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规模宏大又精细的祠堂要修建完成,花多少银子且不说。我担心的是咱们本乡本土的工匠有这个能力吗?” 李三爷的话音方落,李大爷便哎了一声:“三哥,你可别忘了。咱们清远的人或许不行,可那湛洲府的能工巧匠可是天下一流的。当初我请这高人绘制图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尽量用上咱们湛洲府的绝活。就像图上看到的砖雕、木雕、石雕……这些工艺咱们可都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啊!我算过了,成本也不算太高……”他沉吟了下,再度开口:“合白银三万两。” 这话一出,满堂窃窃私语起来。这是多少?三万两!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到如今筹集的修祠款加在一起一共也才有一万两出头,距离这三万两差的可不是几两银子那么少,而是足足差了两万两啊! 李大爷等到众人议论够了,这才开口:“大家不需要惊慌。我知道,我们现在一共筹集了一万三千两银子,不过那些都是散款。咱们李家的云松侄子那可是有言在先的,修祠堂的钱,大家能捐多少就是多少。剩下的钱,有他一个人补齐了。”他的视线转向堂下坐着的李云松,带着一丝得意和得逞的笑,问道:“是不是?云松!” 李云松表情凝重,这笔银子真的不是小数目。
当初他也没想到李大爷竟然会找人绘画出如此规模的祠堂新图来。他的视线再度落到那几副刚被人收进侧屋的图,点了点头。 “花三万两修葺如此规模的祠堂——值!”他转向李大爷方向,询问道:“世昌叔,你打算何时开始修葺祠堂?” 这句问话,明显表示了李云松肯拿这个钱出来,也决定了拿这笔钱出来修葺祠堂。 祠堂修的好,在他人面前也觉得威风。这是为祖宗尽孝心的时候,两万两白银而已,日后定会赚回来就是了。眼下祠山变成了茶田,光是收购茶叶这一道工序,便比往年会节省出不少的钱来,难道还怕赚不到钱吗? 李大爷私下里早已算好了这笔帐,听到李云松问话,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现在开始到湛洲府那边去招募工匠、买木料、购食材……两个月就可以开工!” “好!”李云松心里也快速地盘算了一下资金,回答道:“那么修祠所缺的一万七千两银子,我在开工之前补齐,诸位觉得如何?” 旁人还没有什么反映,李云锦先把身子向上拔了拔,坐的更挺了,脸上泛着得意的表情,好像这钱就是他出的一样。不过,也难怪他会如此的一,李云松出钱,就是后李家出钱,这和他出钱没有什么差别。 众人肯定赞赏声一片,羡慕声一片。
李云松在这赞赏声中站了起来,朝着李大爷抱了抱拳:“世昌叔,那这修葺祠堂的大事就等你这掌祠人一锤定音了。” 图画好了,银子眼看着也到位了。一帆风顺,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李大爷也不由站起身来,意气风发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事情定下,众人也就纷纷离去,各自忙碌去了。茶田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自然要顾着眼下。 众人纷纷朝外面走去,李大爷和李三爷走在众人最后。李大爷和李三爷依旧议论着修祠堂的事情,只听得李大爷道:“三哥,这祠堂一开工,差不多就要三年的时间。” 李三爷摆着手,三年可不行。 李大爷忽然又想起一事,赶紧喊住李三爷:“三哥,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云清在茶坊做事可用心啊?” “你是让我说实话吗?”李三爷负着双手,面带笑意。 “当然!”李大爷肯定地说着。 李三爷略微沉吟下,敛去脸上的笑容:“云清在茶坊什么事也没做,他该做的事情,全由云清媳妇给做了。” 李大爷大吃一惊,忍不住露出惊愕的表情来。 李家茶坊内,人山人海,都在忙碌着。秀娘和香草依旧穿梭在人群之中,手里端着筛子,里面盛满了晒干的茶叶。她们穿过人群,来到挑拣工那边,小心地倒在桌子上,叮嘱那些人挑拣仔细了。
这些都是贡茶,是要送给圣上的,马虎不得。里面不能有半分瑕疵,成色稍稍差一点都不行,必须要尽善尽美。 李大爷急匆匆地走进茶坊,一眼就看到了秀娘。她在众多茶农中是那样的出色,那样的显眼。李大爷赶紧奔着秀娘走去,却险些被地上的席子绊倒,踉跄了两步方才站稳身子。 “爹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秀娘忙不迭地打着招呼。有些日子没见到李大爷了,说是出去画图去了,看来这是回来了。 “云清呢?”李大爷表情很急。进了茶坊却不见李云清,只看到自家儿媳妇在这忙来忙去的。一个大男人,却让自己的媳妇出来抛头露面,这成何体统!秀娘左右看了看,一眼看到在里面仰头躺在太师椅上喝茶晒太阳的李云清,便手指了指,告知给李大爷知道。 李大爷气哼哼地甩着袖子就奔李云清去了,秀娘有些担忧地在后面看着,不知李大爷那暴脾气又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当李大爷走到李云清面前有一会儿了,李云清才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李大爷的到来。他赶紧起身,欢愉地打着招呼。 “你干什么呢?”李大爷压着心头气,闷声问着。 李云清满不在乎地回答:“我累了,歇一会儿。” 歇会儿?这个答案可是让李大爷气着了。 “李云清,你可真是好样的。
你在这儿歇着,什么都不做,让你的媳妇抛头露面替你干活,你算是开了咱们李家的先例了。你就不怕别人笑话,是不是?” “爹——”李云清阻断李大爷的话,脸上更是无奈中夹着不在乎:“我现在已经是清远县路人皆知的废人了,我还怕谁笑话?古有女子代父从军,今有秀娘代夫做事。爹,您不认为这同样也是千古之佳话吗?” 他表情认真,说得严肃,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似的,一点玩笑的神情都没有。这件事情,在李云清看来,那就是合情合理,那便是理所当然,有什么不妥吗? 李大爷哑口无言,指了指李云清的鼻子。这儿子真是不可理喻,他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样子!李大爷气呼呼地伸手拨开李云清的身子,不让他阻了自己的路,抬腿就走。他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挥拳头揍这个孽子一顿。
李云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李大爷如此生气,在他身后叫了两声,也无法留下李大爷的脚步。秀娘在远处看着这边,就知道父子二人一定又闹不愉快了,赶紧从那边走过来,拦住李大爷的去路。 “爹——”她担忧地喊了一声,想劝李大爷消消火气。 李大爷满腹火气正愁没地方发泄,秀娘这是自己撞枪口了。带着对儿子极度的失望,李大爷大声对秀娘说:“在我们李家,没有女人抛头露面的规矩。你现在给我回家去,只要李云清不死,这儿的活儿就不用你干!” 秀娘第一次被李大爷用如此严重口气批评,虽然明知道他的怒火是对着李云清发的,可心里还是有点不太好受。她担忧地看着李云清,李云清的眼中却散发着愤愤不平的光芒,甩了甩头发,不屑地翻了翻眼睛,再度坐回椅子上,依旧像之前那样摇晃着。
秀娘看得心痛,心想,现在他的身体还没好,或许等了过段时间,身子好了之后,就会上进了。 清远县有一样好,那就是家家户户都认识,可也有一样不好,那就是有任何事情都会很快传了出去。 李大爷怒气冲天往回走,经过逼仄的巷子,远远地跑过来啊一群孩子,嘴里唱着歌谣。待听清楚歌谣内容之后,李大爷整个人险些当场厥了过去。 “前李家男人撑不了梁,大小事情女人扛——” 声音缠绵不绝,声声刺耳。那群孩子从李大爷身边经过,不但没停下,反而声音更大地从他身边快速跑过。 李大爷赶紧追上去,不停地喊着让那群孩子停下。 到底是小孩子,被大人这么一喊,就停了下来。李大爷怒气冲冲地质问他们,刚刚那歌谣到底是谁教给他们唱的,连续问了几次,却没问出所以然来。那群孩子见大人发脾气,顿时做鸟兽散状,快速地跑开了。 李大爷又追了几步,却无论怎样也追不上了,他只能负气离开,加速往家里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