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军
最近,高海涛在《时代文学》1999年第6期发表了小小说新作《1991年3月25日》。读后,感到很值得评说一番。本文想就此谈一谈小小说的可能性问题。
近几年来,小小说领域对小小说的创新问题谈了很多意见,一些作家也做了很多努力,写了一些探索性的作品,可是收效甚微。高海涛作为一个小小说作家和编辑,有着清醒的文体自觉意识,“我正在……读博尔赫斯、米兰-昆德拉、汪曾祺,努力拿出一些上乘的小小说作品。”(高海涛《蹒跚走进小小说》)这篇《1991年3月25曰》就是他近期的创作成果之一,明显地受到博尔赫斯等人的影响,又有自己的新面目,确实为小小说创作开辟了新的可能性,让读者感到创新的阅读愉悦。
这是一篇给日常生活灌注以神秘的优秀作品,要正确诠释这篇小小说是颇为困难的。经济社会是杂乱的,无序的,时间是循环交叉的,空间是同时并存的,人生充满着无穷无尽的偶然性和可能性。高海涛写的是,商城和大酒店的出现使紫苏街成了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在这条街上,早就有了一家叫欧亨利的修表店,它的主人是宗白,他一边修表,一边听到对面楼上传来的萨克斯,读欧·亨利的小说。修表店是他与飞杨草操办的,1991年3月25日女友要到南方去闯,并让他把表固定在这一天,说五年后的这一天回来和他结婚,五年后她寄来一张明信片就没有消息了。后来,小店里来了一个修表的女子白芷,作为一个舞女她修表是为了不回去找她的男朋友了。他们二人就常听萨克斯,谈欧·亨利。他还讲了1991年3月25日,但秒针似乎在动。白芷再也没有来过,倒是飞杨草来信了,恢复紫苏湖的资金是她投的,她还要回来开发湖上的一些项目。这篇小说非常精致,故事本身像是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一样,故事中套故事,人物中套人物,把不同的时间和空间糅合到了一块儿。所以,我们复述起来就要花费不少的文字。死去的女子究竟是谁?对面楼上的萨克斯是哪儿来的?
飞杨草为何又来信了?没消息时她到哪儿去了?白芷又为何不再来了?固定了时间的表针为什么似乎又在动了?它暗示了什么?都没作交代,以此给读者留下了悬念,更增加了作品的神秘性。其实,在作品中,高海涛是让他的人物作为人类精神的某种象征,成为能够进行无羁绊的想象的精灵,在想象中暗示人类复杂的内心愿望,把对人性人生根本问题的叩问直接呈现出来。小说集中体现了作家的艺术追求,模棱两可的哲理带来了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显示出小小说扩大内涵的可能性。
在这篇小小说中,作家激活了他的深层感觉,锻造了一种在有限的具像的微妙中能够开化出抽象的无限的语言,能够溢出感性的汁液又蕴涵着理性的丰富,使感受新鲜如初,又含有超验性的指向。如:“时间一长,宗白知道了她叫白芷。但她不知道白芷修理锈表的原因是决定不回去找她的男朋友了。”有“知道……不知道”的句式,自然而然地展示了丰富的内容,并与飞杨草的无消息两两对照,涵盖面大。再比如:“吱——开门声依然,突然,小店的门使劲地摔在了墙上,接着是门玻璃的破碎声。”
在写实的同时,蕴涵着生动的心理刻画,展示着人物丰富的感情世界。这是对语言的活力的本身的梦想,努力深入到词的中间和背后,开发词的活力意蕴,以创造富有诗意的幻想事实。
高海涛的小小说,一直是在静悄悄地写。开始是写实的,如《一串墨点》《狗·猴·人》等,并结集出版了小说集《黄泥小屋》。现在他转向想象性写作,在表现人的精神深度,开发想象力和语言的诗性,提供了其他人所缺少的,或者没有充分展示的东西,为小小说创作的多种可能性提供了一种参照,预示了小小说的发展属于未来趋向的一些信息,就开拓想象空间的艺术新境界来说,其创新意义是不可低估的。
《1991年3月25日》在小小说的可能性上做的努力,进行的艺术探索,是应予以充分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