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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目标和注意力因素造成的决策边界(2)

马奇曾分析了这样一个案例:美国某学区改革有A、B、C三个备选方案,由学生家长组成的全体会议讨论决定。起初,A方案得到大多数人的拥护,许多人认为A方案已成定论。但是,经过几个月的讨论决策过程,最后投票的结果是选择了起初只有少数人主张的C方案。这个方案当初一直不被看好,而且参加决策的人们并没有在这个过程中转变立场。那么,为什么一个不被人看好的方案反而被最终采纳呢?马奇追踪了这个决策过程后发现,在决策过程中发挥微妙但又起决定性作用的是注意力问题。在长达数月的决策过程中,会议频繁,许多参与者中途退出。最开始大多数人认同A方案,认为这个方案肯定会被采用,因此这些人没有积极参与随后的讨论过程,对方案的选择没有投入更多注意力。而主张C方案的人虽然是少数派,但他们多为中产阶级家庭,许多人不需要正式工作,有充分的精力投入这个决策过程中,始终积极参加方案选择的讨论。经过几个月旷日持久的讨论,到最后的表决时,支持A方案的人中只有一小部分人仍然参与这个过程,而支持C方案的人则大多坚持了下来,因此取得了胜利。这个案例揭示了组织决策过程的质量、方向和结果是与注意力的分配密切相关的。决策成员的变化不仅意味着利益集团结构的变化,而且意味着人们的注意力也发生了变化。

新中国60多年的发展道路,很多重大经验教训都跟“注意力”相关。建国初期,经过对资本主义工业、农业、手工业、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1956年召开的“八大”提出,国内的主要矛盾,已经是人民对于渐进的工业国的要求同经济文化不能满足人民需求状况之间的矛盾。党和全国人民的主要任务,就是要集中主要力量来解决这个矛盾,把我国尽快地从落后的农业国变为先进的工业国。然而1957年召开的党的八届三中全会上,又重新调整认识,提出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社会主义道路与资本主义道路之间的矛盾是当前社会的主要矛盾。受“以阶级斗争为纲”、“抓革命促生产”的长期极“左”思想影响,决策者对政治斗争的注意力关注大于经济建设,社会主义道路的探索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1980年,党的十一届五中全会首次明确提出了党在现阶段的政治路线最主要的是搞经济建设的思想。1987年,党的十三大第一次系统、全面地阐述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理论,并首次把“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写进了党的政治路线。1992年,党的十四大报告强调:“坚持党的基本路线不动摇,关键是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动摇。”

近年来,有学者提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应该适时转变为“以社会建设为中心”。很多人认为,经过改革开放30多年发展,我国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应该更侧重社会保障、社会公平、社会秩序等方面的建设。这种提法成为热点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党的十七届五中全会公报没有直接出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字样。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从“以阶级斗争为纲”转变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停止姓“资”姓“社”纷争,把注意力转向一心一意发展经济,改善民生,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在贯彻落实过程中,确实存在“走偏”的现象。特别是一些地方政府受“唯GDP论”的政绩观影响,大搞资源能源损耗型发展,忽视社会全面协调可持续,引发了很多新的社会矛盾。因此,党中央提出“树立科学的政绩观”。科学政绩观,首先要求改变眼睛向上看,只盯着领导满意不满意,只盯着“数字”出成绩的注意力偏好。注意力分布,是决策者科学政绩观的直接体现。只有真正深入基层调查研究,关注哪怕“少数人”的利益,才能真正找准科学决策的关键点。至于是否“转变中心”?笔者认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事实上包含了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和谐统一的思想,精神文明建设是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应有之义,否则经济建设也“中心”不起来。习近平同志在政治局第一次集体学习十八大精神时指出,要始终坚持“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不动摇,在经济不断发展的基础上,协调推进政治建设、文化建议、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体现了新一届党中央对经济中心的新思路新看法。

影响注意力分配的诱因十分复杂、琐碎,组织领导者个人的个性喜好、出身背景,甚至一些突发性的公共事件都有可能导致一段时期内组织的决策呈现“波浪式”分布的特点。这种分布表面看来随机,但深层原因都与组织的结构、制度化因素密切相关。

影响组织的注意力分配的因素有:

(1)结构和规则:组织每天面对大量或然性事件,很多信息是模糊的、不确定的。这些模糊信息既不可能成为组织目标,更不可能引起组织关注。只有通过一定的客观机制转化的信息,才能够产生关注,而组织注意力又反过来影响组织机构和行为方式。决策规则同样是影响组织注意力的一个要件。决策权设置(专制、民主和参与)、运行和信息的披露,以及责任归属等规定,都会对组织的注意力产生重大影响。任何组织内部,信息的传递、沟通方向和流量都不是随意的,而是必须遵循一定程序和规则的。很多程序和规则是显性的,体现在各种规章、制度中。但更多的规则程序是隐性的,甚至是多变的,体现为政府在一定时期内倡导的舆论导向。此外,组织的“闲置”资源对注意力的影响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一个组织内部的闲置资源越多,或者,组织之间灰色地带越多,组织的注意力就可能越分散。

(2)组织的目标:在面对多目标决策时,组织不可能同时处理一大堆复杂的问题,只能在一定时间内把注意力集中到少数几个问题上。这种注意力集中的情况会随时间的推移产生变化,心理学上把这种变化称为“注意力调度”。而这种调度的动力来源于人们对行为价值因素与事实因素偏差的感知:一旦发现存在不利的偏差时,就会自发地对注意力进行调节。“注意力调度”的结果通常产生三种效应:一是组织首先解决注意力集中的那些问题,以便最大限度地解除缩小价值因素与事实因素的偏差,二是按照注意力调度的指示,对组织结构进行重组,以便适应环境变化的最新要求,三是有选择地补充新的信息,以便使注意力集中的问题得到更快更好地解决。

(3)环境条件:注意力分配一个重要的研究假设是要充分考虑环境条件对决策的影响。这些环境条件主要包括:自然环境、社会政治与经济发展阶段和状况、人文教育情况、信息充分性与决策技术的发展程度,以及有关群体的干预程度等。不同的环境对不同问题的作用力不同,也必然影响到组织的注意力。

组织注意力在受到结构、制度变化影响的同时,在很大程度上也反作用于组织结构和制度。马奇通过对组织注意力的研究,不仅再次揭示了人类信息处理能力的有限性,同时也昭示了注意力分配的背后,解决问题的关键仍旧是通过组织结构化、制度化的手段来提高决策的科学理性程度。

案例选读

从历年“两会”关注热点,看政府决策注意力导向

每年“两会”前夕,媒体都会推出“百姓关注的热点问题”。每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部署年度重点工作时,虽然总体上对公共生活的各个领域都给予关注,但一段时期内的侧重仍有不同,重点强调解决某一类问题的“方针”,体现了政府决策注意力的焦点。

2004年

百姓关注“五大”热点:

1.加强廉政建设;

2.维护司法公正;

3.增加农民收入;

4.推进依法行政;

5.提高人大代表履职水平。

政府工作报告年度主要任务提纲:

(一)加强和改善宏观调控,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

(二)巩固和加强农业基础地位,实现农民增收和农业增产;

(三)统筹区域协调发展,推进西部大开发和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

(四)继续实施科教兴国战略,坚持走可持续发展之路;

(五)加快卫生文化体育事业发展,加强精神文明建设;

(六)抓住有利时机,深化经济体制改革;

(七)适应新的形势,提高对外开放水平;

(八)加大就业和社会保障工作力度,进一步改善人民生活;

(九)加强民主法制建设,维护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

2005年

百姓关注“五大”热点:

1.缩小贫富差距;

2.反腐倡廉;

3.关注教育乱收费;

4.解决看病难;

5.国企改革。

政府工作报告年度主要任务提纲:

(一)坚持加强和改善宏观调控;

(二)进一步加强“三农”工作;

(三)加快推进经济结构调整和增长方式转变;

(四)积极推动区域协调发展;

(五)继续推进农村改革;

(六)深化国有企业改革;

(七)鼓励、支持和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

(八)加快金融体制改革;

(九)推进财税体制和投资体制改革;

(十)加强市场体系建设;

(十一)大力发展科技、教育、文化、卫生、体育事业,加强精神文明建设;

(十二)进一步做好就业和社会保障工作,提高人民生活水平;

(十三)加强民主法制建设,切实维护社会稳定。

2006年

百姓关注“五大”热点:

1.反腐倡廉;

2.缩小贫富差距;

3.健全医保体系;

4.杜绝教育乱收费;

5.稳定物价,降低房价。

政府工作报告年度主要任务提纲:

(一)继续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

(二)扎实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

(三)加大产业结构调整、资源节约和环境保护力度;

(四)继续推动区域协调发展;

(五)实施科教兴国战略和人才强国战略,加强文化建设;

(六)进一步推进改革开放;

(七)高度重视解决涉及群众切身利益的问题;

(八)加强民主政治建设和维护社会稳定。

2007年

百姓关注“五大”热点:

1.反腐倡廉;

2.控制房价;

3.看病难看病贵;

4.破解就业难;

5.农民工子弟上学难。

政府工作报告年度主要任务提纲:

(一)坚持加强和改善宏观调控;

(二)发展现代农业和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

(三)大力抓好节能降耗、保护环境和节约用地;

(四)加快推进产业结构升级和自主创新;

(五)进一步推动区域协调发展;

(六)加快教育、卫生、文化、体育等社会事业发展;

(七)加强就业和社会保障工作;

(八)强化安全生产工作和整顿规范市场秩序;

(九)推进社会主义民主法制建设;

(十)维护社会安定和谐;

(十一)深化改革和扩大开放。

2008年

百姓关注“五大”热点:

1.医改方案;

2.物价上涨;

3.收入分配;

4.食品药品安全;

5.就业问题。

政府工作报告年度主要任务提纲:

(一)搞好宏观调控,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

(二)加强农业基础建设,促进农业发展和农民增收;

(三)推进经济结构调整,转变发展方式;

(四)加大节能减排和环境保护力度,做好产品质量安全工作;

(五)深化经济体制改革,提高对外开放水平;

(六)更加注重社会建设,着力保障和改善民生;

(七)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

(八)加强社会主义民主法制建设,促进社会公平正义;

(九)加快行政管理体制改革,加强政府自身建设。

2009年

百姓关注“五大”热点:

1.反腐倡廉;

2.食品药品安全;

3.医疗改革;

4.收入分配;

5.就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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