……”
玉卿衣摆了摆手,自行上前朗声道,“苏子先生,玉卿衣再次求见,不知是否打扰了苏子先生。”
那人没有理会玉卿衣,弯着腰继续伺弄着自己手底下的花,林若惜定睛一看,正是一丛丛兰花,吐露芬芳。
玉卿衣无奈的摇头,上一回自己因为站了太久最后没有耐心,直接撂下这位苏子,到达岁三寒的房前时候,就被柴言一招险些刺中心口,这三人真是不好交代。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在下知道苏子先生好酒为尊,今日特意拜会,还带来了先生喜爱的松花酒,不知可有机缘一见?”
苏子微微一顿,朝着几人看来。
林若惜“啊”了一声,只觉此人长的也十分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玉卿衣回首看了看她,自然也期望她能办点什么,结果她也不过是苦思冥想之后索性放弃。
玉卿衣摇了摇头,打开书中的包裹,露出手中的一坛松花酒。
果然玉卿衣此番前来,还是有所应对的。
那苏子眸光顿亮,只是忽然唉声叹气捶胸顿足,“近日险些贪杯出事,他们都不许我喝了!你们走吧走吧!”
玉卿衣一愣,未料居然如此进展,三人对看一眼,只见苏子已然苦着脸转身继续去弄着自己手下的兰花,再不理远道而来的几人。
林若惜靠近玉卿衣,低声说,“难道不能直接上去么?”
玉卿衣摇头,“岁三寒缺一不可,若谁不满意也决计不可能的,他们性情独特,也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就有所动摇的。”
林若惜咬唇,蹙着眉头看着苏子,忽然灵机一动,在玉卿衣还未来得及拦住自己的时候就冲了上去,对苏子说:“你这花种的不对!”
苏子莫名看着她。
林若惜惴惴不安的很,她其实也是小赌一下,若说苏子好酒,花种应该不算太精通,凭借自己在御花园被人教的那点小知识,应该也足够应对一番。
果不其然苏子挠了挠头,“你别蒙我,你看我这兰花开的多好。”
林若惜指着一朵紫色中红,有十四萼,花头倒压也不特别绿的兰花说道:“先生的花种的还是不错的,比如这朵应就是兰花中名为何兰的好花,然而只色紫的就这一朵,其余皆是白色,却是下品。”
那苏子愕然,丢下手中花锄,“此话怎讲?”
“先生许是没有见过兰花中的上品,我便是见过一朵,名为陈梦良。每干十二萼,花头极大,为众花之冠。至若朝晖微照,晓露暗湿,花三片,尾如带彻青,叶三尺,绿背似剑脊。”
苏子似乎想了很久,热切的问,“这种花你是在哪里见过的?”
林若惜方要说话,已经来到她身边的玉卿衣忽然按住了她,颇有深意的回答:“苏子先生以为呢?”
苏子先生以为呢?天下至花,不是凡花,却在哪里还有?
这苏子看了眼林若惜,忽然搓了搓手中的泥,喜气洋洋的道:“走,与我回去,你与我说说还有什么好花?最近这没酒喝了,我只能寄情于花了,好是可怜。”
玉卿衣微微松了口气,心道好歹是宫中出来的人,御花园走过几遭,自己怎么就没印象见过那朵陈梦良呢?然而却听林若惜在前面侃侃而谈,已是与那苏子相谈甚欢,不觉与墨昔尘笑道:“我看你这收的便宜徒弟真不错。”
墨昔尘颔首,表示同意。
走几步,就看甚为开阔的一个空地上,几座竹屋静静的伫立着,苏子指着那里说:“唔,到了,两位兄长许是正在下棋。”
就听内中突然传来一声颇为清冷的声音:“什么情况?不是别随意放人进来么?”
苏子忙慌上前,隔屋说道:“弟弟今日所带的人,有些蹊跷。”
“什么?”
“她见过陈梦良!”
“陈梦良是谁?与我们有何关系?”
苏子这番没头没脑的说答,让身后几人都有些哭笑不得,然后他急的没耐,忽然就推开门走了进去,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或者他终于是解释清楚了,里面终于传来了那人的声音,“你们进来吧。”
三人这才踏入了岁三寒所在的房间。
房间不大。极目所望,可见简易的桌、椅,阳光顺利的透入,照在正在下棋的两人身上。依着林若惜所想,那清冷的说话之人应该就是秦竹,因为他一身青衣,平整无纹,整头长发束起露着额头,不留一丝碎发。虽已年逾三十好几,却能感觉到,此人年轻时候,应是如何美貌。但就现在,也还是那么的令人挪不开眼。
坐在他对面的,大概就是玉卿衣口中好吃的柴言,他着一身黑袍,散发垂腰,缕缕银丝昭显着时光匆匆。正如近日林若惜所感,迷恋山水之人,果是容易保持年轻之貌,单看他们三人,并没有觉出流光飞逝。
秦竹偏头看了眼几人,最后在玉卿衣身上逗留片刻,“喔”了声,“我晓得了。”
林若惜想要说些什么,玉卿衣拦住了她。
果然,秦竹又开始专心的与柴言弈棋,连苏子也是非常恭谨的站于一旁,毫无怨言。果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隐士岁三寒,只是为何他们会与自己的父皇有过来往,且还能答应替父皇保管玄天八卦中的一卦呢?
经过这番历练,林若惜有些看不透自己的父皇了,难道是早知天年将至?还是从继位就开始了如此周折的布置。
三人静静的等着,直到柴言一子落下,突然叹了声:“哎……又输了。”
这局棋终于是到了尾声。秦竹颇为满意的起身,朝着三人走去,然后站在玉卿衣面前,“你又来了。”
“是,晚辈早前就已说过,还是会来的。”
“我也说过,你再来就不会那般简单的走了。”
“是,玉卿衣知晓。”
“唔。”秦竹看玉卿衣一直非常镇定的模样,总算是有些满意,“你与你父亲还真是十分像,同样的倔强脾气。”
“自然,而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玉卿衣露出些肆意轻狂的笑,让秦竹颇为意外,他朝后退了几步,坐回原处,“我也没那么容易将东西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