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翔，为什么你是中国人呢？"
"......"
俩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的娱乐片。从进鳌翔家门就心事重重的裕子，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中国人有什么不可以吗？"
"那天，我爸爸见着你了。回家他大发雷霆，不许我和你交往。"
"就因为我是中国人。"
"嗯。"裕子哭了。她知道这么说会非常伤鳌翔的心，可是她又不得不说，否则就是欺骗。
"......"鳌翔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中国人哪里不好了？"
"小翔，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不一样。"
"他们？"
"那些把日本人骗得倾家荡产的中国商人；在歌舞-伎街挥霍的大老板和大官；偷东西、抢劫、随地吐痰的留学生......"
"你对我们中国人就这印象！"鳌翔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因为裕子说的并非全是虚构。
"不是我，我周围的人，家里的人。我跟他们说你不是这样的，他们不信。提起中国人，有恐惧感和厌恶感。"
"他们没见过中国人吧。"
"身边没有，都是看电视和报纸来的。"
"欧。电视上一会儿说中国要侵略世界，一会儿说地方暴-动要灭亡了，一会儿说食品不安全，一会儿说环境污染，不适合人类居住。我们13亿同胞不都好好地活着呢吗？"
鳌翔天天看电视，说得确实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再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别说日本人，个别上日语学校的留学生都信了，不敢承认自己是中国人。
"海那边的国家，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还成天猜。"
"就是嘛。"
"不过说实话，要不是认识你，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关注中国。"
"没我你也一样会的，大势所趋。"
"中国的厕所是不是没有门？上海女人穿着睡衣就上街，北京大叔在胡同光板脊梁？银行排队像抢劫，上医院治病像去难民营？"
鳌翔抱着脑袋，谁说人家不知道中国，那么多日本人在960万平方公里游走，看的听的一点不少。
可就是不知道他们把信息传回日本的时候是不是做了过滤，山河壮丽、民风纯朴、飞速发展、美食飘香，关键是中国人充满希望，日子蒸蒸日上。
也许通讯员如实地传递了，日本的编辑避重就轻，选点提高收视率的陈词滥调。可怜的小裕子，还有她的家人，还有许多许多和他们一样的人，就这么信了。
"总有一天会好的。日本现在是发达国家，那也是从落后走过来的，现在不能嫌人有笑人无。"
"这是人类共同的缺点吧。"裕子把眼泪擦了，"其实我想过和你结婚的，不过要去中国住，我没有信心。"
"你信不过我？"鳌翔虽然是拍着胸脯说的，可他还真有点信不过自己。
一个外国人，不远2500公里来到中国，话也不会说，也没法找工作，整天呆在家里，是挺可怕的。
可话又说回来了，家在哪儿呢？鳌翔的家，一亩三分地，除了父母还有俩狗弟弟，自己回去都没地方住，这让人家外国媳妇怎么过呀。
"不是信不过你。我听说你们中国人很讨厌日本人，应该说是恨。我要是去买菜，被人听出是日本人，会不会被打死啊。"
"你真把中国人都当流氓啦。大街上有警-察，国家有法。犯罪分子是有，可你听说过在中国有那个外国人送命的？"
"不是这个，是讨厌日本人。还有，你娶了我，是不是就成了'二鬼子'，你家里人能同意吗？"
"你知道的还真多。"鳌翔笑了，是因为裕子真为和他结婚动了脑筋，害怕他当了汉-奸遭遇不测。
裕子又哭了，因为实在有太多她想不明白的东西，实在有太多她解决不了的问题。
"裕子，你喜欢我吗？"鳌翔抱着她，让她趴在自己怀里哭。
"喜欢，非常非常喜欢。"裕子抬起头，小红鼻头上挂着泪。"可是，我不能说我喜欢中国。"
"宝贝，我也非常非常喜欢你，不因为你是日本人，因为你是裕子。"
裕子一头钻进鳌翔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你和我都是普普通通的人，黄皮肤黑眼睛，我生在了那片大陆上，你生在了这个小岛上。不知道是什么缘分让我们走到了一起。
"你喜欢我，我喜欢你，这不是因为有什么国界造成的，这是人类的情感，最原始、最真实，它自然也不能因为什么国界而消失。我知道，有感情和能否在一起是两回事，我也有过亲身体验。但是这次我不会再错过了。"
"小翔......"
鳌翔递给裕子一大团面巾纸，"快擦擦吧。"
.....
"要不我跟你爸谈谈？"
"啊？"裕子正在补妆，眼线差点画到太阳穴。"他可倔了，有点像高仓健。"
"我见过他，是挺吓人的。"
"为了日中友好，我看你还是别了吧。"
"为了中日世世代代友好，我更得跟他谈谈啊。"
"弄不好他会把你轰出去的，说不定连我也被轰出来。"
"那不正好吗？你跟我回中国啊。"
"得了，我可没想过私奔，父母养我这么大不容易，我得让他们因为我结婚感到幸福。"
"到了中国，咱俩买个房子，贷款。再不够就砸锅卖铁，卖肾卖血，在日本人群居的地段买，你也参加个三姑六婆会，省得寂寞。"
"北京还有这地方呢？"
"然后呢，你也别闲着，平时跟我妈学学中文，先教日本小孩弹钢琴。等语言差不多了，我找音乐学院的朋友，推荐你当个外教什么的，准行。"
一听教钢琴，裕子来了精神："可是，我在家门口的雅马哈上45分钟课才500日元，还不够吃顿午饭的呢。"
"到了中国，你一节课能挣500块人民币。"鳌翔这可不是瞎说的，音乐学院的老师要价高得很，更别说是外教。
"是吗？那中国的小孩学得起音乐吗？"
"都是开着奔驰送孩子学琴的。"鳌翔就像自己有辆奔驰一样得意。
"中国真是不一样了。"
"我就跟你爸说这个，行不？"
"他还是会把你轰出来。"
"那怎么办，我不能在你家门口嚷啊：'青山爸爸，请把女儿嫁给我吧！'"
"讨厌，嘿嘿。"
"我爸可疼我了，就算是个一般般的日本人，他也照轰不误。所以呢，你先别着急，慢慢来。"
"嗯，那好吧。"鳌翔因为不能马上和老青山干仗有点沮丧，他想了，他女儿要娶，更要让他知道中国人是好样的。
裕子化好妆，从身后轻轻地抱着鳌翔，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什么中国人，什么日本人，我喜欢的，是你。"
鳌翔觉得全身暖暖的，酥酥的，幸福的电流穿过身体的感觉。"宝贝，我会让你因为嫁给中国人而自豪的。有一天，你一定会喜欢上中国，因为那里是我的家，也将是你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