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子进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立刻收了目光,果断转身,背对着那张床,“如此可否,在下保证会收敛声息,姑娘请好生休息吧。”
林若惜不觉好感顿生,虽然说自己痛恨大庆朝的人,也明知道此人当年说不定正是攻进景安将她们赶到海上流亡的战将之一,然则落到现实,这么正人君子的倒是不多见。
不觉话语再柔了三分,“喂,我问你,凤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即便是铁汉如斯,也听的心中一荡。柴子进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没变,目光忽然灼热起来,显然是因为林若惜问的这句话勾起了他的万丈雄心,而那个人,正代表了雄才伟略,“他是个不世出的英才,因为他才使得民有所居,民有所乐;更是个不世出的天才,用了短短数年,便使得外敌不敢侵入,国富民强,海外顺从。”
他这番话,正是用另一种方式在劝慰他刚刚认识的这位传闻中的前朝长公主。
林若惜垂下头去沉思片刻,然后慢慢的道:“他终究还是我灭族仇人。”
“成大事者,或者心狠手辣,或者无情无义,只有将自己置身于“无”字巅峰上,才可以守得万岁千秋。”不知是否林若惜勾起了柴子进对前朝的记忆,他说的也比往日多了些,“圣上此人,无情多情只在这一线之间,全看姑娘自己的命数了。”
林若惜愕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柴子进转身,第一次与林若惜四目相对,“圣上在来前曾与柴某深谈一夜,对于当年赶尽杀绝之事亦有些后悔,若是姑娘肯放下仇恨好生合作,圣上也不一定只有将你囚禁的这条路可走。”
林若惜忽然醒悟了过来,柴子进这一路一定会不断的想办法劝自己,所以这才是凤以林安排柴子进在旁的缘故。
心中有了定论,她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就势躺下,“我考虑下吧。”
柴子进就不再多说,这一夜,自是三人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日一早,林若惜就被南宫锦的敲门声弄醒,然后柴子进与那小二交代了几句,三人才轮番洗漱,待吃完早点,便立即动身。
柴子进明显是希望早些将林若惜送达凤临,南宫锦这回也算是处处受制,连林若惜看着也觉有些可怜。当然,她根本没本事可怜他人,她自己现在才是最可怜的人。
出了客栈,就看那小二已然换了辆其他颜色的无帘马车,让林若惜微微一愣。柴子进也不多话,扶着林若惜上了马车,待南宫锦坐定后,才大鞭一挥,朝着鸣锣镇方向驰去。
因着没有车帘,路旁风景在马车的带离下,携风入眼,分外美妙。尤其是在出了今县,走上了蜿蜒山路后,更是能觉出这里的奇险绝美之境。
自离开西南蓬莱之后,至达今县,不过一日光景,却能感觉到两个季节。尤其是到达风景秀丽的虎山,就已经是从夏转秋的感觉,最要紧原因便是那些连绵枫柏,霜红雾紫,点缀成林,影醉朝阳,鲜艳夺目。几片红叶落在山道旁的水流之中,随波而下,顿时让细观此景的林若惜生出感触,秋情泛心,不知这些红叶要往哪里去,也不知自己的命运将是何样。
前方两峰相夹,窄道径直通往遥远的天际。
柴子进忽然勒住马缰,马车急停,林若惜因为一时没用反应,居然扑进了南宫锦怀中。
那宛若三月春的气息,迎面扑来,教她一时呆愣原处。反倒是南宫锦,因为柴子进的突然行事而生出了警觉,双眼目视前方,冷静的道:“前方正是最好的埋伏之地。”
刚出今县,便有人劫车?
但是林若惜明显发觉,肯定不是一般的小贼,否则南宫锦不会是这等谨慎的表情。
柴子进顺手从车底抽出随身宝刀,冷哼一声,“自昨日出城不久,就有人对外散布,九天门南宫锦已经得到玄天八卦与前朝公主,自然会有贼人想方设法出手而已。”
“会是谁。”南宫锦暗忖当日此事见证人不过几人而已,方外高僧自然不会行这等嚼舌之事,但终究会有有心人传扬出去。但自己拿住林若惜……他的眸光忽然落在林若惜身上,问道:“你当日与任亦白说些什么?”
林若惜倒是坦白的很,“我说会与你同游一段时日而已。”
其实她心里清楚,十有八九是玉卿衣放出去的消息,只为了搅浑这次远行,就是徒增了不少危险。
眼下能查到他们行踪的,的确非常人。至少玉卿衣都还没有办法找到他们,却已经教人拦在了这处山涧,委实厉害。
柴子进放缓了车速,轻声道:“有多少人?”
南宫锦闭目吐息,再睁开眼时候,亦是能被其眸中掠过的神采所折服,“十人,都算一流高手。”
“你护着苏姑娘,由我……”柴子进话未说完就被南宫锦立刻打断。
他哈哈大笑一声,却让林若惜摘下假面露出她的真面目,“你以为我正道盟盟主是白做的么?我已经感觉到他们的落脚点,我现在下车各个击破,你伺机突围而出即可。”
要让林若惜陪他们一起打自是不可能,所以他们一早就已经做好了只有两人为战的心理准备,而其中一人还要看好林若惜,不让她能寻机逃跑,这其中关节也是复杂至极。
不待柴子进多说,南宫锦已经翩然而下,几番起落就已经消失了踪影。
柴子进勒马,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刚才那件事一样的缓步前行。
林若惜清楚,玉卿衣正是要一步步的靠着别人的先知先觉或者别人更高的情报网,来获知自己的行踪。当然,若对方来意不善,自己宁肯与南宫锦柴子进捆在一起,也不可以被有心之人渔翁得利。虽然不明白南宫锦此刻让自己露出真面目的缘故,但她也不能多想,先听了他的意思。
她咬牙抓紧了手旁的车栏,以免忽然加速反倒把自己甩出去了。谁让她如今武功又不太高了,就露了那么一回好手,便没有机会再练下去。
南宫锦罩上银丝软甲,展开手中折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上了山势高处,以俯瞰的角度看这伏在草丛中的数人。只有以他的身手,才能掩盖这些人的耳目,他所要找的正是这些人最泄劲的时候,才能一击制敌。
果然,当柴子进的车又停了下来,半天不往这里过来,终于有人耐不住了,说话声居然是个女子,“师姐,他们怎么还不过来,不会是起疑心了吧?”
“不可能,他们绝没可能知道我们在这里伏击。”
这二人话音刚落,南宫锦便已经从天而降,单手射出自己的折扇,朝着山谷另一边送去,而自己本人,则瞬间切向那回答的所谓师姐。
九天门门主的能力,没有人不相信。而当那银丝软甲印入眼帘的时候,几乎是瞬间便引起了这些人的慌乱。
但是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被南宫锦以不同的手法点住了要穴,纷纷倒在地上。就在同时,那一柄折扇所飞到的地方,带着强大的真力,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将对岸的五人制服,当他落在最后一人以指点住她的穴道使他无法动弹,那柄扇子也顺势回到了手中,这一连串的行动堪称行云流水,毫无破绽。即便是他的敌方,亦要在此刻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