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一会儿,小人又跳蹦出现,到了猿尸面前,口中念咒,将牌一指。妖猿身上红白光线便即飞起,往牌上飞去,猿尸立即落下。二妖徒不知隐身法已在入伏以后破去,健儿受了癞姑指教,特意使妖徒自露恶迹,以便处治,分明看见妖徒,故作未见。仙都二女并还暗中随护,收回子午神光线。健儿全是做作。收到第三猿尸身上,本欲故露破绽,不全收回。恰值洪大肚心急,忍耐不住,见小人这次相隔猿尸较远,也只三丈光景,竟想乘机扑出,常鹪一把未拉住。可是小人也已惊觉,只一纵便到了树后,晃眼无迹。常鹪埋怨不该莽撞,洪大肚也埋怨不该拉他,以致延误。各自低语了几句,尚幸身形未现,或许还能再出。已知肉芝生根就在树后,便不出也有主意。只这令牌所发神光奇怪,必须查看明白,以便预防。回顾猿尸,还剩一只吊着,身上余剩的光线又细又亮。暗用飞剑一试,竟斩不断。
后来还是洪大肚想起,用所炼的真火试试,居然烧断了一根。妖徒胆子更壮,正欲同往树后,小人又已出现,先用前法,收了猿尸身上余光,随即遁回,来去甚速。常鹪看他去时欣喜情景,料可计擒,便令洪大肚暂候,自去断他归路。刚到树侧,小人忽然出现,这次竟连令牌也未拿,空手欢跳而出。二人大喜,更不怠慢,忙即合围而上。常鹪更把飞剑放出,一面行使妖法,防他入土。大喝:“芝仙速急束手降伏,免遭毒手。”那小人已被夹在当中,无可逃遁,眼看到手成擒。两人四手,正一把抢扑上去,猛闻一股极熟悉的腥膻之味,眼一花,洪大肚势子最猛,一把抱个结实。同时二人也看出所抱的正是那只金眼狍,已经惨死。小人就乘着这一抱的空隙,竟由洪大肚手底,往斜刺里纵去。耳听少女嬉笑之声,身侧有人喝骂:“无知妖孽!竟敢以大凌小,无故欺我们的小师弟,今日叫你好受!”
洪大肚手中抱尸还未放下,胖脸上叭地早中了一掌,立时顺口流血,半边紫胀起来。常鹪方喝:“你是何人?现身答话。”一言未毕,随听:“你这瘦鬼更是可恶!你自瞎眼,怪着谁来?”这次更是先打后说,手到话动,打得也更狠。尽管常鹪妖法高强,连脸骨都几被打碎。打得二人两太阳穴直冒金星,疼痛彻骨。不由又急又怒,赶紧纵起,行法护身。再看地上,横着金眼狍的死尸。对面站定一个相貌奇丑的癞头小女尼,身后两个美仙娃、两个道童和刚见那小人,正指着自己笑骂。旁边有一突立地上的云峰,上面站着一雕、一鸠、一鹤三只大鸟,形态非常威猛。知道敌人有意隐去形迹,使己上当。
明知金眼狍比虎面枭厉害,既已身死,枭鸟必更无幸。但上来先受暗算,敌人欺人太甚,仇恨已深。就此退回,不特平日威名扫地,自己也太难堪,师长面前也无法交代。又以健儿这样小人,从未见过,仍误认作芝仙。心想:“敌人年纪俱轻,不见得有甚法力。适才只是心粗疏忽,骤出不意,吃她打了一下。如真动手,未必不敌。成形肉芝,千年难遇,岂可错过?只要敌人稍形见弱,便可声东击西,施展邪法摄走。”立即同声怒喝:“峨眉鼠辈,伤我金眼神狍,罪该万死,还敢暗算伤人,速将肉芝献出纳命!”随说,洪大肚左肩摇处,首先飞出一道暗绿光华,直取癞姑。跟着常鹪也放出一道青光,朝二女等飞去。二女早在跃跃欲试,各将剑气飞出,化为两道红光,恰好敌住。
癞姑骂道:“瞎眼妖贼,连人都认不清,还敢发狂!你见人生得矮小,便当他是芝仙,真做你娘的清秋大梦!芝仙乃千年神物,久已得道通灵。你们这些瞎眼妖贼,休说没有见它福分,便遇上,你们也奈何它不得。我们因见上好瑶榭琼楼,里面却住了好些异派妖邪,看不顺眼,知道灵翠峰故址清静,来此闲游。你们先打发些不成气候的孽畜来盗仙芝,主人自有安排,托我照看。那芝仙也不是好惹的,你们自做贼,我原本不愿多事。叵耐那些孽畜和你们一样瞎眼,都误把我们同伴当做芝仙,不由分说,上前乱抓,欺到太岁头上,自然送死。不久你们又来打接应,本不屑计较,打算隐过一旁,由你们自去,偏要自找无趣。你们不是说我们暗算人么?如今我也不用甚飞剑,只凭双手和你们打,看你们躲得过不?”随说,纵身上前,照定常鹪就是一掌。
常鹪自恃一身妖法,方暗骂:“小癞秃这等打法,岂非送死?”扬手一团黑气打将出去。满拟敌人并无本领,只仗隐身法伤人。这黑煞之气炼成的阴雷,中上必死。不料面前人影一晃,阴雷并未下落,反往对面神鸠口里飞去,吃鸠口所喷紫焰一裹,吸入腹内,连人一齐无踪。心方一惊,叭的一声,背上又中了一拳。这一下比前打得更重,几乎心脉皆被震断。当时怒火上攻,又是情急,又是忿恨,忙喊:“师弟留神!”已是无及,耳边一声怒吼,洪大肚当胸又中了一下重的,受伤更是不轻。急得二人暴跳如雷,只得各施妖法,放出一团暗紫光华,将身护住,一面忙取法宝。癞姑又在面前笑嘻嘻出现,说道:“我本是又癞又秃,人虽丑,却不做贼,说话尤其算数。
当面打你,该不是暗算了吧?自己瞎眼,怨着谁来?”常鹪猛一转念,怒喝:“贼尼贱婢,是否峨眉门下?通名受死!”癞姑笑道:“妖贼眼瞎,耳又聋么?你挨头一下时,我就对你说过,峨眉门下个个金童玉女,道骨仙风,没我这样丑怪的。你叫我癞秃么?那就是我的官称。你想打听我们名姓来历,以便现时打不过,日后告知你那妖师,好约人去寻仇么?那也做梦。我师父是屠龙师太;这两位姊姊是武夷散仙谢山道长的女儿,小寒山神尼的徒弟,金钟岛主叶缤是她姑姑。眼前便有两位在此。我们本打算代主人捉贼,一齐把你俩捉住,你这一说,倒不好意思了。你们自去商量,放哪一个回去与妖师送信?当时见个高下,免你们日后还多跋涉。你看如何?还有,你们人只两个,已有谢家姊姊和你们动手,我本不该再上,因你们不服气,特意教训一下。如今你们放心,莫怕挨打,除非再来贼党,我癞秃是不好意思动手了。”
仙都二女和沙、米、健儿五人,见癞姑满口便宜话,神情言动无不滑稽,俱都哈哈大笑。二妖徒也被闹得急也不是,恼也不是,暗中咬牙切齿。冷不防双双扬手,又是两道暗赤光华,电一般朝癞姑射去。正值仙都二女见妖人剑光厉害,难于取胜,癞姑一双空手,反将妖人打得晕头转向,自觉不是意思,便将两柄碧蜈钩发出,恰与赤光迎个正着。二妖人见状,心正惊急,忽听癞姑笑道:“贼党寻来,免我手痒,再好不过,又该我上场了。”说时,便有两道光华飞落,来者正是朱赤午和召富。他二人也是到了凝碧崖侧入伏,寻找妖禽、妖猿不见,和常、洪二人差不多的遭遇,进退两难。后闻二人喝骂之声,遥见剑光飞舞,知遇强敌,追寻了来。
朱赤午在黄猛门下,也是眼明手快、心毒意狠的人物,法宝又多。人未临场,先打好主意,一到更不答话,左手一扬,先发出四绝神叉。同时左肩摇处,又飞出一片彩霞,裹住一柄银光如电的三尖两刃小刀,朝众人面上飞去。同来的召富,也将剑光放出。癞姑一见后来二妖人法宝甚多,尤其那柄长才尺许的刀光有彩烟围绕,必是极毒极秽之宝。恐有疏失,来势太急,不及招呼众人小心,想用神雷挡它一下。刚扬手发出,忽听三仙禽同声鸣啸。紧跟着一片彩云带起呼呼狂风,疾逾奔马,由头上一瞥而过,神雷也已爆发。满空雷火飞舞中,敌人的青白黑绿四色叉光连同飞剑,俱被仙都二女碧蜈钩圈住,绞在一起,并未伤人。那片彩云,正是仙府独角神鹫电驰飞来,就空中一抓,将那三尖两刃小刀抓去。同时,石上古神鸠口射紫焰,将刀光四外彩雾一吸而尽。四仙禽聚立石上,除仙鹤外,各用一爪抓住适得的飞刀、飞剑,互相睇视鸣啸,得意非常,不时偏头注视妖人,大有鄙夷之色。
众妖人见仙禽也如此厉害,方在骇异,癞姑已纵身入场,动起手来。一个人时在人丛中忽上忽下,忽前忽后,得空便用大力金刚掌打上一下,端的神出鬼没,隐现无常。四妖人见二女剑气红光还在其次,那两道亮晶晶的翠虹却非寻常。本就全力相持,不敢大意,哪经得起这么一个捷逾神鬼的强敌,在身侧出没隐现。最厉害的是,任何法术法宝都伤她不了,有时反被破去,稍微疏忽,便吃一下重的。干生气着急,无可奈何。可是癞姑早和仙都二女商妥,不要敌人的命,只由二女正面迎敌,去破法宝飞剑。自己用玄功变化和本门佛光护体,抽空便给敌人一下。总算妖人见机,常鹪先自生警,妖法护身之外,并运有真气,将全身要害护住。虽不曾再受重伤,一样也是难耐,神情狼狈已极。
正在此时,金蝉和石生恰好赶到。二人一边观战,一边听沙佘、米佘述说前事。二人只顾看得有趣,不住拍手叫好,竟忘了照玉清大师的柬帖行事。
似这样斗了多时,四妖人疲于奔命,欲罢不能,虽有一身妖法,无暇施为。同时空中飞剑和四绝叉又吃碧蜈钩各绞断一道,余者也是勉力支持,不敢还击,大有相形见绌之势。耳听仙都二女高喊:“妖贼!急速跪地服输,由我们押往太元洞去,禀告女主人,便能免死。”自觉危机已迫,人是丢不起,除却四人合力,将本门极恶毒的妖法施展出来,拼命死中求活,更无良策。常鹪首用暗语示意,四人立即聚在一起,先将护身烟光化合为一,将全身紧紧笼罩。然后各自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将出去,化为亩许大小一片血光飞起,晃眼展布开来,朝众人当头罩下。
四妖徒不施邪法,还不至于送命。这一施为,旁边沙、米二人见二女、癞姑应敌,自己不得上前,早就手痒。因癞姑先前叮嘱,这次只准拿妖人开心,专破法宝,扫其颜面,不可伤他们。先来二妖人吃二女、癞姑敌住,好容易盼到又来了两个妖人,正好出手。不料来势太快,二女应敌也快,两柄碧蜈钩已先飞出,恰好敌住,也占着上风。沙、米不便参与,方悔下手太慢。及见妖人互打手势,聚在一起;又听身边金蝉告诉石生,留意妖人要施邪法。
于是心更跃跃欲动,惟恐金、石二人抢先,又难出手,血光一起,更不寻思,各把牟尼珠发出,脱手便是两团栲栳大的金光。二小只见众人打得热闹,想拿敌人试试法宝威力,哪知佛门至宝,妖人如何禁受。所喷血光,又是妖人元丹精气所萃,与本身息息相关。金光到处,立即震散,化为无数赤烟消灭,四妖人真气击散,立受内伤,同声怒吼,口喷鲜血,几乎晕倒。因是事出意外,初行法时还以为敌人纵能抵敌,也不过用飞剑法宝护身,自己也不求胜,先乘隙遁去,事后再打报仇主意,不料会遇到专破邪法的克星。知难活命,心中怨毒,悲忿已极。反正是死,乘着一息尚存,径将各人所有法宝全数施展出来,一时飞起十余道暗绿暗赤的烟光,朝众人打去。癞姑见状,一不做,二不休,双手一搓,神雷似雨雹一般朝前打去。妖人重创之余,无术逃避,全数被雷打死。同时金、石、沙、米四人见敌人法宝太多,也各将法宝、飞剑放出。妖人已死,所放法宝、飞剑无人主持运用,哪禁得起十来道霞光异彩,电舞虹飞,略一绞结,便都了账。众人只顾有兴,等到癞姑一声喝止,已化为残萤断烟而散了。
癞姑埋怨众人道:“妖人这些法宝虽是邪法炼成,内中颇有珍物。我们得来,稍加祭炼,便能应用。就自己不喜欢,将来送人也好。怎这等随便糟蹋?也是他们恶贯满盈,我们本心不想伤他们,偏要找死,使出这类太阴赤血神焰。我见他们真气已被佛光击散,拼被师伯叔们说上两句,结仇我又不怕,乐得成全了。妖师一个没有寻来,必被乙、凌诸位老前辈阻住,也许仙籁顶还有热闹可看呢。”金蝉闻言,也失惊道:“玉清大师交我一封柬帖,吩咐到此给妖人和解,不可多伤他们性命。因见你们打得有趣,看了高兴,忘打招呼,都除去了。不日开府,弄这许多死尸,真是惹厌。”谢琳笑道:“这个无妨。乙真人还嘱咐我们,多大乱子都有他担待。杀死妖人,想必无妨。倒是死尸惹厌。”石生道:“这有什么难处?叫佛奴它们抓出山去,丢了就是。”癞姑笑道:“只它们鬼得多,各得了一两口飞刀、飞剑,不知要送谁呢。”说时,三仙禽见妖人一死,已各将爪上刀剑光华咽入腹内,互相鸣啸,喜跃非常。金蝉笑道:“怎这么没出息?一听送人,惟恐有人要,赶忙吃了。”
正说笑间,忽见袁星飞驰而来,对众人说道:“小师伯和诸位仙姑快看去,现在又添了好些妖人,连先有的,正和乙太师伯他们在各处斗法呢。听说元元太师伯和随侍的师伯叔们,还几乎中了妖人暗算。我去偷看了一眼,吃人赶了回来。热闹极了。”金、石二人闻言,忙令神鹫和佛奴将死尸由凝碧崖上空运走,并说:“如因仙法禁制,飞不出去,或先觅地藏好,或由我去请乙师伯暂撤禁制,放你们出去,免得污秽仙府。”众仙禽纷纷鸣叫点头。沙、米、健儿三人也要随行。金蝉道:“凝碧崖有芝仙在彼,关系重大,开府以前,不可无人防守。你们那两件法宝颇好,只可随我们崖上遥观,时刻留心老楠巢那边,不可离开,以免来了能手,袁化和众仙禽万一有甚须助之处。”二小忙答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