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渐渐过去,那一次塞外惊魂之后,再没有发异常的事,似乎一切都如常,风平浪静。
墨玉却只觉这一片天下太平的景象下,波诡云谲,暗流涌动,孕育着更凶险的惊涛骇浪。
前去永和宫的时候,又似乎看见大子在责骂身边的侍卫太监,墨玉摇摇头。
一废之后,太子的行径非旦未有一丝收敛,反而更加行事乖张,暴躁多疑,墨玉冷眼旁观,既厌恶又暗自叹惜,原本文武兼备,才能也可称卓越,却最终要落到人神共憎的可悲境地,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呢?欲望,总是让人迷失了本性,对权利的欲望,终究会彻底撒裂父子兄弟的骨肉情谊。
康熙五十二年已渐渐逼近,想到这,墨玉的心中又开始有些惶惑起来。
进了永和宫正殿,转过碧纱橱,一眼看见宝芝站在暖阁门口,侧耳听里面说话,墨玉嘴角轻勾,偷偷走到她身后低声道:“大胆,竟敢偷听。”
宝芝吓得三魂掉了两魂,捂住嘴才没发出尖叫来,转过来见是墨玉,手按胸口,急喘好几口气,半天定了心神,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轻声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犯着险,还不是为了你……”
墨玉惊讶的看着她,宝芝摇摇手,又用手指指里面轻声道:“在说你呢。”
墨玉心中仍是疑虑重重,宝芝拉着她一起在门边听着,一边压低声音道:“十四阿哥府上的侍妾刘氏,殁了一年了,听嫡福晋说,这一年多十四阿哥每晚都在书房读书,除了偶尔到嫡福晋那里,从来不去其他几位福晋房里。娘娘为这事儿,在训斥十四阿哥呢。”
墨玉白了她一眼,“那你还说是在说我?我可没空听墙根,送了些新茶过来,你不在,我交给碧桃了。”
宝芝在她额头狠狠一戳:“真真是个没良心的死丫头,在我面前还装腔作势。十四爷是为了谁?就是那刘氏夫人,我也见过,也有几分象你呢。”墨玉呆了一呆,红着脸发作道:“你胡说什么?”
却听见里面德妃的声音蓦然大了起来:“你……上次太子爷向你皇阿玛提墨玉的事,你皇阿玛的态度,难道你看不到吗?不要说墨玉她原本就身份不明,就算她不是汉人女子,她的事,除了你皇阿玛自己开口,谁也不能提,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故意这样来戳额娘的心?”
十四扬着声音恨恨的道:“那我就等到皇阿玛开口那天。”
“你……”德妃只说了一个字,便不断咳嗽起来。
“额娘……”两个人同时出了声音,原来四阿哥也在里面。墨玉顿时呆在原地,只觉心乱如麻。
宝芝回过头看了发呆的墨玉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干巴巴的笑道:“你送的茶叶在哪儿呢,正好我一起去看看到底有多么好。”说罢拉着墨玉出了正殿。
走出正殿,墨玉轻声道:“我先回去交差了。”说罢也不管宝芝反应,只顾自己走了。
宝芝在她身后望着,只觉她身影孤单,令人怜惜,却百般无奈,只能摇头叹息。
走不出多远,原本微微飘着雨,渐渐大起来,墨玉一怀的心事,竟似一点感觉也没有。
“发什么呆呢?下雨了,也不知道吗?”有人从旁边的亭子里伸出手来,一把把她抓了过去。
她回过神来,转头看是十三。
原是在这里等着四阿哥出来,却看见她痴傻呆楞的在雨里走着,不由皱眉看着她:“你又在想什么?一副丧气样子?”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墨玉茫然摇了摇头。
刚才听到的那一番对话,让她蓦然又面对了现实,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原来自己永远是身不由己的,即使看开,即使随心所欲,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自欺欺人……他曾说,能得心安,何乐不为?
可是一时的心安,一刻的快乐,之后呢?
她苦涩的一笑,对十三行了一礼道:“奴才还要回去交差,先告退。”站起身来,快步走出小亭,又跑了几步进了围廊,转角便不见了。
十三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发了半天呆,她究竟怎么了?
自己也不能完全知道自己怎么了,墨玉呆坐在房内悲哀不已,原本已经下定了决心,象那日的烟花一样,只求那最美的一瞬,可是终究不能,今日才又发现,在这冰冷森严的皇宫,注定要身不由己的过着每一天,注定了只能等,所谓追求二字不过是奢谈而已。
而自己在等什么?
等着一切结束?
或者是等着那个无论如何挣扎也必然要走向的结局……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