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枯谷以前并不是枯谷？
戴小蛮怔了怔，突然想起之前打开窗后看到的那一幕，万枯谷寸草不生，满目疮痍，又怎能让人联想到以前开花的样子？
半晌，她忽然反应过来，低头看向手中这只小瓷瓶，道：“它是做什么用的？”听这名字就不觉得这药是医人的药，倒像是什么歪门邪道搞的邪药。
褚惟心静静地看着她，清冷的眸子流转着光泽，他缓缓道：“可以忘掉想忘掉的一切，没有忧伤。”
清风吹过，雁过留声。
戴小蛮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手上这只小瓷瓶。
可以忘掉想忘掉的一切，没有忧伤……
杏眸倏地瞪大，她忙将这只小瓷瓶推了回去，甩了甩手，看向褚惟心，道：“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后退了几步，“不要不要，你自己留着吧，我还不想当一个跟傻子没什么两样的人。”
褚惟心轻笑一声，清冷的眸子微微一敛，将小瓷瓶又拿了回来，放回了那排瓷瓶中。
戴小蛮看了一眼那排小瓷瓶，杏眼看了看褚惟心，想了想，道：“有没有什么值钱点儿的药？”什么都不拿走的话又太可惜了，这里这么多药，反正也不要钱，不如拿几瓶走，以后卖钱也能卖不少。
褚惟心当然不知道她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我这里的药都很值钱，看你需要什么了。”
戴小蛮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道：“有没有什么续命的药，或者是百解丸什么的？”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她经常听那些说书人讲到这些奇药，每每都听得戴小蛮心痒不已，恨不得弄上两味这样的药来。
褚惟心低头看了戴小蛮一眼，淡笑道：“续命的药？百解丸？”他走了过来，将戴小蛮挤到一旁，把她身旁的那只药罐子拿了过来，“戴小蛮，你还能再想美点儿吗？”
戴小蛮瞪着他看了半晌，小声道：“重生果都能有，续命的药和百解丸怎么就不存在了？”
褚惟心手下微微一顿，接着又走到另一边，道：“年纪轻轻就想着续命什么的，你也真不愧是你。”拿起一只小勺子，将药罐子里的药都舀了出来，“还有百解丸什么的，那种药基本上配不出来，什么毒就该用什么药解，哪有一药解百毒的，真会想。”
戴小蛮抿了抿嘴，看了他一眼，道：“没听过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像我这样的好人，当然要防着点儿，又不像你，高枕无忧地可以活上那么多年。”再说了，她不过就是不了解医术，说几句行外话，至于被嘲笑吗？
褚惟心看也不看她，拿起一旁刚配好的药，丢给她，道：“戴小蛮真该改名叫李小花了，像个村姑似的一点儿见识都没有。”
戴小蛮接过他丢来的瓷瓶，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看着瓷瓶，转了转瓶身，没见到什么字，她不禁疑惑道：“这又是什么？”打开瓶塞，轻轻嗅了嗅，味道很香，还有种淡淡的甜。戴小蛮倒了几粒放在手心，白色的药丸，看起来就像糖丸一样。
褚惟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弯起嘴角，轻声道：“治臆想症的。”
戴小蛮手一顿，忙将药丸倒回瓷瓶里，堵上塞子，一把将瓷瓶按桌子上，怒道：“你先把你自己治好吧！”
万枯谷这个地方并没有戴小蛮想象中那么漂亮，放眼望去，辽阔的山谷竟无一活物，土色的赤石身上，尽是枯萎的花草。
难怪这里叫万枯谷。
听说医者尽出万枯谷，除了褚惟心，云箬也是万枯谷人，这两个人都是妙手回春的医者。
戴小蛮静静地坐在山石上，看着这崎岖不平的山谷，一种苍凉的萧条感扑面而来。
听钟奉月说过，万枯谷地质特殊，总是生长着一些别处没有的奇材妙药，所以万枯谷出医者，也不是空穴来风的说法。
只是戴小蛮没想过万枯谷如今会变成这个样子，就像是生命之源被吸走了般，只留下了一个空空的躯壳。
忽然，眼前一道金辉飘过。
戴小蛮皱了皱眉头，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抬起头看向四周，空空如也。
就在她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又飘过一道金辉，她猛地抬起头，看到一道金辉飘在空中，并且不停地向着一个地方飘去。
戴小蛮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她小心翼翼地跟在这道金辉后面，绕过山石，爬上土坡，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到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前，这道金辉才消失不见。
戴小蛮找了半天，确定那道金辉是真的不见了。她抬起头，仔细看着眼前这棵梧桐树，这棵梧桐树已经没有树叶了，枯着秃枝，变成了一棵死树。
她走到这棵梧桐树前，伸手轻轻摸了摸树身，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她又抬起头看向树梢，这棵树一定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连片枯叶都没有。
戴小蛮转过身去，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平地，这个平地应该是山脚下，空旷的地面遍地都是赤石枯木，一眼望去，凄凉空荡。
她从没来过这里，也不知道这里离住处究竟有多远。戴小蛮抿了抿唇，抓紧衣袖凭着感觉向前走去。
忽然，那道金辉再一次出现。
戴小蛮紧紧地盯着那道金辉，那道金辉正在向前飘去，戴小蛮不敢松懈，忙跟在后面一路小跑着。
那道金辉飘来飘去，时不时落下一星半点儿，若不是戴小蛮亲眼看见它好几次，还会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那道金辉带着戴小蛮一直走，忽然停在了一个山洞前。
戴小蛮停下了脚步，那道金辉绕了几圈，飞进了山洞里。
戴小蛮探着头看向山洞，里面漆黑一片，戴小蛮心里有些没谱，她没敢再向里面走。
她想了想，又向别的地方走去。
说不定刚才那真的是她的幻觉，世上哪有这么玄乎的东西？
戴小蛮一边摇头一边走着，耳边忽然隐约传来一阵练剑的声音。戴小蛮愣了愣，忙向着声音发出的那处走去。
绕过小山坡，戴小蛮向下一看。
“轰”的一声巨响传出，打破这安静。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赫然裂开，剑影锋芒一闪而过，翩若惊鸿，那抹犹如蛟龙的白衣翩然掀起的一角缓缓落下。
戴小蛮瞠目结舌地盯着那棵树，出神间，那抹白影锋招一现，身形一闪，瞬间刀光剑影挥舞空中，犹如灵蛇四蹿，手中长剑一指，一声惊响，一阵疾风卷地而上，飞沙四起，“轰隆隆”的一声，那棵树从中间被斩断，缓缓倒下……
戴小蛮抬头看向那人，那抹一尘不染的白色映入眼帘，显然也是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他转过头去。
四目相对，戴小蛮怔了一下。
钟奉月也愣了一下，他弯起嘴角，收起天赐剑，道：“小蛮在这里做什么？”
戴小蛮回过神来，忙从小山坡上走了下来，她抬头看向钟奉月，道：“刚才……”刚要说出的话，忽然又收住。想了想，戴小蛮决定把实话说出，她指了指身后，硬着头皮道：“刚才有个奇怪的东西把我带到这边，好像是一道光，后来它进了山洞，那个山洞就在小山坡后面。”
钟奉月微微一怔，白纱帽下墨眸看向戴小蛮，他道：“光？”他见戴小蛮神情认真，微微一笑，“那我们便去那山洞看一看吧。”
戴小蛮眨了眨杏眸，看向钟奉月。他居然相信她说的话了？
面上一喜，她忙拉住钟奉月的衣袖，说：“好！”
二人一道上了山坡，戴小蛮带着钟奉月走到那道金辉消失的地方，她来回找了找，忽然看到了那个山洞。
“就是这了！”她指了指山壁上的山洞，抬头看向钟奉月，道。
钟奉月走过来，向里面看了看，眉头微微蹙起，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转头看向戴小蛮，她一脸兴奋的模样，他扬起嘴角，笑道：“我们进去吧。”
戴小蛮点了点头，跟在钟奉月后面，向里面走去。
山洞的前方是一片漆黑，又暗又静，走在这里，脚步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钟奉月向里面看去，眉头轻蹙，万枯谷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山洞？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隐有一些光亮，戴小蛮从钟奉月身后探出半边脑袋，向前看去。
“这个地方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钟奉月轻声道。
尽管声音很小，在这空荡的山洞中也回荡了半天。
戴小蛮抓紧了钟奉月的衣服，小声道：“嗯。”
二人忽然走到了一处空地，戴小蛮从钟奉月的身后走了出来。
这里是一处洞穴，里面是一张石床，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几幅画，一旁还摆着笔墨纸砚。不算太大的洞穴里，峭壁上亮着几支蜡烛。
烛光摇曳，一切寂静无声。
戴小蛮抬头看向钟奉月，钟奉月菱唇轻抿，他低头看向戴小蛮，轻声道：“不对，这里应该有人来过。”他的视线扫过峭壁上的蜡烛，“这些火烛还亮着，就应该有人住才是。”
戴小蛮觉得这里太陌生了，她下意识抓住钟奉月的衣袖，抬头看了看四周，道：“万枯谷有多少人？”
钟奉月轻轻摇了摇头，看着洞穴，菱唇轻启道：“据我所知，真正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多，并且神医他们也没有说过这里还有他人。”
“会不会是哪个下属住在这里？”戴小蛮抬头看向钟奉月，轻声道。
钟奉月走到石桌前，轻轻翻了翻上面的几幅画。
戴小蛮也跟着走了过去，视线一扫，脑中猛地一震……
“小蛮？”钟奉月的声音像是从千里之外传来的，飘了很久才飘到戴小蛮的耳朵里。
戴小蛮缓缓抬头看向钟奉月，发现他正担忧地看着她。
戴小蛮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脑袋，皱了皱眉头，道：“肯定是给那碗药补的，现在头都有些疼。”
“没事吧？”钟奉月看向戴小蛮，抿了抿唇。
戴小蛮弯起嘴角，看向钟奉月道：“没事。”
钟奉月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好。”说罢，又低下头去看着画。
戴小蛮也看向石桌上的那几幅画。
第一幅画，画的是一处碧水池子，云雾缭绕，池子的四角各有一只凤头，凤的嘴里向下流着水，池子上漂着花瓣，不远处还有几座假山石，仙气袅袅，美不胜收。
第二幅画，画的是一间红绸漫天的屋子，木床上红纱轻掩，不远处还有一张檀木桌，花笼凳静静地摆着，红烛轻亮，照亮了整间屋子，靡丽的红绸像是真的般，引人入胜。
戴小蛮静静地看着这几幅画，画上的地方异常好看，戴小蛮说不出来究竟哪里好看。
“凤凰游，凤凰游，凤凰栖枝头……”脑海中忽然飘过这句话。
灵动的杏眸渐渐涣散开。
“凤凰游，凤凰游……”
戴小蛮缓缓抬起头，看向钟奉月。
钟奉月低下头，见戴小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以为她哪里不适，轻声问道：“怎么了？”
戴小蛮静静地看着他，一双杏眸微微放空。
白纱帽下，眉头轻蹙，钟奉月不禁抿了抿唇，道：“小蛮？”
戴小蛮看着他，忽然轻轻弯起嘴角，小声道：“亓官无月。”
钟奉月墨眸一怔，他浑身僵住，菱唇微微轻启。
她刚才……刚才说什么？
戴小蛮缓缓走到他身前，伸手将他的腰搂住，将头埋在他的胸口，轻声道：“亓官无月……”
钟奉月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戴小蛮，红润的菱唇轻轻抿起，一双墨眸忍不住轻颤。
钟奉月动了动菱唇，看着紧紧搂着她的戴小蛮，喃道：“小蛮……”
她为什么会知道他……
戴小蛮忽然松开抱住他的腰的手，轻轻后退几步，然后抬起头，微微放空的杏眸看向他。
那张秀美的桃心脸此刻微染淡粉，双鬓鸦雏色，娇丽妩媚，朱唇皓齿，嘴角轻扬。她静静地看着他，伸出手，纤长的手指轻轻解着身上的衣带……
碧色长袍滑落，一截诱人的香肩露了出来，几缕青丝落在白皙的脖颈处，幽韵撩人。
钟奉月一怔，他回过神来，见戴小蛮杏眸空洞，白纱帽下，眉头轻蹙，一把将她滑落到肩膀处的长袍重新拉了上去，然后将她打横抱起，长腿一迈，向山洞外走去……
走出山洞后，阳光刺眼，钟奉月低头看向戴小蛮，戴小蛮已经昏睡了过去。
红润的菱唇抿了抿，他抱着戴小蛮，脚下一点，快速向住处飞去。
山壁洞口，一道金辉飞过，消失在空中……
新月如钩，烛光摇曳。
褚惟心收回手，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的戴小蛮，又看向一旁一脸担忧的莫心和菱唇紧抿的钟奉月，淡淡道：“她身上体力消耗太多，导致身体极度疲惫，因而进入昏睡，休息一夜就好，并无大碍。”
体力消耗太多？
钟奉月轻皱眉头，戴小蛮一直跟着他，也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怎么会消耗了这么多的体力？
还有，在山洞里，戴小蛮那异常反常的举动……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奉月抬起头，看向褚惟心，轻声道：“请问神医，这万枯谷除了你和萧夫人，可还有其他人居住？”
莫心微微一怔，抬头看向褚惟心。褚惟心清冷的眸子敛了敛，他看向钟奉月，轻声道：“是有一个。”
白纱帽下，红润的菱唇轻轻动了动，道：“谁？”
褚惟心看着钟奉月，清冷的眸子流转着光泽。
“画仙凤于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