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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碧玉铃铛

拓跋石暗道,这天地万物,仙佛妖魔,要成仙成圣当真劫难重重,这大妖修炼至今,数千年造化才抵得人类百年修为,好容易吸收它人妖灵,似可走个捷径,还必得及时就地炼化,这一刻便是来个几十年的小妖,也能要了他性命,纵是逃得魂灵,没有百年时光也难以重塑肉身。好在大妖平时均各自势力范围,日常积威之下,也鲜有被宵小暗算之意外,但今日这三眼石妖显然在劫难逃,难免要被暗算了。

拓跋石突然想到师傅竟被自己比作宵小之辈,心中暗暗偷笑,自己算是货真价实的宵小之辈,师傅可是有道的天师散仙,便是正面搏杀也能轻取石妖性命,只是要活取妖丹,不得不用些手段而已。唉,人之为己而侵害他人,总是想出各种义正言辞的借口。

拓跋石神思恍惚间,师傅已启动阵法,他急忙凝神望去,只见阵中三眼石妖身体慢慢变绿发青,体表犹如干涸的河床一般龟裂出无数细小的裂纹,千丝万缕的木灵风精便顺着裂纹侵蚀入体,他神识虽然关闭,但手足还在反射抽搐,说不出的诡异,但只过得片刻,他四肢百骸已层层松散剥落,只剩下一颗巨大的骷髅头颅,这阵法好不厉害,拓跋石心中暗暗咋舌。又见那骷髅中间一颗拳头大小的妖丹耀耀生辉,将四周山林映的一片通红,妖丹内隐约可见三眼石妖的魂灵盘坐其中,那白色妖灵已然不见,只余一缕白雾在红色妖丹中缓慢缭绕游动。

三眼石妖神情惊恐万分,直到此时他才惊觉,但见眼前一老一少凭空显现出来,那老者开口问道:“你要死还是要生?想必你也瞧得出来,我修为只在你之上,我念你修炼不易,你若听从于我,我助你重塑肉身,你若冥顽不灵,待我收取妖丹,再灭你魂灵。”

丹内三眼石妖连声求饶道:“自当追随天师不敢有逆。”他魂灵为阵法所困,不能脱出妖丹,忙在丹中跪倒叩首,竟然砰砰有声,他修为不浅,要弄些诚意出来自非难事。幽玄看在眼里,当下微微而笑,手掌轻转,那妖丹便缓缓飞入他掌中。

妖丹临近,一股炙热之气扑面而来,拓跋石只觉体内妖毒有所感应,好似要挣脱离体,妖丹也隐隐越发红亮,丹内石妖轻咦一声,欲言又止,也已察觉到拓跋石身上异样。

此时拓跋石细看那妖丹,只见丹上一层浮火之纹,流动之时又隐隐带着一股淡青之色,甚是诡异,问得师傅才知,大妖开慧之后开始结丹,至承元之后妖丹大成,妖丹在此过程中即可形成七种属性,这七中属性分别是‘金木水火土风雷‘,普通妖丹通常只具备一种属性,但天下灵异之兽何其多也,有些大妖结丹后在主属性之外,还会附带一种甚至两种以上的副属性,但附带的属性多与主属性相生相伴不会相互克制,而眼前这枚妖丹正是非常少见的主火副水相互克制的属性,这种妖丹实是炼制仙兵的绝佳选择,好在这颗妖丹水属性所占极少,否则幽玄难保不会痛下杀手,另行布阵取丹,留得此丹炼制流觞剑。

拓跋石又问道何为开慧,幽玄简单讲解,原来妖有六境:先天、开慧、承元、渡劫、彻地、通天,对应人之六境便是:筑基、灵动、悬丹、元婴、神通、成圣。其时境界之分,各门各派又各自不通,但不外乎锻造体魄,吸收天气元气灵气,以期与天地大道应和,成就无上道果,而佛之所求何尝不是一种天道。

幽玄收起阵法,将三眼石妖仅剩的骷髅头纳入袖中,手掌平撑,将妖丹定在身前,又自怀中取出一枚玉瓶,默运法诀将石妖七魄一一收进瓶中,这玉瓶原是北冥冰原下深海冰珊瑚炼制,正是压制万物魂灵的上好材料。那石妖见到玉瓶早已魂灵瑟瑟发抖,再不敢有半分反抗,只是不知这老头收取自己七魂,不知将自己三魂附在哪只野兽之上,记得刚才附近可依附魂灵的野兽貌似只有一只负责巡查山谷老疣猪,想到此处,心中惴惴不安,但听得空中巨鹰鸣叫,又忙自暗叹道:“好险好险。”想他一届妖王,险些沦落到与猪同在。

幽玄见他眼神恍惚,已然猜到他心中所想,不曾想这外表憨厚的三眼石妖,心思却是比眼睛还多。幽玄听到巨鹰啼叫,微微一笑,仙气外放,那巨鹰受到感召,长啸一声,盘旋低俯破林而入,落在一截枯木之上,拓跋石见它双目精光闪闪,浑身漆黑,头顶却有一撮凤羽金光闪耀,正是此前离开峨眉时所见到那只大鹰,原来它先天通灵,只是尚未开慧,一路感召仙气徘徊而来。

“去”幽玄一声轻叱,那石妖的三魂飘飘荡荡进入巨鹰体内,鹊巢鸠占之后,他振翅低鸣,对这具肉身甚是满意,他数千年来,直到百年前才突破承元结丹成就妖王修为,此前一直对天上飞禽羡煞不已,如今也算了却幼时幻象,只是魂魄附体它物,不能继续修炼未免可惜,他识得此鹰金羽冠顶,乃是具有鸾凤青鸟的微弱血脉的表现,比之自己那具硬石头的傀儡之体,不知好出多少。

只听幽玄说道:“我毁你肉身,虽说迫不得已,但与你而言实在是横遭无妄之灾,对你太过不公,现在我收你为记名弟子,你可愿意?”

石妖心中大喜,万料不到劫难之下还有此造化,他虽不知道幽玄修为究竟高出自己多少,但见他所使用的阵法手段,无一不是上乘仙道灵诀,忙大声应到:“弟子拜见师尊。”鸟喙连啄三下,算是尊行拜师之礼。

幽玄见他乖巧,心下喜欢,这‘大个石头人’看似笨拙,实则圆滑机灵,倒是能成为拓跋石之补益,说道:“为师法号上幽下玄,忝居蜀山大长老之职,你虽为我记名弟子,却不入蜀山之门。这是你师兄拓跋石,他名字中有个石字,倒是与你有缘,他身种妖毒,积年难除,为师取你妖丹正是为此。你原来可有名号?又从何而来?”

石妖心中先是大惊,旋即大喜,自己虽然肉身被毁,但能得蜀山大长老收为弟子,这造化可来的太大了,本来以他资质,修成妖王之境也是机缘巧合,已然十分勉强,但如今能得名门大家传功授法,将来极有可能渡劫成仙,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寿命齐天,法力通神。

他惊喜之下说话竟也变得有些磕磕绊绊,答道:“弟子本体是一块落入山中的天外飞石,被山林野火熔炼成精,一百多年前弟子被一只冰兽所伤,但那冰兽的主人赐我烈火极心丹八枚,助我突破妖境开慧,自那之后,弟子身边渐渐聚集了一些小妖精怪,他们都称弟子为熔岩石王。”

师徒二人听到冰兽二字都是一怔,幽玄思虑片刻道:“你既没有正式名号,为师便赐你王岩之名。熔岩之王,亦为王岩。”

石妖捣喙叩谢,幽玄又道:“我先传你一套化形诀,可变为人形。”说罢双指并拢,凝气成冰,化灵成诀,打入他体内。

石妖资质虽然一般,但这种在小妖通灵之后便能掌握的法诀,对他而言并非难事,他连试数遍,片刻之后,已运转如意,当下欢欢喜喜的化作一个二三十岁的男子模样。

拓跋石咦的一声,绕着他走了一圈,笑道:“你这模样倒是有趣。”只觉他模样像极了数天之前打的自己吐血落马的金甲客,只是他身上轻甲并非金色,容貌也略见苍老,倒像是那虎人的父兄长辈。

石妖忙与他见礼,说道:“数日前我曾见到一位上仙携弟子经过,我见那弟子虬髯金甲,威风的紧,便不自觉变的与他模样相像。”

拓拔石呵呵笑道:“王岩师弟,我送你个绰号,“银甲客”,可好?”

石妖王岩听罢很是喜欢,连声说道:“甚好、甚好。”忙又行至师傅幽玄身前,重行三拜九叩大礼。

幽玄正身受礼,待他礼毕,又取出珊瑚玉瓶,将他七魄也放出归入体内,和声问道:“你在此间可还有未了之事?”

王岩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弟子洞中藏了不少灵株异草,或有益于大师兄祛毒。”

幽玄点头应允,二人随他前往洞府,穿林过水,相去不远,来到一处福地,这福地辅以法阵隐在浓雾之中,走进之后,只见石桥流水略见雅致,洞府门庭用两根高大的石柱撑起,绿藤攀绕其上,顶端横担一块巨石,上面刻着岩神福地,字上漆以妖血,猩红刺目,走进洞中,道路宽阔,再往里数十丈,便来到一座敞亮的大厅内,只见大厅中央一张石几上摆满了各色食物,石几顶端一方天然的石窗透出光亮,大厅左边一片开阔石台上铺着一张大大的兽皮,上面横七竖八扔着几件女子衣衫,王岩急忙施法隐去,心中诚惶诚恐,正教门派最忌淫邪,当时只顾着讨好师父,倒忘了此事,抬眼偷偷望向师父,见他并未训责,才略感放心,忙引着两人走到大厅另一边。

拓跋石信步走来,只见这边大厅的石壁上竟全是规整的石穴石屉,所藏灵草奇药足有百种之多,原来这石妖原来也略通药石,幽玄一眼扫过,竟发现其中不乏百年奇珍,有两味奇药正是此次为拓跋石祛毒必须之物。这个徒弟收的,目前来看是赚了,当下也不客气,大手一挥,将上百种药物全都收入乾坤纳袖之中,正所谓“胸有乾坤、袖中世界”,以他修为,袖中和怀中分别藏物,虽说收不下山川大河,但奇花异草,妖邪灵物收个千八百个还不成问题。

王岩翻箱倒柜,又找出自己所收藏的一些灵物异器,献宝似的讨好师兄拓跋石,但拓跋石心性豁达,心思不萦留于外物,瞧得王岩有些急了,才拨出一枚碧绿的玉铃铛握在手中,这铃铛有婴儿拳头大小,造型简洁,入手沁凉,也瞧不出有何奇异之处,全因着风铃的名字,他才取了此物。

众人收拾停当,正欲出去,突听的洞外一人快步跑来,脚步声骤然止歇,一个青衣粉黛的女子跑进厅来,正与要出去的拓跋石撞个征召,两人同时惊呼一声,各自慌乱退开,那女子看见他手中玉铃铛,一伸手便躲了过去,拓跋石一愣之下,一把又抢了回来,那女子抬头看清厅内状况,唉吆一声,掉头飞快跑出洞外。

亟待三人缓步走出洞外,门口已站着十多个小妖精怪,那女子居中而立,一身彩裙随风摇曳,身形婀娜多姿,处在一群丑陋的小妖中间,颇为不称。

周围林木晃动,远远近近又有不少小妖精怪陆续奔跑而来,顷刻间黑压压的聚集了百十来个山妖精怪将洞口团团围住,那女子大声喝道道:“大胆鼠辈!胆敢偷盗大王宝物?”底气已然十足,众妖跟着叫嚷,一时倒也气势磅礴。

幽玄清啸一声,衣袖轻振,顿时周围草木涌动,众妖只觉气血翻涌,纷纷倒地,那女子瑟瑟发抖,脸色苍白,蜷伏在地一时不敢起身,她正是三眼石妖的结拜义妹泪姬,本体是一只通灵的锦鲤,正与那冰兽杀死的水妖是一对兄妹,她原是西海龙宫的舞姬,后因美貌而遭龙女嫉妒,受迫逃出,本来是要投靠流浪蜀地的哥哥,却阴差阳错之下被三眼石妖收留,王岩见他貌美,便拜为义妹想徐徐图之,只是尚未得手。

王岩见众妖被降服,急忙跪倒在地,说道:“此女是弟子结拜义妹,还请师父手下留情。”他生怕师父一怒之下杀了泪姬。其时以他的那些小小心思,又如何能想的到,幽玄之所以略作威慑,便是不准备痛下杀手,除非众妖冥顽不灵,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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