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在她头上敲了下,“好好看书,昔尘,你坐那边教她,我得好好想想。”
林若惜“啊”了声,就看玉卿衣的未婚夫忽然如鬼魅一样坐在自己旁边,扯过手中的书,指着上面的字,“这个念“起”。”
“唔哦!”林若惜刚要分神去看看玉卿衣,就被旁边冷冽的眼神给瞪了回来,她倒不是怕墨昔尘,毕竟萧子凉比他还要凶神恶煞的感觉,只是一想到这人是玉卿衣的未婚夫,就如坐针毡,生怕触了对方惹玉卿衣不高兴,赶紧乖乖的坐好,跟着念了下,又拿毛笔在桌上细细学了起来。
玉卿衣立于围栏旁,抱胸思索着,如今坤卦在萧子凉手中,乾卦就在她们手里,若是先行凑齐其他图,借势邀请萧子凉合作,得到地狱门的助力,再集结以前的江湖念旧的故老,依着图中所示直捣龙穴,由萧子凉对付九天门,借九天门这条走狗将话传出,同时引凤以林出宫。
她便不信,以凤以林这般小心谨慎的人,不可能不亲自出马。凤帝凤帝,自来最喜爱做的就是亲自出兵。然后就在那最后的地点,将凤以林枭首。
脚底现在就是九天门南宫锦啊……她睁开眼,垂首看向下方,原本她对南宫锦并无任何想法,只是谁让他是凤以林的下属,是凤以林这位曾经的少年凤帝掌管武林的一枚棋子。若要除去凤以林,这就是第一个必须斩去的人啊。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讥笑了下,才回身看向房内。
烛火轻摇,但看墨昔尘教的十分认真,但凡林若惜念错了一个字,就用那书卷“砰”的一下砸去,毫不留情。
她不禁开怀的笑出了声。总算是寻见了大元的根,总算是……
只是,林若惜她的确是个女流,真的可以么?
国仇家恨,她拥有的绝对不比林若惜少,她似乎还记得就是战乱纷飞的那年,白晴姨将自己接进宫中,抱着自己痛哭。
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望着半面阴霾的天际,柔声说:“白晴自问从未对不起苍生大地,也自问一直都劝慰皇上善待疾苦百姓,只可惜皇上身染疾病已久,又如何能挡奸臣当道。可恨……白晴不是男子,无法立于朝堂之上,无法冲锋于狼烟之间,无法斩灭那些将“狐媚王朝”这四字冠于我身的奸臣贼子。”
玉卿衣听着,也跟着哭了出来。
白晴蹲下,拭去玉卿衣脸上的眼泪,“不许哭了,白晴姨就是感慨一下。”
落落余晖,偌大的宫阙,四野宁静。白晴裹着红袍,看着远方,“白晴此生,只希望能跟着皇上,他走、我走;他留、我留。锦儿,你就记住,白晴与白家毫无干系。苍天之下,白晴只有一个皇上。”
苍天之下,玉卿衣只有一个大元。
这已然是个执念,深种其根,早已长成了面前的老桂树,近似百年花。
五日之后。珍宝大会终于开始了。
林若惜虽然如今头上盖着个白家妇的好名声,却实在担心露了行藏不敢太过张扬,于是又扮回了唯唯诺诺的苏修小书生,着玉卿衣笑了好半天。
林若惜白了她一眼,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只许你假凤虚凰,不许我女扮男装么?主要还是怕下头那么多人,有人认出我来,到时候告诉门主便前路堪忧了。”
玉卿衣也觉她说的有道理,便由得她去了。
这时有人前来唤惜香公子上香,之后就要开始珍宝大会的仪式。玉卿衣招来神出鬼没的墨昔尘来替林若惜解惑,自己先行去了天井处。
林若惜这几日被墨昔尘连番摧残,也不大怵这人的冷言冷语,口中还十分欢喜的唤着:“师傅师傅,你瞧我这身小书生样子,比玉卿衣像男人不?”
墨昔尘抽嘴角,“差得远了。”
林若惜撅嘴,跟着他后头,下了楼梯,一路有他领着,绝对没有人敢生出疑问,走的十分坦荡。而天井处此刻已是人头挤挤,老桂树前搭起了半人高的台子,当中白衣翩然的惜香公子玉卿衣正在点香叩头,而案桌之上赫然是尊神像。
“赵公明。”墨昔尘淡淡的解释。
唔,财神爷赵公明,看他手持玉如意,脚踏祥云的模样,的确也堪得长天坊珍宝大会的护持大神。
坐在台子前的诸人,便是此次珍宝大会的参加者们,左右分列泾渭分明,朝廷官员与文人雅士在左面列座;而武林名宿与各路富商则坐在右面。相互之间无人交谈,都死死的盯着台子两侧早已捧着各路珠宝的侍婢们。
当然,也有很多男人,也牢牢盯着居于右边第一排的两位美人——秋夜卿与林惜苑,只是这二人,皆是目光清明的看着玉卿衣,丝毫不为外物所动。
对于偷摸站在下人堆里的林若惜、墨昔尘而言,他们就不太引人关注了。然则林若惜很在意一人,她轻轻拉了拉墨昔尘的袖子,看他瞧着自己的时候才偷偷问:“师傅,谁是南宫锦?”
她从来没见过南宫锦,所以也对这个让萧子凉纠结数年的男人,非常好奇。若他当真是木长雪,那么这位教地狱门元气大伤的主,的确是十分厉害啊。
墨昔尘点了点头,带她走到侧后方的廊下,指着人群之中坐在林惜苑旁边的蓝衣男子,“就是他。”
不过南宫锦的直觉十分之准,不过就是两人的一番对话,他就忽然回头,直直的朝着这边看来,林若惜吓的着紧藏在柱子后,只有墨昔尘与南宫锦二人眼光对视,墨昔尘毫无惧色的看着他,半晌后,南宫锦才缓缓转过头去。
林若惜抚了抚胸口,只觉方才那眼色太过犀利,以至于自己虽然逃过一劫也被那眸光的余威吓进了柱子后。
墨昔尘撇唇,大概是讽刺其胆小怕事。林若惜才不能承认,挺了挺胸又朝着前面溜去,想要从前方观一观这位传说中的人的颜貌。
这时场中已经开始呈上第一件宝贝,由个绿衣裳子的小婢给送了上去,长天坊掌柜的揭开覆在上头的软巾,像一个待嫁的姑娘,羞涩容颜终于露在了世人面前。
一盏笔,碧玉管,翠若翡翠,阳光之下映射芒光。这时惜香公子上前,小扇手中微微一转,朗声道:“江湖之中,有位隐士,名曰商容公。”
林若惜正走到一半,却被这样的开场给吸引了去,居然停了下来,先听玉卿衣娓娓道来,“商容公活到三百余岁才往生极乐,堪称在世神仙。而其手中,有一杆天香兰翠笔,从一百年前,便被传为神笔——温养五脉、玉生轻肌。所以商容公自得到此笔后,终日与之相伴,写得《灵枢要经》传世,三百二十岁时候,执笔于地,大笑数声,以年轻之貌离世而去。”
居然有这种好东西。林若惜听的出了神,扶在第二根柱子后,牢牢的看着那支神奇的毛笔。而自从玉卿衣说完后,余人皆哗,虽明知有杜撰成分在,但经由惜香公子如此评说,这支天香兰翠笔顿时身价大增,场中两位女子都动了心。温养五脉,玉生轻肌,若是即便老去容颜也不会苍老,那自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