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像鹅毛一样的雪花。大量飘落,多而杂乱。
漫天的风雪。
弥漫了天空,也遮蔽了地面上的行人和车马。
只能隐隐看到雪中有几个人的背影。
然后,转瞬即逝。
冷昊和兰崖坐在了酒店里面的椅上。
桌子上面摆着三盘家常小菜。
“哗哗哗”的酒,倒在了碗里。
冷昊举起碗,说道:“来,敬你姐姐一杯!”
兰崖抬起头,大大的眼睛看着冷血王。
然后,举起了碗来。
冷昊不再多说话,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兰崖也一口将碗里的酒干了,喝得很快,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热辣的液体灌入了身体,抵御了周身的寒气。
而伴随着入喉的烈酒,冷昊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无数的往事。
当冷昊第一眼瞧见兰崖时,正在他与兰崖的姐姐兰玉成亲之日。
兰玉是兰崖的姐姐,二十有一。
那时候,兰崖还只有十七岁。
在兰崖那美丽的不可一世的容颜下,透过她那大大的双眼,冷血王仿佛看见了沉寂。
那是一种令人无法了解的寂然,不应在一个女孩眼内出现的落寞。
可是,却偏偏出现在了兰崖狭长的眸子内。
那天,是魔狼兵团的团长冷昊大喜的好日子。
冷府门前早已张灯结彩,满堂宾客,饮酒谈笑,喜气洋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片欢乐。
战士们纷纷来到冷府,对冷昊和兰玉恭喜祝贺,人群息壤,络绎不绝。
只有一张脸儿没有欢乐!
那是一个女孩的脸。
这女孩正抱膝坐于冷府的一个寂寞角落里,大红的灯笼映照着她那孤单的身子。
她那高高的身影投到地上,像是洒满遍地伶仃……
她坐着的地方,距离每个人都异常遥远。
她的心,亦同样遥远。
尘世间的种种欢乐,均与她无缘。
所以,当冷昊与宾客们兴高采烈地经过那个角落时,冷昊还是一眼便看见了这个高高的女孩,也一眼看透了她心中的孤寂。
这女孩仍然在静静的低着头,也不知在思索着些什么,陡然瞥见一双穿着锦靴的大脚踏了过来。
女孩翘首一望,原来是一名身穿鲜红吉服,高额的陌生男子。
长得帅气,高大,英武不凡。
这帅气男子子正是今夜婚宴的新郎——冷昊。
女孩像是对眼前的帅气男子没有什么兴趣,仅瞟了一眼,便再低下头自顾沉思。
冷昊其实不认识这孩子,只是见高朋满座,怎么会有一个可怜兮兮的女孩瑟缩在这个无人理会的角落中?她父母倒是狠心得很,遂撇下宾客过来看看这个女孩。
冷昊温言道:“姑娘,你怎么独个儿坐在这里?”
没有回答。
冷昊随即会意,问:“你不爱说话?”
仍是没有回答。
“你不能说话?”冷昊再问。
那女孩猝地举头盯着他,神情异常倔强。
她有一双很冷很冷的大眼睛。
冷昊拿她没法,惟有继续问:“既然你懂得说话,何不先告诉我,你亲人在哪儿?”
女孩眼角闪过一股伤感,跟着望向西面一间烛影摇曳的房间。
那是冷昊与新婚夫人兰玉的房子,兰玉此刻正头披红巾,置身其中等候着。
冷昊陡地一愣,上下打量这孩子,问:“你……你就是——兰崖?”
那女孩看来也明白眼前的这位帅气男子是谁了,然而脸上依然毫无兴奋之意。
冷昊则异常错愕,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兰崖。
在此之前,兰玉虽曾向其提及她有一个十七岁的妹妹,却从来不说话。
兰崖,一个不说话的女孩。
兰玉,却是一个口齿伶俐的姑娘,投入了魔狼兵团,还做了营长之职。
今天,冷昊终于能面对面地看清楚兰崖了。
兰玉说兰崖很美,美得动人心魄,美得不可一世。
但见兰崖柳眉大眼,瘦削的轮廓毫无半点孩童稚气,个子更比同龄孩子高大得多,虽然乏人理睬照顾,却不忧悒,反之更流露一股异于常人的不群气度。
正因这股气度,使她看来像是天上浮游不定的云,可望而不可及。
她的心,或许也如云般飘渺,难于捉摸。
正如她的名字,兰崖,悬崖峭壁上的兰花,犹如斧劈刀削般地陡峭上面,生长的一颗兰花。
如神奇的画笔点染斑驳的黑痕,描绘着云雾遍山的悬崖。
领山水之绝音,无天地之本色,就在这云雾缭绕的悬崖边上。
这悬崖是空旷着的心境,这心境是云端上飞翔的苍鹜,在自由的天地里神展开双翼,托着升腾着的清风。
冷昊一边玩味着兰崖的名字,一边细细打量着兰崖的容貌。
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瘦削的下巴,冷峻的表情,还有,那目露倔强的——狭长眸子。
传说中的最美容颜,也不过如此。
纵然她此时身披一袭破旧粗衣,亦难掩眉宇间的英姿,也挡不住浑身雪白发亮的肌肤。
她是一个异常独特的女孩。
忽地,冷昊似有所觉,连声呼喝道:“福嫂!”
福嫂迅速应声赶至,她是负责照顾霍家孩子的老婢,白发苍苍,模样却颇为慈祥。
冷昊微带责备之意,道:“福嫂,你怎么不给新兰崖换上新衣?”
福嫂素知团长品性随和,此际却反常含怒,知道他甚为重视此女,吓得讷讷而言:“我瞧着这女孩一身褴褛也煞是可怜,于是便想私为她换上新衣,谁知她拼命紧抱身子,怎样也不肯让我为她宽衣!”
“哦?”冷昊听罢转脸望向兰崖,发觉她白皙的脸上又泛起倔强之色。
冷昊问道:“你不爱穿那些锦衣绣服?”
兰崖并没理会他。
冷昊这回指着兰崖身上的破衣,道:“你只爱穿这些粗衣麻布?”
兰崖见他指着自己的衣裳,霎时紧抓自己衣襟,露出一副戒备之态。
冷昊呆住,他料不到这女孩惊觉之心居然如此强烈。
她并不想和人接触。
冷昊定神注视着兰崖那双大大的眼睛。
他想看进她的心里。
他想知道,这个女孩的心中除了孤寂,还有些什么东西?
可是,他只看见冷,无边的冷。
就好像此时,酒店外面刮起的“呜呜呜”的风雪。
冷昊放下了碗,看了看眼前的兰崖,一如既往的冷漠如雪。
“我还记得我新婚之夜,跟你姐姐谈起你的时候。”冷昊看着窗外呼呼作响的寒风。
坐在对面的兰崖除了喝了一碗酒,就再也不动了,就好像从来就没有动过。
而冷昊,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
记忆又回到了两年前。
这一晚,当冷昊走进新房,掀起兰玉覆头的红巾,还未交怀合卺,便先说道:“我见到兰崖了。”
兰玉先是双蛾一皱,随即会意一笑;她虽非绝色,惟亦长得俏丽可人,如此巧笑凝眸,更添妩媚。
兰玉机伶地道:“你已经见过她了?”
冷昊颔首。
玉浓斜眼望他,问:“是啊,她那美丽的不可一世的容颜,没有男人不为之倾倒,你喜欢上了她吗?”
冷昊正色道:“我冷某虽不是什么大贤德之人,凡事却但求无愧于心!我一定会视兰崖为自己的妹妹!”
“你似乎还没有回答我适才的问题。”兰玉锲而不舍,随之拿起酒壶,一边斟酒,一边说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兰崖?”
冷昊一愕,他没想到新婚之夜,新娘竟然会问自己的男人会不会爱上自己的妹妹,还一直在追问。
冷昊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窗外。
已经不见兰崖的身影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自从见到兰崖一面,就再也难以忘记兰崖,难以忘记兰崖的一切,不仅仅是她那美丽的容颜,还有她那孤寂的身影和眼神里无边的冷漠。
任何男人见到这么一个女孩,怕是都会记住她。
甚至是,记住一生,到老也难以忘记。
想必所有见到她的男人,都会萌生穷尽一生,欲求揭开这个女孩的心,看看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此时此刻,冷昊沉默了。
兰玉也没有再说话了,瓶中酒“哗哗哗”的倒在了杯里。
已见兰玉望着杯中之酒,似在回忆着她那如烟往事,且还幽幽道来……