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苍茫的草原,寒风呼啸,红日壮丽。羊群犹如一团团白云撒在了无边际的草被之中,毡房拥挤在平原高地上,门前的彩旗迎风猎猎作响。城池是用巨石砌成,宽阔的黑石街道每天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十里一岗哨,到处都是彪悍的西北汉子驾马在草地上奔走。
店铺里摆着从各地运来的货物,西北荒漠上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商道,商道通向遥远的不知名的国度。来往的商旅们选择在巨石城中歇脚。此处是北狼国的都城望京,北狼国主莫之翔带着亲兵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每天,他都要亲自上城墙眺望遥远的南方,那片丰饶肥沃的土地,就像秃鹰眼中的美食,引得各代国主垂涎不已。可是,他的野心就像北方陷阱里的困兽,徒劳地发出怒吼,却无法驰骋在自由的大地上。
坐在马车上,冷萍梦一身素服,清丽如水的容颜彷佛被岁月眷顾一般,丝毫不见疲态。她紧紧抱着小诗,心中的念头转过一个又一个,不见停歇。如今,她的身份又一次被申屠冶公告与天下,她丐帮帮主的身份甚至盖过了罗丞相之女这一身份,有岑遥和夜一航的造势,申屠冶所谓的揭穿阴谋没有得逞。在天下百姓的眼里,谁让他们过得好,谁就是救世主。一介官宦女子沦落为乞儿,在重重险境之中却能拼搏向上,获得属于自己的地位和势力,这种励志故事让天下人唏嘘不已。冷萍梦并不担心自己的名声会变得怎么样。她想要的,不过是为罗漓讨回公道,为自己洗清罪名。
可是,她还是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
马车停在西北小城里,这一行人毫不起眼,车子后面载着一些货物,旁人都以为,他们是一支普通商旅。冷萍梦带着斗篷,抱着小诗走进客栈里休息,这次,夜一航带了几个侍从紧紧跟着她,他们并没有走在一起,但是距离非常地近。
关上房门,冷萍梦铺好被子,正要休息,窗外响起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冷姑娘。”她警觉地握住随身带的匕首,打开窗子,一只小鹦鹉扑簌着翅膀飞进来。冷萍梦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是鹦鹉呢?鹦鹉绕着她飞了一圈,嘭地一声,化作一团白烟。
冷萍梦看呆了,这是变戏法么?
白烟渐渐消失,那个无良道姑又一次出现在冷萍梦面前。冷萍梦已经记不清,上次她如何出现,对自己说了什么了。这次,她依旧一袭浅黄色道袍,手中拿着拂尘,神情里混合着天真和世故两种气质。
“又见面了,冷姑娘。我是何姑子,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道姑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冷萍梦将小诗放在床上,她起身走到窗边,问道:“是为了我的事吗?”
“唉,姑娘不要这么聪明啊,太聪明的女人,注定要多苦多难。”道姑叹了口气,有些替她着急。冷萍梦看着窗外的夜色,没有动弹。
“你已经猜到了么?”道姑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疑惑,这个冷萍梦表现得很冷静,似乎已经成竹在胸了,“你猜到我的意图吗?我特地赶来告诫你一件事。”
“说吧,我能承受。”冷萍梦直直地盯着道姑。道姑一愣,这女人的眼眸深不见底,充满了坚强的信心和一股执着的精气。不愧是丐帮帮主,不愧是西北军军师啊!
“冷姑娘,战乱一起,生灵涂炭,日后势必将冤魂遍野,而阴曹地府会大肆搜集孤魂野鬼,到时候,我的禁术保不住你,你与罗漓共享一具身体的秘密就会被地府发现,此等逆天大事,地府肯定会严加处理。要么你死,要么罗漓亡……”
道姑走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桌上一盏油灯闪着有些微弱的光芒。冷萍梦呆呆地坐在桌子边,眼神游移不定。一个黑衣人从窗口闪进来。她微微愣住了。
是夜一航。他关上窗子,紧紧握住她的手,责问道:“此地偏北,天气较冷,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要是你病了,西北军怎么办?”
西北军?冷萍梦自嘲地笑了。她拉着夜一航的手说:“我觉得很痛苦,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坏人逍遥快活?”
“怎么了?”夜一航心疼地揽住她单薄的肩头。
“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去休息吧,争取明晚赶到望京。”她变化得太快,夜一航总觉得她隐瞒了很多事。其实,他知道,她一直隐瞒了很多重要的真相。可是,他不想追究。
“小心点,要是刺客来了就大叫,知道么?”夜一航刮了刮她的鼻子,亲昵地笑道。
“要想保住性命,必须压下所有的战争。”道姑的警告回绕在耳畔,冷萍梦枕着厚厚的棉布垫子,抱着小诗沉沉睡去。要她停止这场已经发动了的战争,抱歉,她暂时还做不到。
放弃,比坚守更难,因为,需要勇气。
望京。国主莫之翔坐在大帐里的王座上,一个侍从跑进来说:“王,那伙商人递来令牌,要见你。”莫之翔粗犷狂野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莫测的笑意;“带那些人进来见我。”
首先走进来的是一个身姿婀娜、步履轻盈的女子,她戴着斗篷,手里抱着一只土狼。莫之翔忍不住赞叹:“好英猛的土狼。”
“它是藏獒,叫小诗。”女子的声音明媚如同南方最暖和的一缕阳光。光听声音,便会让人心神荡漾。莫之翔是男人,他抵挡不了。
随后,一个黑衣男子走进来,他清俊贵气,穿着皮裘,蹬着马靴,莫之翔笑道:“好一个细皮嫩肉的贵公子啊。”
“见过王上。”这对年轻男女同时行了个礼,颇有默契。莫之翔笑道:“既然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就坐下来好好谈谈。”
“我们带来了书信,是南华国皇上写的一封协议,希望王上过目。”冷萍梦从怀里掏出一卷布帛。莫之翔接过,笑得有些狂肆:“姑娘为何戴着斗篷,帐子里温暖如春,无须遮遮掩掩。”
冷萍梦正要回话,夜一航走过来,帮她取下斗篷。斗篷的帽子一掀开,露出一个倾国的女子。虽然已经有所预见,莫之翔还是看得惊心。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丐?传说中挑起两国战争的丐帮帮主?
冷萍梦显得矜持有度。她微微垂着头,用清新沉着的语气说道:“王上有什么建议,尽管和我们提。协议里的,我们会照办,考虑不周的地方,请王上见谅。”
“呵呵,先坐下来聊聊。协议的事,不急。我明天就给你们答复。”
这么快?冷萍梦有些惊讶,她准备了半个月的时间来说服北狼国主呢!莫之翔起身走到他们身前,很是豪气地说道:“我是国主,我是唯一的头领,这里,我说了算。你们尽管放心。”
既然他这么说,冷萍梦也就安心了。坐在一起闲聊了半天,莫之翔问了一些他感兴趣的问题,比如水银镜子是如何制作的,比如投石机是什么样的。冷萍梦也不客气,问他北狼的战力如何,愿不愿意分割东郡国北方的土地,问他北狼的农作物种植得如何,问他商业贸易发展得如何,有什么计划和前景。她和传说中一样博闻广知,莫之翔将他们安排在城中住下。
冷萍梦抱着小诗在城中转悠,她听到一个消息。今年,遭受旱灾的北方,粮食作物减产,很多百姓得不到最基本的食物保障,国库拿出很多银子救灾,从南方的商人那里购买粮食。可是,商人哄抬粮价,北狼国为此头疼不已。
冷萍梦心中有了计较,看来,北狼国将消息隐瞒得很牢实,若非到望京来做客,她不会知道这一茬。第二天,莫之翔来到冷萍梦的住处。
“夜公子不在?”莫之翔四处看了看。冷萍梦说:“王上考虑好了?”
“你给的条件很丰厚,你们南方是主战场,我和西麦国在后方骚扰,如此算来,倒也是机会。只不过,你们有十足的把握拿下东郡国么?这个很冒险……”莫之翔负着手站在庭院里。
“王上,世事难测,相信你也听说了,我们西北军已经拿下宣州三城,现在正在巩固防线。虽然东郡国有铁甲军,但是我们有铁血之师。不冒险,怎么能得到回报?”
“你说得没错,只是……东郡国素来势大,一旦出战,就是结仇。”
看来,这个国主顾虑颇多。冷萍梦拿出杀手锏,她打开门,朝外面叫了一声:“魏师傅,来见过国主。”
一个模样精明的中年人走入庭院,莫之翔疑惑地看着来人,冷萍梦笑道:“他是我们南华国最大的粮商,不瞒国主,我们南华国引入新式栽培法,稻米谷物产量比以前翻了两番,还有很多小麦、芝麻之类的作物囤积在仓库里。若是国主愿意,我们愿意以低价出售粮食,一来,我们国内的粮食可以脱手,二来,可以博得一个好名声,三来,可以当做是结盟的一番心意,此后,我们与北狼国生死与共,互通有无,增进往来。国主觉得如何?”
莫之翔眯着眼睛,眼中露出一丝错愕,但,很快就恢复了原先的神色。他英气的脸上满是欢喜之色:“就按照协议来办,此次大战,东郡国会抽调军队去南方支援,我们组织十五支兵马在北部边境大展手脚……”
结盟之事,就这样落定了。随后,冷萍梦挥别北狼国主,带着夜一航去了西麦。同样是许以好处,分晓利害,西麦国也被冷萍梦的手腕征服,同意出兵在后方骚扰东郡国。冷萍梦给了他们一个建议,利用有利地形打游击战,利用后方资源打持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