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最近她身体不好，好几天没去单位上班了。抽时间咱们一起去看看她吧！”伊凡跟叶茂盛、朱大勇商量道。
“病了？什么病？”马良驹问道。
“不知道，听说是感冒了。”伊凡回答说。
“我看不是。我听姚桐说，她那病完全是精神方面的，可能与马哥结婚有关系吧？”朱大勇笑着说。
马良驹听了，一脸的严肃。
大家谈着谈着，话题又转移到了姚桐身上。
“前些日子，大家都疯传姚桐跟安洪祥怎么样怎么样的，那段时间，我真有点担心她。还好，结果不错。”叶茂盛说道。
伊凡一脸坏笑地说：“安洪祥那家伙真有两下子，一着高棋，让所有人都闭了嘴，可就是苦了他老婆的表弟了！”
马良驹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道：“他俩真有那事？永平公司的很多营销员都说姚桐跟安洪祥这样那样的，安洪祥过去的办公室主任也到处说安洪祥跟姚桐关系不正常。”
“可能是真的。听说安洪祥的老婆还跑到市农村信用社大闹了一场，被逼无奈的安洪祥才想出了逼刘洋娶姚桐的损招。”叶茂盛说。
“虽然姚桐那样做不太光彩，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那么办，安洪祥那个老色鬼能把业务给她吗？唉！当营销员真是连人格、灵魂都没有了！”伊凡摇头叹息道。
“营销员不容易干，不能把营销工作当一辈子的事业，积累一定的客户后，该转行的还是要转行。我近期就有这种打算。”
大家都问叶茂盛不当营销员后准备去干什么。叶茂盛故弄玄虚地说，过两天就知道了。
叶茂盛端起一杯酒站了起来：“一会儿我还要去见我将来的东家，把最后几件事情定一定。这杯酒我敬大家，一是祝贺老马喜结连理，二是感谢哥几个这么多年来的关照。”叶茂盛喝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叶茂盛所说的将来的东家，是滨城市东方船务运输公司，公司老板名叫何百川，绰号“何大拿”。
何百川原来是打鱼的，后来贷款买了一条货船跑运输，借着有一个在滨城市港务局当副局长的姐夫，承揽了不少货物运输生意，逐渐在滨城市发展成为具有相当规模的私营船务运输公司。
叶茂盛通过朋友的介绍跟何百川认识后，就把何百川发展成为永泰寿险公司的客户。
叶茂盛在滨城营销员队伍甚至在整个滨城保险行业都相当有人缘，是营销队伍中的一面旗帜，不仅业务做得好，客户服务也是众口一词，像何百川这样的大客户，叶茂盛更是悉心管理、热情服务，很快两人就发展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何百川对叶茂盛的敬业精神十分认可，对叶茂盛身上那种执著、韧劲十分佩服。在何百川看来，在中国，最难推销的产品是保险，最不容易做的职业是营销员，在社会对保险普遍不认可、对保险营销员敬而远之的情况下，叶茂盛能把营销业务做得那么出色，没有较高的综合素质和较强的拓展能力是不可能做到的。
“保险营销员都能干得那样出色，还有什么行业他干不好的呢？”何百川在不同的场合、跟不同的对象，不只一次地这样说过。
何百川经过反复考虑，并征得副局长姐夫的同意，最终决定聘请叶茂盛到东方船务运输公司担任副总经理，专门负责市场营销和客户管理工作。
在营销员队伍里摸爬滚打了多年之后，叶茂盛感觉自己身心疲惫，工作也越来越缺乏激情，时间一长，就产生了试试其他工作的想法。一次偶然的事件，彻底坚定了叶茂盛转行的决心。
有一次，叶茂盛跟几个同学一起吃饭，席间，一位同学把叶茂盛介绍给他的一位朋友，那位同学的朋友用警惕的眼光看了叶茂盛很大一会儿，临了来了一句：“你是保险营销员？好人还有干那种活的？”气得叶茂盛真想站起来揍他个满脸开花。
社会上对营销员不理解还情有可愿，总归他们对保险行业、对保险营销员这种职业不了解，但行业内部人员对营销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偏见让叶茂盛难以忍受。
应该说，营销员对中国保险业的发展贡献巨大，是近三百万营销员托起了中国保险这艘巨轮，但他们得到的与付出的却不相匹配：在行业内部，很多人认为，保险行业之所以在社会上没地位、受歧视，主要原因是营销员队伍整体素质太差，要钱不要脸，把行业“做坏”了；从营销员个人利益保障来看，保险公司跟营销员完全是一种买卖关系，没人替营销员考虑个人保障问题，营销员普遍缺少归属感和安全感，都认为自己仅仅是保险公司的一杆枪，一种生产工具，当枪和工具还有使用价值的时候，保险公司还把他们当人看，但这杆枪或工具没有什么使用价值或使用价值较低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像扔垃圾一样扔掉，一点不会觉得可惜，也不可能有怜悯之情。因此，营销员作为保险公司的一个特殊群体和社会上的一个较为特殊的职业，社会地位尴尬，生存环境恶劣。
叶茂盛是滨城永泰寿险公司由营销员转为公司正式员工的第一人，转正之后的叶茂盛感觉自己虽然身份变了，但工作性质跟营销员没任何差别，也是天天跑客户，做业务，工作中跟普通营销员一样，经常受到不解、误解、曲解甚至妖化，心理上感觉很憋屈。
有时候叶茂盛也感觉自己挺幸运的。他认为，要是自己没有从事过保险营销这个行业的话，就不可能了解那么多的社会百态，认识那么多的客户朋友，更不可能学到在其他行业里可能永远学不到的东西。
正式接受东方船务运输公司聘请的当天，叶茂盛就向樊童和吴思远递交了辞职申请。
“你是保险行业的一面旗帜，干得那么出色，为什么要辞职呢？是公司关心不够，还是政策不到位？”樊童黑着脸，十分不解地问道。
虽然公司里早有人传出叶茂盛准备转行的消息，但樊童、吴思远等人还以为是营销员之间开玩笑的话，从没把这种传闻当真。在樊童等人看来，叶茂盛从事保险多年，客户积累较多，在行业内获得的荣誉无数，是东南永泰寿险公司甚至东南保险行业的一位标志性人物，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多年积攒起来的资源去从事一个根本不了解的新领域，除非他大脑有毛病。
吴思远试探着问道：“叶经理不会是转投其他保险公司吧？”
叶茂盛笑着说：“领导想到哪里去了？自打从永平公司回到永泰寿险公司后，我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规矩，只要干保险，就不会选择其他保险公司了，除非永泰公司不要我了。我跟东方船务运输公司的何总既是客户关系，也是朋友关系，他一直想让我过去帮帮他，我也想试试自己除了能干保险，还能不能干得了其他工作，所以就接受了他的聘请。”
“何大拿出多少钱聘请你？五十万？一百万？”吴思远笑着问道。
“哪有领导说的那么多？基本薪酬二十万，完成任务后还有点提成。”叶茂盛笑着说。
“那你去他那里干什么？你在咱们永泰寿险公司哪一年少了这个数？”樊童伸出右手比划着。
“不是钱的问题。我感觉自己在保险行业已没什么潜力了，只是想换换工作环境，涉足一下其他领域。请领导们谅解。”
吴思远说：“你是咱们滨城永泰寿险公司最优秀的业务员，也是公司第一个由营销员转为正式员工的人，你天生就是一个干保险的材料，你不干保险，对行业是一个损失，对你个人也是一种损失，我跟樊总都希望你能再慎重考虑考虑。”
叶茂盛把在保险公司当营销员这些年的经历、想法、委屈、收获和希望开诚布公地跟樊童和吴思远谈了，并下定了离开保险行业的决心，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先接受了人家的聘书才向公司提出辞职的。
看到叶茂盛决心已定，知道再怎么做工作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樊童只好非常不情愿地在叶茂盛递交的辞职报告上写下了“同意”两个字。
叶茂盛正式去东方船务运输公司报到的前两天晚上，朱含韵召集其他营销部经理和叶茂盛所在部门的几名营销员一起给叶茂盛举行了一个送别仪式。梅花雪推说自己有事参加不了，姚桐说自己妊娠反应得厉害也不能参加。
朱含韵、叶茂盛、伊凡、朱大勇以及叶茂盛部门的四名营销员依次落座后，朱含韵首先表达了祝愿：
“在座的各位都是跟叶经理一起进公司从事营销工作的，生活上叶经理是我们的大哥，工作上是我们的表率。叶大哥就要离开保险行业、离开营销员队伍去一个新的行业了，虽然有些不舍，但感到十分欣慰。让我们一起预祝叶大哥在新的领域，取得比保险营销更大的成绩！”
伊凡说：“叶大哥的选择是一个明智之举，你给我们在座的每一个都提了一个醒。过去有句话叫‘学而优则仕’，我看我们这些人应该好好向叶大哥学习，销而优则跑！”
朱大勇一听，笑得把酒喷了一地。
“大忽悠就是大忽悠，什么销而优则跑？叶大哥那叫跑吗？那叫急流勇退，择木而栖。”
“啊呀，‘大油’，几天不见长见识了！到哪儿学来的？听说你现在正在读书，准备五年内完成小学全部课程，看来传说是真的了？”伊凡一脸严肃地开玩笑道。
“发奋学习是真的，但不是补小学课程，而是读MBA。MBA你懂吗？”朱大勇对伊凡装出一副瞧不上的神态。
“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能侃了，自己的名字刚学会写，还读什么BA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你的营销员吧！”伊凡拍着朱大勇的肩膀，笑话道。
叶茂盛笑着说：“你们两个人使劲掐，以后去了东方公司，再看你们两个活宝掐就难了。”
朱含韵说：“保险营销是从国外学来的，在国外是一个很受人尊重的职业，可一到中国就变了味，变成了一个人见人烦的职业。叶大哥，我们都支持你的选择。”
朱大勇说：“是啊。保险这个行业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人在前面冲锋陷阵，能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吗？可我们当营销员的，除了天天挨白眼、挣了个酒精肝，还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得到！要不是为了挣那几个鸟钱养家糊口，鬼才当营销员呢！”
伊凡也附和道：“在营销员这个队伍里摔打几年，脸皮练厚了，就跟叶大哥一样选择一个体面的工作干干，钱多钱少无所谓，最起码有尊严、心情好。”
叶茂盛说：“你们两个说得都不对！虽然社会上对营销员有偏见，但这是暂时的，不可能永远这样。以我这些年从事营销工作的经验和体会来看，营销工作是一份十分锻炼人的工作，只要我们在拓展业务时讲诚信，在客户服务过程中讲究一点艺术，肯定能干出成绩来。”
“叶大哥说得对！社会上对营销员有偏见，除了不理解以外，更重要的还是营销员队伍素质良莠不齐，拓展客户时急功近利。刚才你们两个人说起学习的事，我看就很有必要，只有不断充实自己，才能把营销员这份工作干好。叶大哥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朱含韵说。
过了一会儿，叶茂盛似有顾虑地问道：“含韵，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你，就是没有逮住一个合适的机会。今天没有外人，我想问问你，你跟马良驹为什么最终没走到一起呢？”
朱含韵不自然地笑了笑，幽幽地说：“可能是前世就没修来那份缘分吧？”
“良驹那人不错，豪爽、义气、会体贴人，错过这次机会真有些可惜呀！”叶茂盛有些惋惜地说。
“我现在还是个营销员，毛毛一旦考上大学，家庭负担就更重了，我真不想拖累人家。”朱含韵说。
“朱姐从来就知道考虑别人，不考虑自己。在四分厂当领导的时候是这样，来保险公司当营销部经理了还是这样。”朱大勇叹道。
“他愿意，你又感觉合适，还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难道当营销员就不能再结婚了？”叶茂盛批评道。
“我本来想老毛过了三年祭日，毛毛考上了大学，我今年努努力把个人的身份解决了以后再考虑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谁知……唉！”朱含韵拿起桌子上的餐巾纸，擦拭了一下眼睛。
“老马那人看着挺义气，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这么多年都等了，一年半载就等不了了？”朱大勇有些不满地说。
“在婚姻问题上不是义气不义气的事。再说，责任不在人家，在我。主要还是我们两个没有缘分。这样也好，等毛毛考上大学走了，家里没什么牵挂了，我就可以一心一意当营销员了。”朱含韵自嘲道。
“我离开公司后，空出一个编制来，你找樊童、吴思远好好谈谈。这么多年了，怎么也得给你个说法了。”叶茂盛说。
“他们之前跟我承诺过，可每次都没有我，我都有点死心了。”朱含韵有些伤感地说。
伊凡说：“听说营销员转正式员工的事，永泰总公司领导层意见就不一致，他们担心一旦放开，大批营销员蜂拥而进，加重了公司的负担。尤其是现在保险公司进入门槛很低，大批公司批筹后，竞争必然加剧，公司赢利能力肯定会下降，在这种情况下，保险公司怎么可能会降低营销员转入条件呢？我看以后营销员转为正式员工的机会更少喽！”
“那就当一辈子营销员好了。樊总在全体员工大会上不是说，营销员也是公司的宝贵财富吗？”朱含韵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摇着头。
“我呸！樊童就是‘饭桶’，就他妈的能忽悠，大事办不了一件。我听说与咱们相邻的西北公司，前两个月一下子转了一二十个营销员，咱们滨城公司这么多年累积起来，也不过转了四五个人。不过我听说那家伙马上就要走了。”朱大勇骂骂咧咧地说。
那天晚上，叶茂盛有些高兴，喝多了。
朱含韵心情不好，平生第一次喝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