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申屠冶正在批改奏章,几个臣子坐在下方。冬季那一场雪灾给东郡国百姓带来了很多苦处,几封急求赈灾银两的折子搁在书案上。皇帝从奏章中抬起头来问道:“此次赈灾,几位爱卿谁愿意挑此重任去安抚百姓?”
几个臣子低着头,不敢应答。谁都知道,皇帝自有主张,即使他们揣摩圣意,最终也不过是一个铺垫。果然,皇帝点了几个臣子的名,让他们即日出发去雪灾严重的地方。
“上次是瘟疫,这次是雪灾。我听先生说,最近几年,东郡会频频发生灾害,因为天降祸星。当务之急,是要稳定民心,除去祸星。”
那些臣子唯唯诺诺地应道:“敬遵皇命。”
皇帝独自走进寝宫,外面的北风依旧带着寒意,天空灰沉沉的,一看就让人很压抑。皇宫里四处亮着灯火,但寂寞却如影随形。后宫每天都在上演嫔妃之间的明争暗斗,朝堂上也并不太平,他有些倦了,铲除了那么多威胁,抚平了那么多所谓的党羽,可是,他依旧活得不平静。寝宫里点了龙涎香,申屠冶坐在红木圆桌边,一个侍从端来一只漂亮的蓝瓷酒壶。
“这就是青花瓷酒?”他皱眉问道。
“皇上,是从茂州得来的酒方。”那侍从低声应道。
申屠冶给自己倒了杯酒,呷了一口,绵柔甘醇,后劲十足,浓香回绕在舌尖。他自语道:“罗漓,真是朕小看了你。可惜,你是祸星,朕不得不除了你啊。”
一个暗卫从阴影里钻出来,跪在地上。申屠冶说:“派我的亲卫化装成商人,去南华国,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茂州丐帮的事,暂时别理会。”
那暗卫得令,退下去了。申屠冶捏着自己的太阳穴,躺倒在床上,一旁的近侍上前问道:“皇上晚上翻谁的牌子?”
“丽妃最近安生点了么?上次她动了手脚,想对朕下药,朕还没找她算账呢!”
那近侍吓得跪倒在地上,抖索着回道:“皇上,丽妃娘娘,她,她的事,奴才并不知晓。”
申屠冶哼了两声,没有继续问下去。夜渐渐深了。寂寞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这时候,坐在院子里和喜儿一道缝补褡裢的冷萍梦,心中却是暖暖的。下个月,就是云溪城的乞丐节。她是副帮主,又掌控着丐帮的财力,这个节日,自然要她组织的。
喜儿将烛火拨亮了一点,笑嘻嘻地对冷萍梦说:“姐姐真的要和岑王爷一起去西部吗?”
“一航他没空,他要回家一趟。不然,我肯定找他一起去的。”冷萍梦捏着针线,其实这个活计可以交给下人来做,但是,她想陪一陪喜儿。喜儿为她的计划付出了很多心力,她有些过意不去。
“夜公子真是个神秘人,他从来不提他家里的事,现在忽然要回去,是不是出了什么情况?”喜儿有些担忧,“他武功那么好,要不是他,丽妃派来的刺客就要得手了呢。”
冷萍梦叹了口气,说:“喜儿啊,女人对男人,要宽容一点,不要斤斤计较,就算他不提家里的事,你也别太介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秘密是自己的底线,是不可触犯的,知道么?总有一天,他会告诉你的。时候未到而已!”
喜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加快了手下的动作。冷萍梦给她披上一件御寒的裘衣,做生意赚了不少钱,他们手头宽裕,所以,买起东西来也很大方。
木婉推开院子的门,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女弟子。女弟子提着一个食盒。木婉说,她按照喜儿教给她的法子,煮了一大锅海鲜饺子。晚上冷,她特地送一些来给熬夜的喜儿和冷萍梦吃。
乞丐节就要到了,朱雀宫最近很热闹。酒坊里聚满了贪酒的客人,演兵场上每天都有武人在比试,燕小青加了两处岗哨,以防****发生。
不过,这里的乞丐都很安分,不会轻易聚众闹事。聚伙为帮、打炮不平,本是天下丐帮的宗旨。在茂州时,吴长老经常出去救济穷人,孙长老也经常去教训街头的纨绔子弟。
除强济弱,重诺守信,本是丐帮为人的准则。
“帮主啊,你马上要和岑王爷一道去西部,这个,你可不可以……”木婉犹犹豫豫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帕子上绣着粉荷和蜻蜓,倒有几分雅致。
“我懂了。木姐放心,我会传达你对王爷的敬意。”冷萍梦好笑地接过帕子,将帕子郑重地塞进自己怀里。木婉高兴地搂住她说:“帮主真好。”喜儿在一旁欢乐地吃着饺子,她漂亮的杏眼眯成了一条缝,木长老的手艺大有长进啊!
春天的气息提前逼近了这片大地。官道两旁,长满了新绿,树枝上冒出了蓓蕾。不愧是四季如春的南华国,气候比东郡好多了。冷萍梦坐在马车里,握着一卷史册认真地读着。
一旁的岑遥不解地问道:“帮主为何喜欢读史?女孩儿家,应该读些诗赋陶冶情操。”他可不会承认,冷萍梦对他的态度丝毫没有其他女子那般热忱,这让他颇受打击。
“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鉴可以知兴衰,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冷萍梦不冷不热地回答,“我身为帮主,应该替丐帮指明一条正确的道路。引路的人,往往比普通弟子更需要使命感。若是胸中无风云,哪来的慧眼识天下之势?”
岑遥淡淡地笑道:“帮主果然是智慧之人。”
冷萍梦阖上书册,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岑遥。岑遥有些吃惊,这是什么意思呢?送帕子给情郎,是一项风俗。他可不认为,冷帮主会平白无故地看上自己。
“我们帮中有女子对王爷甚为仰慕,特地缝制了一块布帕送给王爷,权当一点微薄的心意。王爷,随便你怎么处置这块帕子。”
岑遥的唇角蠕动了几下,最终,没有说什么。他将帕子折叠整齐,收进袖中。
“你和夜兄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忽然问道,“夜兄看起来不是个有决心的人,他陪伴你这么久,定是对帮主存了几分怀念。”
坐在马车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为了避免尴尬,两人并排着坐在后面的位置上。冷萍梦无奈地回道:“王爷,夜一航只是看起来风流,其实是个好人。”
好人?岑遥差点没笑喷。冷萍梦闭上眼,靠着车壁,不作理会。岑遥很快就明白过来,原来,她是在敷衍自己。这个回答,让他好生伤心啊!
“帮主不想知道此去西部,会发生什么变故吗?”岑遥也靠在车壁上,低声问了一句。
“王爷。”她收紧了身上的裘衣。
“嗯?”
“你为什么不骑马?一航告诉我,大凡男人,都喜欢马上英姿。为何王爷这般洒脱的人,不喜欢骑马,却要和我一样赖在车里呢?”她开玩笑似地说道。
岑遥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什么来。冷萍梦偷笑了一下,问道:“国相的独子,真的病得厉害?”
“他最近经常呕血,血中有一种黑色的小虫子,城中名医束手无策。我们的猜测是,他中了一种蛊,蛊术向来神秘。所以,才会邀请你去一趟奇牙山密地。”
“王爷为何要跟着我来?你不怕危险?你可是千金之躯。”
“这个……”难道要他说,他的目的是气一气那个气势凌人的夜一航吧!夜一航正巧要回家处理家务,本来岑王爷不打算随行,一听说夜一航赶不上这次行程,他立即要求陪同冷萍梦一道去密地查探消息。夜一航自然是万分不情愿。可是,冷萍梦拍板的事,他不敢反驳。
“此次若是能找到下蛊的女子,救回殷国相的独子,国相会许我们什么好处?”冷萍梦认真地问道,她语气真诚,毫不掩饰心中的渴望。
岑遥似乎料到她会这样问。他也认真地回道:“国相手握兵权,你可以去军营里看一看。”
这话里的暗示不言而喻。冷萍梦知道,这个殷国相并不是雷厉风行的人,他特别宠爱家中唯一的儿子,本人的性格有些冷漠和与世无争,南华国的皇帝就是个傀儡。军权有国相,朝堂上有看似无所事事的岑王爷。若是能从国相那里入手,她的计划兴许可以大进一步!
至于,这个岑王爷么,只要他不坏自己的事,她相信,会有奇迹发生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