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子一路小跑，几乎是跳到了鳌翔身边，一把扯过他的耳朵，小声说："有个帅哥向我表白了。"说完低下头，脸红彤彤的，又忍不住捂着嘴笑。
"你真行啊！"鳌翔拍着裕子的头，像这孩子得了100分一样。"谁呀？我认识吗？"
裕子用鳌翔身体挡住自己，偷偷地四下张望。"在那儿呢！"
鳌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个帅哥在擦萨克斯。
"哇，真是大帅哥耶。"鳌翔做了个被太阳刺到眼睛的动作。
那个人高高的个儿，目测就知道超过了1米8，这在日本人里可不多见。染得有点发黄的头发被发蜡拉得直挺挺，耳廓处还各有一个耳环。
再看衣着，上衣垮垮的，牛仔裤破破的，脚上是一双帆布鞋。他把萨克斯挂在脖子上，斜挎着，用布小心翼翼地擦着按键。
鳌翔向看珍稀动物一样，看着裕子的大帅哥。"他是不是叫凌人？"
"嗯。"裕子眯着眼睛，还在花痴一样地看着。
鳌翔掏出手绢，"擦擦嘴，口水都流出来了。"
裕子大惊，赶紧摸摸嘴周围，发现是鳌翔在逗她，接过手绢轻拍在他身上："讨厌。"
凌人突然转过头，看见他俩貌似打情骂俏的动作，眉头一皱。鳌翔赶紧向他点了个头，裕子则在胸前用手指组成个心形，给他看。
.....
"快交待交待吧？怎么认识的，怎么发展的，中间有什么波折，有没有第三者插足？"
"你胡说什么呢？"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我不听细节，就要过程。"
"上周弹完协奏曲，回家一打开书包，看见有张纸条，凌人给留的短信地址。"
"欧，然后就勾上了？"
"没有。我没在意，就夹在谱子里了。"裕子的表情越来越甜蜜。"后来，在车站，我们居然巧遇了，他过来和我打招呼，还问我怎么没给他发短信。"
"这小子够直接的啊。"鳌翔瞥了凌人一眼，"表面上挺酷。"
"别打岔。"裕子的心看来是完全被这个帅哥俘虏了，她不仅是在给鳌翔讲表白始末，更是自言自语地回味上周一连串的心跳回忆。"你说，一个不怎么熟的人，哪儿随便给人发短信呢？"
"对，得加深了解才行。"鳌翔随便接个下茬儿，倒说到裕子心里去了。
"是啊，他说请我喝咖啡，我们就去了。"
鳌翔心想，要是个拐卖妇女的人贩子，他把你卖了，你还得帮他数钱。
"第一次有这么帅的帅哥请我喝咖啡耶！"裕子快不行了，鳌翔看见她的瞳孔在不断放大。"后来他说在乐团里一直注意我，觉得我好可爱。嘿嘿嘿。"说着说着自己笑出声来了。
"你没一头扎他怀里啊？"
"大街上，那么多人呢。"裕子的表情告诉鳌翔，她正在后悔没有一头扎进人家怀里。"然后他说周五约我去横滨，那个时候让我告诉他是否同意交往。"
原来日本小伙儿是这么追姑娘的啊，鳌翔茅塞顿开。
"后来就是昨天，在海边，我就同意了。嘿嘿，嘿嘿嘿。"
"是红砖仓库后边那片儿？"
"对对。"
横滨的红砖仓库是著名的旅游胜地，横滨向外国开港以来，贸易量猛增，红砖仓库就是用来堆放进出口货物用的。
欧式建筑，很雄伟，现在改成商场了。再加上临海，那里变成了小情侣的约会胜地，餐饮、购物、压马路一气呵成。
碧蓝的大海上，游船缓缓驶来。海鸥停在岸边的围栏上，拍成一排，偶尔有几只下海摸鱼的，偶尔有几只展翅翱翔的。
围栏前，一个大帅哥和一个傻姑娘面对面，周围的海鸥只能在逆光下看到两个剪影，慢慢靠近。
帅哥的双手扶在姑娘肩膀上，含情脉脉地看着，让姑娘害羞得低下头。帅哥向前迈了一步，侧下身，在姑娘脸上轻轻一吻。姑娘立刻喜上眉梢，红着脸靠在帅哥胸前。两人紧紧拥抱。
.....
鳌翔走出校门，叹了口气，背上包准备回家。他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接着高跟鞋的声音自远而近。是冰川由衣？没错，那家伙出现的时候带着寒气，只有在看樱花吃饭团的时候才能感到暖。不论是寒气还是暖气，强烈地显示着主人的存在感，让鳌翔记忆深刻。
"翔公子，今天排练辛苦了。"
鳌翔的脑海中，寒气和声音的结合汇出一个图像--一身黑打扮的冰川。
"辛苦了。"鳌翔转过身，很礼貌地打招呼。"怎么一个人回家？"
"我一直是独来独往的呀。倒是你，怎么今天落单了？"
"欧，你说裕子啊，帅哥请她去吃炸鸡块了。"鳌翔阴阳怪气地说。
"那，我送送你吧，正好聊聊。"
鳌翔本想自己走一走安静一下的，在日语环境里呆了一下午，大脑有些缺氧，可这下子又得说日语了。
何况，鳌翔不喜欢和冒着寒气的冰川同行。再者，冰川那双高得担心随时崴脚的高跟鞋，让他的身高优势荡然无存--只有1米70的个子，是他自认为作为帅哥的唯一缺憾。
身后闪过刺眼的灯光，一辆宝马车在他们身边停下。全身黑西服的老头从驾驶室出来，毕恭毕敬地打开后车门。"小姐，请上车吧。"
鳌翔左边的嘴角几乎翘到了耳朵跟。
"小翔，你先请。"冰川把鳌翔让到车门。"管家，我们送送翔公子。"
老头又毕恭毕敬地向鳌翔行了个礼，然后把带着白手套的手放在车门框上，以免鳌翔碰到头。
"那我就失礼了。"鳌翔一下子严肃起来，好像把自己切换成上流社会晚宴模式。
"这位公子是小姐的男朋友吗？小姐眼光真不一般。"
鳌翔惊恐地摆摆手。冰川微微一笑："开车吧。"
"你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吗？"
"不是，业余，票友你懂吗？"
冰川显然不理解票友的含义，不过她并不执著于此，接着说话。
"欧，那可真不容易，你水平很高的。"
"谢谢夸奖。"鳌翔在被别人称赞长笛水平的时候从不谦虚。
"可是有时候你的音不准，不过既然是业余的，这要求就有些苛刻了。"
鳌翔像被什么东西咽住了。"音不准？是吹错音了吗？"
"错倒没错，但是和我的音高不一样。同样是'咪'，你的高一些，又没高到'发'那么离谱，但是咱们俩的音就和不上了，听起来很别扭。"
"......"
"希望你以后注意一点，别光自己吹，要听听周围。"
"可是我一点也没感觉出来哪里高了，哪里低了呀？"鳌翔很委屈。
"难道你听不出音高吗？"冰川表现得更惊奇。"学长笛的时候，小时候。没上过视唱练耳课？"
鳌翔倒是听说过视唱练耳这个词，可是他确实没学过。他小时候，中国的音乐教育还没有普及，能学个乐器已经很少见了，哪有正规的练耳练声训练啊。
鳌翔很懊悔，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是音痴。一个酷爱音乐的人，一个玩音乐的人，让他在启蒙十几年后突然明白了自己是音痴的真相，这就像告诉贝多芬他聋了一样。
"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恐怕很难了。孩子在3岁以前，听到的音高会被当作语言记住，就好像我们学母语一样。可是长大了就记不住了，我想你学日语一定费了很大力气吧。"
鳌翔彻底哑口无言了，告诉了他一个致命的疾病，并且还宣布了这个病无药可治。
"对不起，说这些让你伤心了？"冰川看出鳌翔脸色不对。
"都是事实。"
这一路，鳌翔觉得过得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