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大寒，总会赶上“腊八”。农历十二月初八的腊八节，最重要的食事就是喝腊八粥。
腊八粥，也叫五味粥。
喝腊八粥是南北都盛行的食事。《红楼梦》中说：“世上的人都熬腊八粥。”金庸的《侠客行》里写道，武林高手在腊八这一天，都要去那侠客岛上吃一碗腊八粥。看来，一到腊八，从南到北，都想着要喝一碗粥，习俗的力量比顽石更坚固。
我的一位朋友，大学哲学教授，也是一名居士，他说，与禅最亲密的是茶，而与佛最接近的，就是粥。对此，我是信的。腊八粥又称佛粥，相传佛祖释迦牟尼是在腊月初八这天悟道成佛的。故这一天，佛寺僧众都要诵经演法，取香谷及果实等造粥供佛斋僧，以示纪念。手头有一本南宋周密的《武林旧事》，里面写到腊八粥：“八日，则寺院及人家用胡桃、松子、乳蕈、柿、栗之类作粥，谓之‘腊八粥’。”有一年的腊八节，我正好在天台国清寺，喝到了寺里的佛粥——国清寺的佛粥，以红枣、桂圆、赤豆等果子煮成。在清净的寺庙中，细细啜饮腊八粥，颇有几分禅意。
腊八粥实际上是大杂烩，各色黄红果实杂陈，清人富察敦崇在《燕京岁时记·；腊八粥》说：“腊八粥者，用黄米、白米、粳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豆、去皮枣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以作点染。”燕京人过腊八，粥里有林林杂杂十来种的果实，冰心回忆小时候喝过的腊八粥，里面的作料就很丰富：“从我能记事的日子起，我就记得每年农历十二月初八，母亲给我们煮腊八粥。这腊八粥是用糯米、红糖和十八种干果掺在一起煮成的。干果里大的有红枣、桂圆、核桃、白果、杏仁、栗子、花生、葡萄干等等，小的有各种豆子和芝麻之类，吃起来十分香甜可口。”
我喜欢喝腊八粥，小时候，每到腊八这一天，外婆都会熬上一锅腊八粥，文火在锅底徐徐绽放，粥在锅里噗噗地滚着，特有的香味在空中弥漫。浓稠的粥里，混和着金黄的小米、白胖的糯米、圆润的莲子、暗红的干枣、深红的赤豆、牙白的扁豆。喝上一口，稠乎乎、热烫烫、香喷喷。我有很多年没喝到这样的粥了。
中国人年节的吃喝里，寓意是很多的，比如冬至吃圆，意谓阖家团圆，腊八喝粥，是对来年风调雨顺的祈盼。
除了腊八喝的腊八粥，天台人爱喝的粥里多了一样五味粥，这五味粥不是在腊月初八那日喝，而是正月初一。天台朋友说，天台山哈人正月初一是一定要喝五味粥的，天台人认为，在年初一早上吃了五味粥，就会招来五福。
有意思的是，天台男人平日里几乎不下厨，那些天台大男人说话气势如虹，他们说，男人下厨房，“倒牌子”。不过，初一这一天，不分城里乡下，天台男人都会起早煮五味粥，这当然不是天台男人在这一天良心发现，要替女人分担家务，而是另有讲究。在天台，烧五味粥是男子的专利，主要是因为男子属阳，春天渐近，阳气渐足。阳气足，意味着一年收成好。二来也显示男主人地位之尊。另外，主妇忙碌一年，年初一男主人下厨烧顿五味粥，也算是表示对主妇的体恤。
天台人好像比较喜欢“五”，食饼筒是“五虎擒羊”，粥又是五味粥。天台人实诚，说是五味粥，真的有五味作料，以红枣、番薯、芋头、赤豆、豆腐加米熬成，取五谷丰登之意。红枣、赤豆都是红色，取正月初一开门红之意。五味粥煮好后，再炒个八宝菜——将烧菜、木耳、豆腐干、金针菇、鸡蛋丝、香菇、笋丝、海带八种菜炒在一起，然后点香燃烛，请灶君神佛，将灶王爷供得肚皮滚圆。祭了灶王爷，再祭祖宗，然后阖家开食，一家人咬一口烤得焦黄的食饼筒，再喝一碗五味粥，过点八宝菜，从胃到心，都很踏实。
嫁与天台人为媳后，我已经喝了很多回五味粥。初时很喝不惯这咸咸甜甜的五味粥，而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这就像婚姻的真谛，回顾携手走过的婚姻之路，留在记忆最深处的，是甘苦与共的岁月，那滋味，像极了五味粥，有咸，更多的，是甜。
五味粥：五味粥以红枣、番薯、芋头、赤豆、豆腐加米熬成，取五谷丰登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