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属于风的夜晚。
“呼……”风的声音大得过分,像是不听话的孩子在无理取闹,一旁的百年老树在风中摇摆,为风的打闹助兴。火车站里空无一人,它已经荒废很多年了,是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建的。文革时期红卫兵拆了好几次都没拆成,原因有很多,最后成了鬼故事的取材地,不了了之,一直到现在也没人管。
所以偶尔有一辆老式绿皮火车进站也不会有人发现,不会引起轰动。
“好久不见。”他从车里走出来,拖着行李箱,长长的围巾在风中凌乱地摆动。他看起来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却十分考究,成熟的英伦风很适合他。这位少年下车后,空无一人的火车悄悄开走了,消失在不远处的黑暗中。
“吵死了。”那少年皱了皱眉头,打了个响指。树停止了摆动,风瞬间温顺下来,柔柔地从他脸旁蹭过。“这才乖嘛!”他笑了起来,笑得很甜。火车站的灯依次盏盏熄灭,又成为了平常被用来做鬼故事背景的模样。
“他可安好?”少年自言自语,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然后拖着箱子缓缓没入黑暗。暗处亮起几双眼睛,金黄发亮,空气里时不时闪过电光。
“下贱的东西就别跟过来了,免得惊扰了卧龙先生。”他说完,那几双眼睛便消失在了黑暗中。他浅灰的眼睛成了黑暗里的唯一光源。
少年解开围巾,任凭风肆虐围巾而去,冰岛那一套在八月的中国可不管用。他拖着箱子,一边走一边哼着爱尔兰民歌,身上的衣物出现明显的断层,由上至下逐渐转换成了清爽的夏装,他变成了中国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阳光男孩”。远处田里的青蛙“呱”个不停,月亮藏在云后面不敢出来,树上的乌鸦闭上了眼睛,表示对他的尊敬。就像是重归故里,他回来了,满载而归。
那少年走了有一会儿,到了一块平地上。“要不是这些年我一直守着,在这高楼林立的大都市里,你哪能找得到这?”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妪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有好几次为了不让他们在这修路我差点被大货车撞死,那群土包子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也不知道这块地对你来说究竟有多重要,花这么多钱也得守着。”
“辛苦你了。”少年将行李箱推给那老妪,“你现在可以去找个好地方安享晚年了。这块地究竟有多重要你就不用管了。”老妪打开箱子一看,差点被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现钞吓出事。可惜她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落了地,笑容僵硬地凝固在脸上。月亮冲破云层地束缚,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如霜似雪。也许她不说最后那句话,就可以带着这一行李箱的钱找个地方好好生活了。
“亮,以后我不会再来烦你了,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葬在这儿了,一切都会成为镜花水月。”他割开手腕,任凭鲜血浇灌着这片土地,“但是有个东西,我得拿走,希望你不要介意。”
碰到了他的血液的泥土渐渐消失,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渐渐变深,片刻之后,就露出了埋在地底的棺材盖。不一会儿,棺盖也消失了。棺材里躺着一具枯骨,枯骨上面放着一把崭新的羽扇,羽扇柄上画着太极图。那少年纵身跃下,在快要撞上枯骨的那一刻用双腿撑住洞壁,反身拿起羽扇,翻身正过身子,双脚一发力,又蹬了出去。他回到地面后,棺盖和泥土重新显现,他手腕上的伤也慢慢愈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当年果然没看错这把扇子的不一般呐。扇子的制作者早已烂成枯骨,扇子却完好如初,真是讽刺啊。”他挥了挥扇子,戏谑地笑了笑,在重新刮起的风中消失不见了。
后来,老妪之死被人用各种方式掩盖过去了,这片土地上建起了高速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